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撂下这两个字,胭脂雪便一阵风似的朝屋子里去了。
推门而入,被屋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以活剐怨愤的眼神洗礼,胭脂雪也毫不在意,视线从入门时,便一直定格在了那榻上,满面苍白冷汗涔涔的燕楚身上。
明明来时她走的很快,轻功使的几乎到了她从未有过的极致,可现在想看的人就在自己几十步之遥外,她的脚步却出奇的慢了许多。
而终于走到榻前时,她的全身竟还出了一层的热汗。
不自禁的,一手抚上了燕楚苍白的脸颊,一手搭在了燕楚略显纤细的雪腕上,刹那的时间,已令胭脂雪震撼的无以复加。
现在燕楚的体温高的几乎能烫伤了她的手,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高温,而这样若有若无,几乎号不到什么脉象的脉络,根本就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
“王爷中了神仙散?!”头也不回的,胭脂雪笃定的问道。
尾随而进的秦管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面沉如水的点头,“没错。”
神仙散乃玄冥宫所制毒药中的至尊,虽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可一旦有人中了此毒,几乎检查不出来,王妃竟然刚一切脉,就知道了!
“是燕煜做的。”没有丝毫怀疑的,胭脂雪说的十分的肯定,定定望着燕楚苍白如纸的脸的一双蓝眸,逐渐冰封寒鸷。
果然是燕煜。
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下如此阴狠的毒,燕煜,你的无情狠毒,还真是令我再一次刮目相看呢。
“你竟然知道!”一向沉稳如泰山的秦管家再一次震惊,惊色过后,便是一脸杀气还有失望,“看来,王妃你果然是太子的走狗!”
“管家,你认为向来多疑,对谁都不会信任的太子,会把这样的秘密,随便告诉一个走狗?”将燕楚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被褥中,胭脂雪冷嗤一声,“他不会,永远都不会。”
为夺皇位,弑杀亲兄,这样大的罪名,以燕煜过重的疑心病,绝不会愚蠢的把这秘密告知旁人,哪怕是他的心腹之人。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对燕煜这个爱了多年的男人,竟然,一无所知。
这件事,若不是几年前她在玄冥宫找玄冥二老学武之时,无意中发现了燕煜亲自来买的神仙散,恐怕就是到死了,也不会知道燕煜的算盘。
呵,看,她就是这样一个完全被这个男人蒙蔽了的蠢猪!
跟在燕王身边几十年,既是看着燕王长大的,也是同样看着太子燕煜长大的秦管家,再加之这几年与太子的明争暗斗,他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燕煜是个怎样的人,当下,便很快敛却了脸上的杀意,恢复到了一如往昔的面无表情,“老奴只要王妃的一个答案。”
“想必,在嫁入燕王府之前,管家必然已经对本王妃的身世乃至一切,都了如指掌了吧?”取下燕楚额头
上已经被他体温蒸干了的帕子,扔进盆子里的水中,随手再拧干一条浸泡好的湿帕子,胭脂雪再慢条斯理的搁到了燕楚的额头上,“本王妃的生母为何常年缠.绵病榻,管家,不会没有查出来吧?”
若不是她身家清白,与太子确实没有任何挂钩,与她的父亲胭博渊更是没有多少牵连和父女之情,他秦管家这样的人精,又怎么可能放心的对刚进门的她,真的当燕王妃来敬重。
若只是为了之前一些小事而真的把她当成王妃来待,那他秦管家也就没有那个资格在燕楚身边几十年而屹立不倒。
秦管家扫了一眼恭敬退到了自己身后的婆子丫鬟,然后袖子一挥,示意她们退下,待房门被丫鬟婆子们关好了之后,他才答道:“窦箫岚不过一个久居深闺的妇人,就算手段再多,面对王妃生母这样一个前玄冥宫的掌冥使,不过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下毒也好,找杀手也好,也只能是班门弄斧。可突然,一夕之间,能如此轻松的扳倒了您的生母,若不是有熟悉江湖手段的高人在帮她,绝对是做不到的。而这样的人才,太子麾下比比皆是。那窦箫岚是太子的姨母,太子怎么也不会冷眼旁观,何况,太子还需这个姨母,来做最好监视胭博渊的细作。”
“既然管家已经分析的如此明了了,管家又为何会以为,本王妃会去做一个谋害自己生母之人的走狗?”说罢,胭脂雪看了一眼身后已经面色平静了不少的秦管家,转身,信步便走向了屋内的书案,“难道,在管家眼里,本王妃会是一个不顾生母之仇,不顾忍辱偷生了十几年之耻,不顾他们把胭脂雨换成我嫁入燕王府当祭品之恨,还要倒戈太子的下贱之人?”
