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多管闲事的最后,是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还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恶果,那就算是违背道义,心中不快,她也绝对不会出手的。
正兀自咳得好像要把肺都给咳了出来的燕楚闻言,下意识的咳嗽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但见她面罩冷霜,视他为陌生人一样的疏离眼神,他心中一痛,张了张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那只紧握着她小手的手,五指收紧,再收紧。
四目相对,水玉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受伤,又好像没有看见,只是一闪而逝,令她并没有抓的牢实。
她顿时不由觉得好笑,他燕王,怎么可能会受伤,他的本事,是永远只会让别人受伤才对!
与人谈判,重要的是气势,而不是过多的言词表达,燕楚没有回答,水玉也不好再继续说话,只是用愈发冷冽的目光,毫不畏惧的迎视于他。
燕楚与水玉不一样,水玉是在用眼神要与他对峙和挑衅,而燕楚却是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在看她的眼睛,确切的说,是在分辨着她眼底的情绪。
世人常说,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之窗,人会戴上很多面具,会扮演很多的角色,会欺骗很多人的眼睛,可唯有人的这双眼睛里所流露出的神采和情绪,是怎么都无法掩藏,是怎么都无法妆点的
真情流露,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而他现在在她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有所期待的反应,而他除了看到三尺寒冰一样的冷,还有浓烈的嘲讽之外,就根本没有再看到其它……
他失望了,眸色黯淡了下去,“等你伤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这句,他垂下了眼睫,将眼底的万般情绪遮掩,手上松了她的手,还不忘体贴的替她掖进被子里,做完这些,便头也不回的推着那把老旧的轮椅转身出了内室。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子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加之那轮椅还是嘎吱乱响的惨然声衬托着,竟有种较之刚才他进来时,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倍的凄凉。
水玉一愣,他的反应和回答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几乎在这一刹那,她都要误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燕楚。
燕楚那厮,他本该不是无赖的、蛮横的、霸道的、蛮不讲理还胡搅蛮缠的土匪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好说话?一言就给说通了?
这实在是太不像他,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似地!
介于奇怪,水玉这时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看着他凄凄然离去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他这人好像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刚才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清楚而仔细的辨别过,他脸上并没有装扮过的痕迹,那样苍白的脸色不像作假,还有鼻子也闻到了他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甚至还能看到他身上别的地方还在有血渗出沾染到了他的袍子上,显然……这也不像是作假。
既然都是真的,那她对于他的莫名其妙的行为评估,也只能说是,要不是昨天脑子真的进水了,要不就是身上受了重伤,心情不佳,所以脾性就变得怪怪的。
对于这个阴晴不定,心思古怪难测的家伙来说,这些评估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燕王。”忍不住,她不自禁的叫住了他。
燕楚黯淡的眼底绽出一丝光彩,顿住身下轮椅,回首看她,目露期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要收回成命了’?
“……。”对于他那此刻就像桑榆平时索要糖果吃食才会露出的期待小眼神,水玉总是忍不住与之联想到一起,这联想到一起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变软,而心软却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赶紧垂眼,不再看他,抿了抿干燥的唇,“麻烦你把那只药炉子拿到屋外去,味道实在难闻……。”
燕楚又失望了,眸色简直黯淡到了极点,静默了好半天,才张了口,“……好。”
仅仅一个字,就已经把他万般的失落情绪包含其中,还有因为刚才剧烈咳嗽的太久,嗓子有些嘶哑,但是为他的落寞又添了几分莫名的伤感。
答应之后,他便推着轮椅,弯下腰,伸手就把炖在炉火上的药罐子提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就出了屋子。
情不自禁抬眼再看他一眼的水玉赫然看的分明,那厮居然就赤手去拿那烧的滚烫的药罐子,看他手都给烫红了,他却浑然不觉似地,简直就像个傻子一样,“你……。”
她忍不住出言提醒,可那厮离开的特别快,她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已经远远的去了,她清楚的听到了房门被拉开的轻微响声。
话被如鲠在喉的感觉特别的不舒服,这个不舒服,令水玉怎么也无法继续休息,就像一团棉花被堵在了胸口,她咬着唇,把苍白干燥的唇咬的发了红,“你这混蛋……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强势吗?现在这幅弱势模样给谁看啊你……。”
她的抱怨声音极尽隐忍,很小声,已经到了屋外的燕楚,是根本听不见的。
何况,燕楚正在不痛快呢。
到了外头好一会儿,他这才感觉到了指上的烫意,正好他想找个东西撒撒气,顺手干脆就把那药罐子给一甩,直接砸到了院子里。
“到底是哪个混蛋说装可怜,就能招的女人怜爱之心泛滥的?”燕楚磨牙嚯嚯,恨不得把那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特娘的,为了装可怜,把自己装成自己最讨厌的小白脸便罢,他是连自己的伤势都不惜利用了一把,差点没疼死他,血都要流干了——
一点效果都没有也就算了,反倒尽招人烦了,真是要气死他了!
