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的心口疼得喘不上来气,仿佛有什么碎成了渣,可她还是觉得某个地方很温暖,暖得有些烫,尽情的从她眼眶里流出来,不管不顾的爬了她一脸。
如意尖叫:“姑娘,姑娘”
章哲抢前一步,抱住了姜辛。一看到她那张原本清净白晰的小脸青紫狰狞,他就恨不得把章贤拎过来再揍一顿。
他顾不得多说,直接吩咐如意:“快去拿冰块来,许舅舅,去请郎中。”
章哲把姜辛抱进屋里,拿了她的腕子替她诊脉。好一会儿才松口气将她放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替她松了颈间的扣子,尽量让她舒服些。
如意找不到冰块,只得找了一块早就冻得梆梆硬的豆腐递过来。章哲也不计较,亲自拿了给姜辛冷敷。
如意眼睛汪汪的道:“我家姑娘会不会死啊?她都吐血了。”
许大舅也跟进来,一脸的颓丧,直愣愣的盯着姜辛,虽没说话,可心里的疑问和如意是一模一样的。
章哲安慰他们道:“姜二姑娘没事,只是气怒攻心,血气旺盛,吐出来倒是好事,免得憋在心口,反倒会生出大病来。”
许大舅和如意都半信半疑。
章哲将位置让出来给如意,吩咐她:“你好生照顾你家姑娘,看看她身上哪儿还伤着了。”他一个大男人终归不便。
如意应了一声,立刻坐到了炕边。
章哲对许大舅道:“许舅舅,这事都是我三哥的错,我替他给您赔罪了。”
许大舅现在对章家人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了。不管姜辛有没有错,可她一个姑娘家,能怎么得罪章贤?他怎么就下得去重手?脸都肿成那样了,可见他下手有多狠。人都在一旁围着呢,他都能再抡巴掌,可见他们不在时他是如何打姜辛的了。
这样的男人,再有权有势也不能嫁啊。
因为姜二太太的亲事不如人意,许大舅愧疚、悔恨了半辈子,他现在连做梦都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多问问多打听打听,才因此害了妹妹一生。
此刻看着姜辛这狼狈样,那悔恨和愧疚就放大了一百倍。他恨恨的想,自己好歹是姜辛的亲娘舅,虽说是泥腿子,可在亲在情在理,他在姜辛的亲事上都能说上话。
章家是无论如何不能嫁。
要是姜辛嫁过去,成天被章贤打骂,那他后半辈子就别指望着能睡个好觉了。妹妹的亲事虽然不好,但好歹妹妹过得安生,没人打没人骂,只除了孀居寂寞点,起码小命有保障,可姜辛这儿,还没成亲就敢打上门,嫁过去了娘家人看不到,那还不早晚给折腾死?
可他人老实,章哲又态度谦卑,他也知道错在章贤,不在章哲,可到底心里不舒坦,什么话都没说,留给章哲一个愤恨的背影。
章哲苦笑,可现在也没办法,多说无益,只能匆匆出门。
章贤还在,背着手,皱着眉,脸沉得都能滴水了。他也后悔,怎么就忍不住脾气,非得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打女人,他还真是头一遭。这要是传回姜家,姜老太太肯定要悔亲。
他从头到尾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冤,分明是姜辛故意挑衅激惹他,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失控。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章贤反倒越发不甘心:臭女人,老子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算计我呢,祖母不算,毕竟是从小把自己养大,那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人了,可她姜辛算老几?
等着吧,这门亲事还非得做成不可,等姜辛嫁进章家,看他怎么调理她。
章哲上前一拍章贤的肩:“三哥。”
章贤回神,皱眉问:“你怎么在这?”
章哲一笔带过道:“凑巧而已。”现在不是说他事的时候,章哲扯着章贤走到一边,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对姜二姑娘动手?”
“我……”章贤恼怒之极。被姜辛拒亲已经够打脸的了,当面向她示威,想要讨个公道,就被她反将一军,这么丢脸的事,章贤怎么肯和章哲说。
他恨恨的道:“这女人给脸不要脸,打死都不亏。”
章哲手痒痒了,恨不能再给章贤一拳:“三哥,你胡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姜二姑娘的亲事……”
章贤不肯多说,只道:“我的事你别管。我倒要问你呢,大年下的你不在家好好过年,跑出来做什么?你倒是翅膀硬了,还敢违逆祖母,背着她老人家,连句话都不留,就敢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祖母为着你的事都气病了?”
