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他曾经因为贪杯丢了兵部的上任文书,这样的人,怎能大用!”
兵部右侍郎似乎对毛小虎印象很深,一口否决。
“还有,他强抢民女为妻,逼得人家未婚夫一家去赣州府衙告状,这样私德有亏之人,去南方不是搅和的更乱?!”
另一位负责每年给各地将领打分的职方连连摇头。
这就是兵部的内务了,刘凌插不上嘴,只放下手中记载赣州的军册,开始核算毛小虎手下兵丁人员的消耗和报上来的损耗。
兵部一干大员吵得沸沸扬扬,有的认为这样的人也许有什么奇用,这种不拘一格的怪人才能治得了那些兵痞;
有的人认为既然有十四座军镇贪腐都不严重,更有六地的将领要求增加公田,显然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大可不必用这么个有争议的人物。
还有一个无法诉之于口的原因,就是毛家一直是萧门的家将,萧家满门被屠尽,毛家对朝廷有没有怨恨很是难说。
这样的人执掌大军,哪怕只是作为副将协助,都不太可能让皇帝放心。
这边在吵,刘凌依旧大致计算出了数字,只是他算完没多久,戴良派来的小吏已经在门外请示,说是再迟就赶不上回宫了,所以刘凌也没有再参与进去这场讨论,匆匆忙忙和诸位主官告辞,就离开了这间书房。
而且过几天他也不太想来了,按照雷尚书的说法,这些人在父皇没有决定之前不能离开这里,以免向外通风报信,十七八位主将吃喝拉撒在一处,那味道能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刘凌匆匆忙忙和戴良汇合,趁着黄昏之色向着宫中回返,身后的兵部却是有些忙乱,向来是兵部尚书果真调集了人手把守住兵部班房的四周,不准留下来的官员出去。
只是如此一来,京中又要猜测发生什么事了。
刘凌走了,兵部剩下的这些官员们讨论事情也就更加自由而轻松,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干脆就站在桌子上大吼大叫了。
左侍郎是文官投笔从戎,性子没那么急躁,忍住耳朵的刺痛,好奇的从刘凌先前留下的一桌纸张上找出几张墨痕未干的,细细一看,顿时舍不得放手了。
原来刘凌刚刚计算赣州的人马情况,算出毛小虎经营赣州公田并未有太大贪墨,甚至稍有盈余,大概和他招募蛮人兵丁有一些原因。因为蛮人是不要钱饷,只要粮食或其他东西的,加上蛮人家属“编役”的情况极少,毛小虎的帐下居然让人诧异的达到了兵丁和编役只有一比一数字的比例。
要知道就算没有做过手脚的军营之中,一个兵两个编役都已经是常例了。
这样的比例既保证了作战能力,又保证了日常的训练不会失去后勤而一片混乱,也减轻了公田的负担。
但兵甲和箭矢消耗实在太大,尤其是靴和箭头,几乎到了让人吃惊的数字,也难怪兵部不理不睬,因为已经超过平日的消耗了。
想到兵部不批皮甲反倒发文嘲讽他不如自己行猎的公文,左侍郎摩挲着下巴,有些难以置信地猜度着……
难道他们真去打猎了?
哪里有那么多猎物!
“你在看什么?”
雷尚书也被吵得头痛,忙里偷闲凑到兵部左侍郎钱于安的身边。
“下官在看三殿下留下的账目。尚书请看……”
左侍郎将手中几张草草写就的纸张恭敬地递于雷尚书手中。
“殿下走之前,原来是在写这些……”
雷尚书一听“三殿下”的名字,连忙接过草纸,满脸严肃地看完了上面的数字,脸色变了又变。
这哪里像是一个少年能想到的东西?
时间那般紧凑,他估计是从听钱侍郎说起毛小虎来历的时候就开始计算了。恐怕正因为看出毛小虎没有什么问题,他才一言不发,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但凡精于计算之人,心智之成熟都异于常人,想到传闻这位殿下从小是在冷宫里长大的,雷震的敬畏之心越发深刻了。
难道真是高祖托世?
“三殿下哪里像是高祖托世啊……”像是知道雷尚书在想着什么似得,左侍郎低沉着声音幽幽地叹道。
“……这简直就像是恵帝附身!”