真实身份她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只能拿真正胭脂雪与太子这一桩桩恩怨来说事。
“王妃,当然不是。”秦管家面色愧然的垂下了头,“是老奴糊涂。”
一个人再会演戏,那一身的气质风骨,那不浮于表面而是不经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情感,也绝不是能演得出来的。
他看的真切,王妃确实关切王爷,不过。
“可老奴还是不明,王妃既然如此痛恨太子,为何还要舍命相救?”前个疑虑虽然解除了,但秦管家仍旧疑惑。
“管家认为,太子当时若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又会是最大的嫌疑人?”伏案,胭脂雪执起狼毫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一排排龙飞凤舞的苍劲字体,低垂螓首,嘴角微勾。
☆、第八十二章 启用暗棋医燕王【八千】
“管家认为,太子当时若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又会是最大的嫌疑人?”伏案,胭脂雪执起狼毫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一排排龙飞凤舞的苍劲字体,低垂螓首,嘴角微勾。
“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二皇子,五皇子,还有,王爷。”秦管家老眼曜烁,精神一振,“然,在皇帝陛下眼里,二皇子被封府半年,其势力早在半年前已被太子全部斩除,如今就算被放了出来,也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光杆司.令,五皇子从小重乐轻权,嬉戏游走江湖之中,除了一个母妃的母家支撑,朝中更是没有半点势力,太子就算死了,也对他都没有多少上位的可能,那,只剩威名尚在,党.羽众多,重兵仍握的王爷一人!”
分析到最后,管家已经满额大汗。
“大燕可没有哪条明文规定,弱智王爷皇子,是不能做皇帝的?即便有人反对,你们燕王一.党,不会让他们乖乖闭嘴?”搁笔,胭脂雪吹了吹字笺上的墨迹,然后折好,起身,走向躬身愧疚的不敢看她的秦管家,“摊牌到了这个份上,管家,可还有疑虑?”
“是老奴愚钝,王妃英明!”言词难掩激动和震撼,秦管家真心佩服道。
他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能把朝.局分析的如此通透,看的比他更远,比燕王.党中的谋士还要思虑更细腻的女子!
虽然王妃与太傅胭博渊不合,但,真不愧是富有运筹权术天生能做谋士的胭家血脉屋。
不过,此刻的秦管家若是知道,表面看起来这几年步步为营的太子,背后却是他眼前这个转了生的玲珑女侯所为,怕是就不会再以为,她之所以如此会玩.弄.权.术,是因为她是流着权.术祖宗,胭家的血。
“还请管家拿了腰牌进宫,递上这字笺,就说王府最近风水不好,请钦天监,明了明大人,来给燕王府看看。”胭脂雪微微蹙了蹙眉,并不为秦管家真心的谬赞和佩服而感到自傲,面上仍旧没有荡起一丝的波澜,将手里整齐折好的字笺递给秦管家。
闻言,秦管家接过字笺,面上满是不解,“王妃这是……。”
“管家就没有派人查过明了的身家背景么?”胭脂雪挑眉看向秦管家。
“并无。”秦管家摇了摇头,他和王爷当初只当那明了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并没有对他感过兴趣。
“呵,皇帝现在最大的寵臣,钦天监,明了,当初未进宫时,实乃神农宫一脉仅剩的第七代宫主,长百草。”胭脂雪云淡风轻的笑道。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秦管家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拿在手里的字笺都不禁一抖,“传闻神农宫一脉,以活死人肉白骨被人冠以神医称号而闻名天下,可在玄冥宫多次毒害下,传人已经少之又少,现在的神农宫几乎已经凋零,唯一一位在三年前继承神农宫宫主一位的第八代宫主茯苓公子,更是来无影去无踪,生死未卜,怎么这第七代传人……。”
“长百草原来确实是第七代宫主,不过,很可惜,因为爱上了死对头玄冥宫的右使莫千影不说,还为了这个莫千影错杀了许多无辜百姓,犯了最要不得的门规,便被废黜了宫主之位。后来,玄冥宫因莫千影透露了玄冥宫要覆灭神农宫的消息给长百草,后被玄冥宫处死,自此,长百草更是与玄冥宫势不两立,躲躲藏藏到了这大燕皇宫,改头换面,做了一个蛊惑帝王的钦天监道士,名明了。”一面娓娓道来,一面信步重回到了榻前的胭脂雪,索性坐到了榻沿上,再用毛巾替燕楚擦拭身上的汗珠。
“想不到,明了大人还有这段坎坷曲折的经历,真是令人喟叹。”秦管家收起震惊,面色恢复平静无波的短短感叹了这么一句,没有露出丝毫对胭脂雪这话的质疑性,“既然明了大人是神农宫前代的宫主,医术必定不凡,王爷此次毒火已经攻心,事不宜迟,老奴这就前去进宫,将大人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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