章哲心道:为谁的事气病了还不一定呢。
可章贤是兄长,他总不好和他辩,只勉强笑笑道:“祖母那里早就习惯了,等我回去跟她老人家再请罪。”
章贤拿章哲也没办法,只好道:“既然在这儿碰上你,那也算是歪打正着,你马上收拾收拾,立刻跟我回燕城。”
章哲:“……”三哥你真好意思说这话?人都被你打的昏迷不醒了,你问一声都不问,还想脚底抹油溜啊?还是人不?
章哲收起那副见人三分笑的俊脸,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什么时候回家我自己知道,倒是三哥打了姜二姑娘,总不能白打,得有个说法吧?现在姜二姑娘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你总不能一走了之?”
章贤烦恼的道:“把她也带走,燕城有的是名医,给她治。”
虽说这话不中听,倒好歹还是句人话。
章哲语气缓和了些,道:“三哥比我更通人情世故,多的我也不再赘述,姜二姑娘回不回燕城,要依她自己的心意而定,现下三哥去跟我见见许家舅舅,把这事说道说道吧。”
这是要章贤当面给许大舅道个歉赔个罪。怎么说你打了人家外甥女,不能不吭声吧?
章贤脸色红红青青,很是不好看,可到底只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第103章 、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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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舅叼着烟袋,却一口都没吸,只低着头,苍老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神情,可周身上下都是受了委屈痛不欲生的气势,就好像一条垂垂老矣的大狗,格外的可怜。
章贤正襟危坐,腰背都挺得笔直,可拳头却握得极紧,随时都有跳起来打人的冲动。他屁股底下是一张破木凳,此刻如坐针毡。
他倒不是怕许大舅为难他,而是这木凳也不知道几十年了,连漆都没涂,就是原木原色,风吹日晒,雨袭雾浸,凳面黑腻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也不知道是许大舅没眼色,还是故意为难他,他总不能站着。既是要道歉势在必行的事,不然他怎么交待那就得有道歉的态度,他倨傲冷漠,居高临下算怎么一回事儿?
这点儿事章贤不用旁人教,他对姜辛再恼,也只想着以后娶进门再收拾。
章贤和自己亲近的人都没说过多少话,当着许大舅的面就更是了,他抿着唇,半晌才道:“今儿这事是我莽撞。”
完了。
章哲倒是了解他的脾气,知道能让他说出这一句已经不易。就连爹娘祖母,前任三嫂都不能让他说一句“我错了”,何况是许大舅?
按理他该从中转寰,可章哲难得的不想开口。
许大舅不吭声,抽了几口烟,才发觉烟早灭了。许大舅索性把烟秆放到一旁,抬头望着章哲,道:“甜甜这丫头一向是个懂事的,我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要挨这份苦楚。”
许大舅的眼眶是红的。
章哲不是始作俑者,可还是被感情外露的许大舅给震住了。
许大舅重新低下头,唉声叹气了半晌,道:“你们啥也别说了,我都懂,都明白,我是个怂人,没本事没出息,不会说话,也不会替我外甥女出气,我就想问一句,我打你一顿再跪下来给你磕头认罪行不行?”
那肯定是不行的。
章贤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高高在上惯了,杀人无数,心肠冷硬,谁敢当面呛他几句他都受不住,何况是打他?早晚得让他寻个由头拖出去一顿板子。
许大舅说得是实话,可老实人的大实话也最难反驳。
章哲不吭声,虽然打人的那是他亲三哥,他也觉得章贤这事做得太不地道。
章贤道:“许大舅,我会为姜二姑娘负责。”他说着掏出一把银票来,连看都没看就放到了炕檐。
负责?怎么负责?延医问药,也不过如此了吧?
许大舅连眼皮子都没抬。
他不稀罕这些银子啊,挨打的是他的外甥女,他就那么一个命苦的妹妹,就这么一根独苗,一辈子的指望和依靠,他说打就打,打完了扔银票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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