颜宗温润如玉,也不急不缓地落下了,一时忽略了柳贵妃。
柳贵妃似乎对这事儿习以为常,只是优雅地落了座,和平常一样打量着迟均益,偶尔和丫头们侃侃而谈。
颜宗瞥了下柳贵妃,抿笑不语,又转头望着迟均益,深邃的眸子微闪:“说吧,迟兄来这儿到底是作甚?”
“一时想念你得紧,就过来看一看…”迟均益偏开头道。
“迟兄可真不擅长撒谎呢!”颜宗一愣,哈哈大笑,皇宫里那么多的心计,难道还让颜宗猜不准一个小小的迟均益,颜宗的笑容很淡很淡:“迟兄是为了任二小姐吧。”
迟均益拿棋子的手一顿,哑然:“三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颜宗不为所动,只是浅声:“世人皆说,迟家二房喜欢任家的小姐,本皇子看你对任大小姐没什么心思,最多就是彬彬以礼相待;倒是任二小姐,没事儿送花献殷勤,这次,任二小姐有难,迟兄倒是来了,若是想念本皇子的话直接就过来了,又何必大费周折地去任二小姐的寝宫。”
颜宗一把就看穿了迟均益,迟均益咬着樱桃唇,棋手不稳:“迟兄怎么看出来的?”
“棋本本就是修身养性,你的棋大失方寸,步调乱得可怜,后路不顾忌,以往的你,刻意让于本皇子,本皇子怎能不知道呢?”颜宗沉声,说得话句句在迟均益的心坎里,甚至有一针见血的味道。
迟均益虽然愚笨,但棋道可是天才,为了让颜宗,刻意地避开了所有一招制敌的路线,反倒是从轻处理,颜宗还是有些门道的,自然知道迟均益的出棋套路,恐怕夙薄都能跟他杀个平手。
迟均益见瞒不住颜宗,霍地看了一眼在外聊天的柳贵妃,有些犹豫。
颜宗眸光一闪,看了下柳贵妃,淡笑:“母妃。”
柳贵妃左顾右探,望着自己俊俏的儿子和绝色的迟均益终于停了下来,鬓如蝉,挑了挑眉:“怎么?终于舍得来搭理你的母妃了。”
“儿臣不敢。”颜宗嘴上这么说,可行动上一时没表明什么,又落下一子,迟均益急忙跟上,俩人再次对弈,杀得不亦乐乎。
柳贵妃知道的这样,摇了摇,杏眼挂着三分妩媚:“无事献殷勤,必有事要求,说吧。”
“母妃,我和迟兄有些事儿,劳烦您退避三舍。”颜宗很快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让柳贵妃嘴角一勾,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要下逐客令了,不由得娇笑:“那来什么来偿还妃呢?毕竟,可是给你这个儿子让了一条道了。”
“改日必将廊坊的说书先生带过来。”迟均益拱手,眼底闪过一丝淡然。
果真,柳贵妃的眼睛亮了,也便咂舌,舔着粉嫩的嘴唇,无奈:“好吧,本妃退避三舍,记得一定不要违约。”
“儿臣一定送到。”颜宗笑了笑,任谁都知道廊坊里的说书先生,是个罕见的美男子,明明三十几岁,却跟个二十几岁的俊俏小伙儿一般,口才地地道道的,文绉绉的口调一下子让柳贵妃感兴趣了,直接二话不说,天天去厢房里听这个说书先生唱戏,久而久之,便有很多人过来捧场,为的,就是以目共睹柳贵妃的芳容。
柳贵妃虽然是个不知检点的,但她的美貌也是在西凉里数一数二,光凭着身后的世家,又是撑起了一片天,连当今的皇后也允着柳贵妃的性子来,可想而知这得有多大的魅力。
颜宗的容貌这般俊美,多半都是从柳贵妃那里遗传下来,所以很多闺秀们,不少把颜宗幻想成自己的枕边人。也正是因为这样,颜宗更容易欺骗广大闺秀和皇帝,把他们哄得团团转,至今为止,颜宗都是以淡漠出了名,和颜钰旗鼓相当。
柳贵妃因为说书先生,早就按捺不住了,扬长而去,恨怕颜宗一时反悔,自己的说书先生就没了。
“贵妃娘娘,一直都是这样么?”迟均益望着柳贵妃的背影,虽不及简玥他们豪爽,可行动上却是这样,除了嗜好男色。
颜宗点了点头,对这样的母妃,他没有流露出一点儿羞耻的心绪,反倒很自然地笑了笑:“母妃就是这样的,好了,现在也没人打扰我和迟兄的说话了,劳烦您可以开口了。”
迟均益犹豫不定道:“其实,不劳烦三陛下您说,今日去探望柠儿表妹,结果她告诉我…”
“告诉什么?”颜宗挑了挑眉,知道任青柠的魅力大,但也没想到到这种地步,虽然任青柠着实很漂亮,但颜宗的新鲜感只是一会儿,若是不把握好,可真的是抓不住。
颜宗垂下好看的眉毛,直到迟均益开了口,憨厚一笑:“其实,就是柠儿表妹对我有…”好感,后面的这俩个字没说出来,迟均益支支吾吾,脸色烧红。
这哪像一个大男子主义者?颜宗微微一笑,心下明白迟均益要说什么。知道像迟均益这种人,坚持自己的道义,绝对一夫一妻,即使自私了一些、懦弱的一些,但还是个合格的好丈夫,一定能让那个女子幸福。
说到幸福,颜宗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袅袅婷婷,笑靥如花的任汝嫣…那双明眸的瞳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时不时地露出了讽刺的目光,眼底里的厌恶毫不掩饰,口中毫不忌讳地讥诮自己,从来没对他露出过一丁点儿的微笑;那双眼睛刺痛了颜宗,即使想一想都知道任汝嫣的嫌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颜宗想把任汝嫣囚禁在牢笼中,再也不让她出来。
颜宗清冷的眼睛一闪,迟均益又插声道:“没错,就如同三陛下您所说,我们俩…”
“俩情相悦?非卿不娶?”颜宗接了迟均益的话茬,淡笑:“那真是恭喜迟兄了,所以你想让本皇子帮忙做什么?”
