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坤宁宫望湘楼。
淑妃任九燕跪在地上,流着泪向脸色晦暗的皇后恳求:“娘娘,妾身真不知为何会这样。任家与林家并无往来,如此定是贵妃的权谋。”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料你们任家也不敢,否则也不会宁愿决定委屈嫡长女做妾也不愿与尤家为敌。”
淑妃忙道:“红颜能服侍公子是红颜的福气,哪里会委屈。”
皇后听得舒服,脸色缓和了几分:“依本宫看,必是林凰冰想的招儿,既能夺走本宫的权力,又能给尤家一个下马威,成全了他弟弟的好事,还能挑拨任家和尤家的关系、拉拢闽南的势力。”
淑妃附和:“是呢,贵妃善于弄权,任家可不是给她算计了去。”
皇后蹙眉,脸上浮出一丝讥讽:“她能翻出什么浪来?一个靠弟弟上位的女人······再说,她不过只有一个封了蜀国公主的鑫沄,本宫可有太子。”
淑妃点头称是:“可不呢?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娘娘不过一时退出来修身养性,暂且让贵妃玩玩。”
皇后露出一抹笑:“起来吧,你身子还没养好,莫在地上着了凉。”
“谢娘娘。”淑妃起来,也不敢坐,只在皇后身边呆站着。
皇后意犹未平:“虽然赐婚,到底不能让他二人和谐。你侄女儿给菡儿这么大脸子下,必也得罚。”
淑妃忙道:“不消娘娘吩咐,妾已经让哥哥去做了——今早哥哥传信来说,现在后院给新来的二房管着,章氏被罚了禁闭,大姑娘也给送去郊外庄子静养了;那个表姑娘也跟着去了。”
皇后点点头:“这样才好。你哥哥娶了礼部尚书章子聪的女儿,倒是拖累!章子聪多年来保持中立,是最忠于皇上的,根本不能为我所用,跟章家勾勾连连,不能成气候。”
淑妃唯唯诺诺应了,又相陪了一会儿,见皇后乏了,这才敢告退。
临安城中原本要瞧笑话,但结果一出,让人不敢再瞧——尤家虽然这次失利,但势力犹在,谁敢说话?任家倒是惨,但得了皇帝的支持,谁又敢多嘴?于是大家纷纷选择闭口不谈。
红颜和潇潇被送去郊外庄子时,宋璨还特地派人来护卫,给她做排场。红颜只道是因着凤卫的交情;代忠却以为是知梅为了自己去向宋璨求情,这才牵动林贵妃相救,心中早已把知梅感激个遍。其实宋璨只是以知梅的话和凤卫的人情为由头,做他拉拢人心的勾当罢了。
章氏在女儿走后便带着幼女回了章家,代兴说不放心母亲,便也跟着去。剩下代忠一个面对着那个年轻二娘一肚子气,又不能学弟弟跑去外祖家、给外界留下任家不和的丑闻,索性日日流连在澜华轩,和古知梅在一处喝酒下棋、博个风流的美名。
这日,凤卫正握着林贵妃还回来的红豆珠手串儿、嗅着香炉里飘出的香在查阅账簿,小厮于痕西捧着信进来,一脸揶揄:“公子,未来夫人的信笺~”
凤卫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信来,只一瞄信封上娟秀的字便脸羞得通红,他不爽小厮光明正大嘲笑他,遂脖子一仰、喝道:“滚出去!”
于痕西笑着吐吐舌头,飞快地跑了出去。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凤卫的下一步行动、成功地躲过了凤卫丢过去的木头抱枕,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凤卫拆开信笺一看,立即笑了出来——原来是红颜邀他一聚。他欢喜得在屋里蹦蹦跳跳,一不小心踩在木头抱枕上,摔了个狗啃泥。
进来打扫卫生的小厮看见,急忙冲出去,唯恐晚了些被凤卫体罚!
☆、第十六章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柳如瑰扫扫身上的褶皱,兴高采烈地要出去,刚来到前院,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哪儿去?”
柳如瑰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他拘谨地转身,恭敬地回答:“去寻代忠。”
柳腾一摸胡子,眼睛一瞪:“扯谎!代忠有功夫理你?”
柳如瑰撇撇嘴。
代忠自然没功夫,他正忙着和澜华轩的花魁卿卿我我呢。
柳腾怒:“没长进的东西,不学无术!不为将来前程着想,好歹学着如何管家,这般吊儿郎当,家财都能让你败光了去!你再这般混蛋,我只管将你赶出去乞讨!”
