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既然不是自己梦游,不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那就是自家媳妇儿肯定没吃药,呃,吃错了药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水玉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这并没有妨碍到她完美的微笑,“谢谢王爷关心,已经先喝过一次了,呆会儿用了早膳垫了肚子,才好喝第二碗,无法,给我炖药的明大人说了,这味药是有些伤胃的。”
对于前两天一直都在包办汤药方面的燕王而言,自当是最清楚不过她每天的药量是多少,当下听她如是说,倒是放下心来,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倒是令他愈发的搞不清楚状况,云里雾里的,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能诠释今儿自己媳妇儿对自己态度为何发生颠覆性的所以然来。
推着燕楚进了南苑的客堂,见白茶与桃枝正在里头摆膳,看来是要摆放完毕了的样子。
为了身体的均衡营养性,明了早就吩咐过府里的大小厨子,早膳都不能过于油腻,而且最好都是一些粗粮,以及好消化的有叶菜色最佳。
而后这几年里,燕王府里每个厨房里的厨子,都是如此遵循明了定下的这个三餐制度的。
故而,这早膳都是相对的清淡相宜,主食是水晶蒸饺和玉米薏仁粥,远远就闻到了清新扑鼻的香气,倒是令人心情好了几许,胃口大开。
白茶与桃枝刚摆完饭罢,转身刚好就见到了进来的水玉,本来正是要行礼的,不想要,却见水玉并非一个人进来的,手中还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自家王爷,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令两人愣了一下。
水玉像是没看到两个丫鬟愣神的反应似地,在噙笑将燕王推至饭桌前以后,便自顾拿着那枝刚才攀折下来的红梅,插到了香案上摆放的一只青花瓷瓶里,觉得插的姿势不错后,这才到矮几上搁置的水盆里洗了手,随后才上了饭桌。
燕楚打从进来以后,这视线也是一直未曾离开过水玉,这才没有注意到连礼数都未给自己行的两个发呆丫鬟。
水玉上了饭桌,见燕楚还在那呆傻呆傻的状态,一边拿碗盛粥,一边拿眼斜睨着他,“怎么,
不合王爷胃口么,怎的连筷子都不动的?”
“啊?哦。”燕楚赶紧拿了筷子,开始往自己空荡荡的碗里夹菜。
不想,一筷子刚夹起的干煸萝卜丝还未放回碗里,这空碗就被一只漂亮的手给抽走了,随后,一只盛满了玉米薏仁粥的小碗,就搁到了他的面前。
燕楚略感诧异的抬头,看向抽走自己空碗的人。
水玉对他笑笑,“快用吧,不然就要凉了。”
话语之中,是道不尽的温柔体贴。
这一瞬间,燕楚恍惚以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可时间久而久之,他早就已经看的分明,现在是现在,绝不是曾经。
然,她现在的作为,就跟当年过分的相似。
他知道今天的她变得特别奇怪,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宁可不去想究竟是什么促成了她突然变成如此,自己只要安静的享受就好。
因为这份家的温暖感觉,他已经眷恋了好久好久……
他贪恋这份温暖,不想用思考不出的残酷现实,来击碎它,宁可沉浸其中,哪怕,只是虚幻一场。
所以,此时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他便随之对她付以一笑,“嗯,你也赶紧用吧。”
水玉含笑点头。
如此这般,两个人这顿早膳,竟是用的格外的祥和温馨,仿佛两个人,就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小夫妻。
白茶和桃枝几乎整个早膳时间,都是处于木讷的状态的。
两个丫鬟完全就搞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尤其,在早上明明无意中,两人悄悄议论王爷昨晚和郡主那些事情被水姑娘撞见以后,水姑娘不但不恼王爷,竟还破天荒对王爷温柔体贴起来,简直就是令两个丫鬟完全摸不着头脑,甚至也有了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的想法。
一顿早膳,用的倒也不紧不慢,用到一半时,花想容火急火燎的从院子外进了来,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哎哟喂,王爷有好事儿来了啊,好事儿啊!”