恐怕迟均益再扯下去,颜宗可就真的要等到几年后,他才能把话说完。颜宗可等不起那时候,柳贵妃虽然答应了退避,但没保准她会不会在那儿偷听,为了速战速决,颜宗都替迟均益把这话说了。
迟均益的脸更为烧红,染上一片云彩,耳根烧红,闷闷地“嗯”了一声。
颜宗了笑,果真如此。
“所以,你希望本皇子来帮你?”颜宗不急不缓地说完,迟均益把头低得更加深了,几乎很不好意思跟颜宗说这说那,只是轻声:“劳烦你了。”
“迟兄啊,咱们谁跟谁?”颜宗哈哈大笑,腹诽抚掌,沉思了片刻道:“这次的事儿因为是任二小姐主动挑起的,有点儿棘手,自己没翻盘过来,反倒是背后被人捅刀了,可真真可惜。”
“可惜?”迟均益匪夷所思颜宗的话,愣然:“什么可惜?”
颜宗复杂地和迟均益对视,一叹:“罢了、罢了,看来迟均益只是听到了任青柠要嫁人而已,至于过程什么都一概不知。”
只要是涉及任汝嫣的事,颜宗就不想多透露丝毫,只是随便敷衍并点头:“是啊,据说任二小姐因为盗走了牡丹花王,皇奶奶一时生气就让她嫁给高进了,当一辈子的媳妇。”
“怎么可以这样?”迟均益误以为任青柠是被逼无奈,怪不得刚刚她哭的梨花带雨,任青柠自己的力气,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哪里来的什么盗窃牡丹花,迟均益愤恨:“一定是那帮人胡诌乱造。”
颜宗知道迟均益情绪激动,譬如跳梁小丑,淡淡地看着颜宗,知道他喜欢任青柠焦躁的心情,可惜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太过蠢了。当然,颜宗也不想告诉迟均益,只是安抚浅笑:“迟兄莫伤心,虽这事儿有点棘手,但只要出些什么意外的事故,一切不都是手到擒来么…”
颜宗拖着长音,听起来阴测测的,一时让迟均益似懂非懂,怔然:“什么意外事故?三陛下您要作甚?”
颜宗勾起唇角,在迟均益耳边低语了几句,一时间让迟均益骇然万分,想不到颜宗会出这样的计划。
“太后的外甥反正是个纨绔子弟,留着,反而是皇家的污秽,本皇子也不希望一直这样下去,所以——”颜宗后面的话没说,摆了一个死的手势,眼眸冷漠,半点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迟均益往后退了几步,知道颜宗要做什么,心里犹如一摊冷水,从头扑到脚,拔凉拔凉的,迟均益心下道:“三陛下…”
“这么做可是为了你好。”颜宗正视着迟均益,说不尽的冷酷无情:“反正任二小姐是个美人,这样的美人插在一朵牛粪上,是谁都不会乐意的,竟然如此,那还要大费周章的去做干什么?无论是爱情、还是什么都要自己争取,若是成了别人的餐饭,那么皇位有什么意思?跟尘土一般罢了,迟兄缺的就是这种踏实的劲儿,所以才会一次次地错过、一次次地抓不住,你这样,会失去的。”
“可…”迟均益又皱了皱眉道:“那也不用去伤害一条无辜…”
“他无辜?”颜宗冷笑连连,挥了挥手让灵柩呈上了一个奏折,本来颜宗的原意是让迟均益明白差距所在,看来不必要了,让他知道什么叫现实吧。
须臾,迟均益犹豫片刻,终究把这个奏折按照颜宗的指示拿了起来,面色不禁一变。这些都是高进在青楼、皇宫、百姓大街上,收了多少个无辜的良家妇女,欺辱了多少个妇人悬梁自尽的记录,种种共有几十件,可真谓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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