柳夫人被人通传了儿子被夫君在前院骂,连忙扶着丫头就出来,一把拉住柳腾:“你干什么?好好的孩子,非得吓坏了他!一个人可怜见的负担这一大家子,好容易得了闲儿我放他出去走走,你还在在大门口骂他。”
“妇人之仁,”柳腾无奈,“这样下去好好地儿子都要给祸害。”
柳夫人一边打着手势,示意柳如瑰快走,一边就开始故意和柳腾理论、分散他注意力:“我哪里就祸害了儿子?这个儿子不是你生的?”
柳腾见儿子带着小厮逃之夭夭,想去捉,偏生又被夫人缠着,方寸之间挪动不了半步,只得放弃,甩袖回书房去。柳夫人见他又去忙了,轻轻一笑,悠然回房躺着了。
那柳如瑰一路加急,生怕被柳腾追上,面如土色地来到郊外庄子,递了帖子进了去。原本红颜瞧着他好说话,能活跃气氛叫他来赴宴,他这会子没瞧见红颜,倒是只看见穿着鹅黄褙子的王潇潇在指挥人忙活。
柳如瑰一屁股坐下,开始叹气。
王潇潇见状,便好心一问:“公子为何叹气?”
柳如瑰一脸颓丧:“告诉你也无用,你不晓得做男子的难处。上头有个厉害老爹,你再努力也是白搭。人家不会看你有多上进,只会关心你靠了爹多少;就连自己爹,也日日嫌弃东嫌弃西的,没的让人讨厌。”
潇潇道:“你这话说得不对,这世上,男男女女都不容易。你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父母健全、亲戚疼爱,纵然人家只看重你父亲,也不会对你不尊重,你何必自苦?”
潇潇给他斟茶:“我孤身一人,将来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都不像你这么心窄。”
如瑰觉得对,若论可怜,潇潇比他更可怜。人家都心向朝阳,他何必庸人自扰?
如瑰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越发觉得她美丽可爱。若是换做红颜,早说他不知福、不知嫌弃他多少番了。如瑰不由得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
“王小姐。”一个清朗的声音让如瑰迅速收回手去。
王潇潇行礼:“周公子。”
潇潇看见周鹤林身后跟着的厉东冕,眼神有些躲闪,声量也小了些:“厉公子。”
厉东冕向她还礼,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周鹤林笑而不语。
厉东冕救了王潇潇两次,王潇潇派丫头如芳送帖子和银子去谢,厉东冕自然写书却情,王潇潇又还书,一来二去,二个竟瞒着任家一众尺素传情,只差一个机会当面倾诉衷肠了。
周鹤林也想多一个牵扯进风流韵事里来,因此竭力帮他们。虽然任红颜被赐婚,他可没放弃,至少,他得表情,这才能满足他那颗每日愈痛的心。
正尴尬着,红颜出来了,人还未到跟前,笑声先传来了:“都站着干什么?嫌我庄子里的酒水不如家里的?”
“岂敢岂敢?”周鹤林连忙入座。
厉东冕和潇潇也分别朝相反的方向坐了,并不看对方。
红颜正要入座,小厮引着凤卫和明芳古到了来。
林凤卫一见在场之人,脸僵了僵。
他原本以为红颜就请他一个人,还特特打扮了一番,衣服上还熏了香。在门口遇见明芳古已经让他隐隐感觉不详,如今看见这一院子的人,他的脸上再也笑不出来。果然,跟红颜比,他还是太单纯。人家是嫌麻烦,把于她有恩的一起请了感谢一下,仅此而已!
凤卫沉着脸入座,拿着纸扇挡着半张脸。
早知道他不来了,没的惹他不高兴。真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这个丫头还真让他心里百转千回。
凤卫眼一扫对面。
周鹤林和明芳古在这次事件里也出力不少嘛,要不是姐姐,凭王府的势力或者明老太妃,红颜应该也不会有事,只是结果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好,至少声名狼藉是肯定的了,嫁人是嫁不到好人家,说不定还会被强迫落发为尼。
凤卫将扇子又举高了些。
有时候学宋璨也不错,一把扇子可以掩藏自己所有的不开心。
如瑰吃了几杯,嘴里开始浑说:“你大张旗鼓叫我们来,不怕外头浑传?”
红颜冷笑道:“反正我担了‘非正经’的虚名儿,又何必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管做我喜欢的事情。”
凤卫见红颜眼中似是羞怒,脸上也跟着讪讪起来。
真是奇怪,她觉得臊,自己干嘛跟着不安?
潇潇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慌张:“姐姐,我觉得喘不过气来,且去透透气。”
如瑰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叫起来:“这话无理,饮酒正酣,岂能无故离席?”
他还想多和她呆会儿呢!
红颜只道潇潇是因为听了如瑰的话害羞才要走,不禁埋怨地看了如瑰几眼。
红颜道:“潇儿身子弱,适才吃了两杯,已是极限,若是不舒服尽管躺着,不必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