想到恵帝,雷尚书鸡皮疙瘩直起。
那位陛下,据说是户部十个人同时打算盘还没他心算的快的人物,从登基以来,在账目上就别想骗过他,一切都以数字说话,连开多少科多少门取多少人都可以用算学准确无误的计算出来……
举凡水利、河工、修桥、铺路,工部根本不用操心预算。
至于冗员的情况,更是极少。
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常人来形容了,刘家这么多位皇帝,几乎每一位都有些难以言喻的过人之处,是和凡夫俗子不一般的,也越发让人又敬又怕。
他们却不知刘凌并非和恵帝刘权一般生来心算能力超凡入圣,而是因为记忆力过人加上从小学过算学,可以比旁人更心无杂务的直接用商人算账的方式做复式帐目,若要达到恵帝那样一看数字就能查出不对来,根本是想都别想。
可是用来糊弄这一堆恐怕连算盘都不会打的兵部官员们,已经是足够了。
于是乎,一群担心明日刘凌来当差之后看出他们计算有所不对的主官们一夜没敢睡,挑灯夜战,照着刘凌之前核计计算留下的格式,算了又算,记了又记,忙的是焦头烂额,到了日出时分,才算是算好了一小半。
就这一小半,也已经足够让人触目惊心,雷尚书不敢轻慢,命令兵部的厨房熬了一大锅粥给同僚当早膳,结果粥到了房中,已经横七竖八睡了一地。
雷尚书也想倒地就睡,无奈这件事已经是迫不容缓,只能睁着满是血丝的一双大眼,倒头喝下一大碗稀粥,随便吃了几口干粮。
眼见着天色一蒙蒙亮,还没到开宫门的时间,雷尚书就拉起左右侍郎,三人怀揣着辛苦了一夜的成果,匆匆忙忙地驾马朝着宫中而去,在宫门前等着开宫门递折子,赶在皇帝上朝之前把这件事禀告进去。
好在刘未之前也已经吩咐了宫卫,如果有兵部的奏报立刻放行,等宫门一开,三人立刻登堂入室直接面了君。
兵部和皇帝商议了什么、商议出什么结果无人得知,但当日上朝之时,在百官还没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兵部和宫中一共派了四十余人齐齐出城,分赴各个方向的事情,却是瞒不过有心之人的眼睛。
与此同时,刘未对着赣州下了一道圣旨,急召护军都尉毛小虎进京觐见。
那么,让无数京中大臣们疑惑不解的问题来了。
毛小虎是谁?
☆、第110章 点心?心意?
“毛小虎是谁?”
方孝庭咆哮着问自己的儿子。
“查到没有?!”
这么可笑的名字,又是个统兵不到三千、还在芝麻大的地方当将领的人物,怎么让久在宫中从不出巡的皇帝知道?
“是蒙荫到军中的,走的不是正常的路子,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况且……”方顺德为这件事也四处问过了消息,甚至打探了兵部一些旁枝末节的关系,可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兵部现在戒严了!”
这个消息比毛小虎是谁更加让人重视,方孝庭几乎立刻沉默,用一种吓人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儿子。
方顺德被看的满头大汗,五十岁的人了,像是个孩子似的摩挲着大腿的两侧,期期艾艾地说:“不是我们消息来的太慢,主要是兵部戒严的太突然,又只有主官不见了踪影,寻常官吏还在办差,根本看不出异样。还是儿子去查探毛小虎消息的时候,知道大部分兵部官员都没有回家……”
“京城十六部,我都命人盯着一举一动,连飞进个鸟都有回报。现在我把花了那么久时间布的暗线一齐给了你,你却给老夫这样的结果!”
方孝庭眯着眼。
“顺德,你别让老夫失望!”
方顺德不安地翕动了几下嘴唇,似是要为自己反驳什么,到最后还是停止了这种想法,只跟着忏悔:“是,是儿子太过疏忽大意!”
“兵部反应比老夫快的多啊……”
方孝庭脸色有些难看的捋动着胡子。
“父亲,有没有可能,兵部已经发觉那些武备……”
方顺德心中不安之心更盛。
他以前是怎么觉得取得天下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呢?是因为父亲太过笃定的态度,还是这么多年来被潜移默化的结果?
皇帝和朝臣们就真的都是傻子吗?
“绝无可能!”
方孝庭摇了摇头。
“私卖兵甲是死罪,那些人也不是蠢货,卖给我们那些上等的货色之后,就会用劣质的替上,数量上总要数的过去。如果他们真要自己作死,想要找到我们安排好的那些‘商人’,也是绝无可能,你弟弟早已经安排好了。”
他冷笑了一下,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
“……死人,只能到地底下去找。”
方顺德这才知道为什么父亲这么自信不会被皇帝抓到把柄,因为所有扮作“黑市商人”都被陆陆续续灭了口。
而这些事情,父亲从没有透露给他半分,直到今天,他才听闻。
他按下长久以来日积月累的不满,依旧恭敬地接受着父亲的指示。方孝庭对这个儿子恭顺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到了后来,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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