这刚从南苑的墙头翻进去的花想容听到这话看到这番动静,吓得脚下一滑
,就这样不慎跌进了南苑的墙里面。
正好推着轮椅到了院子正中的燕楚听到声音,一扭头,就恰恰看到了跌了个狗吃屎,甚是狼狈的花想容。
若是换了旁人,难得看到花爷这样狼狈可笑的样子,定然会忍不住捧腹大笑,可燕王却恰恰相反,非但不觉得花想容那狗吃屎的样子有多好笑,反倒脸色一沉,简直比要下大暴雨前夕的阴沉天空还有可怕三分。
花想容本来还想装个可怜认个怂什么的,现在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家王爷投射过来的不善视线,说什么也装不出来了,只得畏畏缩缩的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差点被摔到脱臼的下巴有多痛,朝着自家王爷努力的咧嘴一笑,“嘿嘿……嘿嘿嘿……王爷那个……那个我只是爬墙的老.毛病犯了……这刚好又碰到想来瞅瞅您的伤势,所以这不一时手痒……。”
燕楚没有像平时那样对花想容发火,或是动不动就很没人性的拳脚相向,而是也对花想容回了一个微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觉的渗得慌,“不就是想来感激本王没有将昨晚之事吐露出去,让你在王府众人心中既保全了颜面,又在秦叔面前保全了一身的好皮么?没关系,本王现在就给你小子一个机会,让你能好好的报答本王。”
花想容实在被自家王爷这笑容笑的全身发毛,心里又清明的知道自家王爷糖公鸡的德性,那是只有进没得出的,哪怕只是受了这祖宗的一丁点儿好处,要不能掏心掏肺的给十倍的还回去,那下场一定比原来的那个还要凄惨——
打了个哆嗦,花想容只好硬着头皮,涎着脸笑的讨好,佝偻着身姿,俨然一副狗.奴才样子小跑到燕王跟前,“爷,您吩咐,您尽管吩咐,甭客气!”
燕楚伸了一记懒腰,遂,才抬手懒懒的指向了被自己发脾气摔到了院中那棵茶花树下已经碎的四分五裂的药罐子,“去,给本王再找一个更好的新药罐子来。”
花想容没想到活儿居然这么简单轻易,生怕自家王爷的赖皮性子一上来,又立刻否认了,于是在燕王话一说完,就连忙兴高采烈的应声,“得嘞,小的这就去也~”
说着,便脚底抹油似地赶紧往院子外奔去,生怕自己多呆一刻,就会被自家王爷冠上懒惰的欲加之罪,从而再给他找一个无比恐怖的任务玩死他……
瞧着花想容逃命似地往南苑外奔走,燕王对着花想容很快就要消失的背影讥诮一笑,“哼,敢戏弄本王,昨晚的事情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呢。正好,新帐旧账,本王就给你好好的算算。”
躺在睡榻之上辗转难眠,水玉干脆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屋子的穹顶发呆,脸色不好的面孔之上,浮着一层恍恍惚惚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好像魂不附体了一样,偶尔有时,嘴角会不经意的露出微笑,又有时……会颦眉忧郁。
直到屋外突然渐起的喧闹声,似乎打断了她的思绪,令她眉尖一蹙,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刚才她沉浸其中的回忆,并不是什么让她值得愉快的事情。
闭上了眼睛,这样沉静下来的氛围,令她愈发的能听清了外面的喧闹是怎样的一回事。
“快点,磨磨蹭蹭的,水都要烧干了,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用,连炖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王还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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