毕竟是这南苑天天来做炖药长工的常客了,门外的看守的亲卫兵倒也没拦着他,任由他径直就进了院子。
白茶与桃枝闻言,便收回了两人心里头的小心思,赶紧去给花想容打开客堂的织锦帘子,免得花想容四处乱窜。
见客堂帘子让白茶撩了开,花想容冒着风雪,赶紧一股脑的进了来。
“哎呀,可是有个大好消息啊王爷,您听了一准的高兴,就别在为今早不小心和郡主睡在了一起的事情闹心了成不?”刚一进屋,花想容就只顾着低头拍打自个儿身上落了一层的雪花了,自顾自的废话一通,完全就没有抬头看这屋里人儿。
这燕王.刚入口的一口鱼汤,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面色那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的,说不出的精彩纷呈,连眼睛都不敢往对桌上的水玉瞧去。
“花想容!”不敢把眼睛往对面的人瞧,燕楚只得把头一扭,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双眼怒瞪向了花想容。
“啊啊?”花想容被自家爷这么一嗓子喊得莫名其妙,立刻抬头,一见自家爷正怒视着自己,正想问个怎么了,不过自己的视线却先一步,先给望到了正处在自己爷对座上的水玉,这顿时就说不出了话,心里一个咯噔啊,暗叫大事不妙!
“既然王爷有要事要与花公子商议,那我就不多做叨扰了。”不比平素的冷言冷语冷面相对,水玉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微笑,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角以后,便优雅从容的从凳子上起了身,没有小女儿家那般对花想容福身什么的,只是干净利落的微笑点头,便踱步出了客堂。
燕楚见她如此,一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要留她,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渐远渐行出了客堂。
毕竟是今早刚发生的事儿,白茶与桃枝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在一直都没有离开南苑的前提下,去将这件事给道听途说回来,这会子亲耳听到了这样震撼人心的消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着水玉出了去,两个丫鬟这才讷讷转醒。
这白茶倒还好,万般的情绪也懂得内敛,低下了头,把自己反应着怒意的脸,给埋了下去,并没有给旁人看见,施了一记告退礼之后,便如此弯腰低头的退了出去。
可这桃枝
就不一样了,大概是这消息过于震撼了,小姑娘压根一时就消化不了,不免露了本性,很是鄙夷的剜了上座的燕王以后,便随在了白茶身后,连礼都没有行,就大摇大摆的出了去。
花想容知道自己闯祸了,便也想跟在两个姑娘后面脚底抹油开溜,不想,这才走了一步,就被一记阴沉无比的声音喊了住。
“花、想、容。”燕楚火冒三丈的瞪着打算开溜的花想容,咬牙切齿的低声喊道。
花想容无法,脚步就像生了根,再也挪不动半步,从如丧考妣,到扭头看向身后的自家爷这个过程,脸上瞬间就换成了贱兮兮的狗腿笑脸,“爷……。”
燕楚微眯着眼,眼神相当危险而阴森的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会子别说是喊爷,就算你喊祖宗都没用。”
说着话的工夫,桌上一盘盘吃的菜盘子碗碟子,全开始往花想容的身上招呼。
花想容一边躲,一边不住的求饶,“诶诶,爷饶命,饶命啊——”
听着客堂里这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盘子摔碎声,还有花想容杀猪般的求饶声,还没走远的,还在走廊过道上的三人,都是表情不一。
当先忍不住的,就是最憋不住话,向来都是心直口快的桃枝姑娘,“哼,这王爷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他怎么可以和那什么郡主……。”
“桃枝。”白茶伸手扯了一把桃枝的手,眼睛却是望着走在前头的水玉身上,声音满含警告,“主子的事情,岂是我等奴才下人可以非议的。”
桃枝顺着白茶的目光,也望向了前头的水玉,说不出的懊恼,嘴唇咬了又咬,却是没有再说半个字了。
一时间,三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寂寂无声的,仿佛都能把外头正在下着的雪声,给听了个分明。
水玉一直垂着眼睛,嘴角那抹笑就好像刻在了她的脸上一样,始终都没有消退下去,根本就令人看不穿,她现在是笑的真心,还是笑的有心。
其余以外,就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了,就好像一夕间,她变得高深莫测了太多,有些像变了一个人。
完全令人难以琢磨。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她的这副样子,从来都是惯用于在与对手周.旋,或是在与客商交谈生意上,才会有的表现,倒是与司马大官人,很有几分相似。
沉默了片刻后,她的步子已经踱到了主屋前,不过,她并没有进去的打算,而是在廊前,停驻了脚步,悠然转身,抬眸,深邃幽蓝的瞳孔,便望向了白茫茫空荡荡一片的庭院。
遂,她捂在狐手套里的右手,从中抽了出来,与白雪可与媲美的纤纤素手,伸向了亭廊之外,手心承接着一片又一片,飘飘荡荡落下的雪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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