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知晓,是因为当年在偏僻之地行医时,得遇一元山宗的老道,相处了百日有余,得以传授。那《药王录》也是一医道所著,只是“八物方”所著不详,李明东若想要配成药,还是得找他。
他这里的云母正是冬季所用的五黑之云母,如今寒露刚过,此时使用自然是毫无所害,反有裨益。
可等到冬日一过,依旧还用云母,不换成云英,就会积下暗毒,时日一久,便会精血耗尽、瘫软在床,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刘未得的头风虽然麻烦,却不至于立刻就亡,反倒是痹症更为致命。但痹症和风疾会不会致死都看运气,刘未毕竟年轻,说不得就能硬扛过来。
但他自己用虎狼之药,亏空掉自己的精血,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不死,刘凌如何能有机会……
这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吕鹏程,但最终会有什么结果,就要看刘凌自己的造化了。
此外,李明东此人心性不坚,不能完全信任,必须留有后手。
“小七,你明日是不是休沐?”
孟太医唤起自己的药童。
“大人,您不会又让小的不准休沐吧?我这身上都要臭了!”
药童愁眉苦脸。
“不是,城西的富商老王托我给他儿子写一个方子,你明日休沐,帮我顺便送过去。”孟太医从匣子拿出一封书信。
“告诉他,他儿子的病拖不得,赶快照方抓药。”
“是。”
***
第二日大朝,大臣们依然老生常谈,一面求皇帝明年春天大选选妃,一面求皇子们去六部历练,刘未依旧是推脱不行,想办法顾左右而严他,但是个人都知道他是拖不了多久的,因为这件事已经彻底被推上了台面。
多日博弈之后,刘未屈服了大选选妃的要求,正式下了诏令,从冬至起,禁止民间和官宦人家婚嫁,各地开始为了选妃做准备,凡三品以上官员的人家,必须送入入选。
选妃一定,储君的事情暂时被压了压,刘未还没松口气,沈国公进宫了。
沈国公进宫,自然是为了刘凌所告知之事,和刘凌只是得到消息不同,戴执和戴勇都是思虑周全之人,一旦开始调查,自然是遍访各地,向好多巨贾讨教,又悉心收录了这几年来粮价和马价的价格,这才上呈御览。
这其中的门道,连刘凌都看的懂,更别说是刘未了,他当时就差点掀翻了御案,心中明白此事已经避无可避,唯有你死我活而已。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刘未自然也不会客气,一边下令让各地的军队戒备着可能发生的动乱,一边下令对关中受了旱灾的地区减免今年的赋税,又召了户部官员入宫,准备等冬天一过,就对各地的粮储情况进行彻查。
就在刘凌还没松一口气的时候,朝中出事了。
先是以方孝庭为首的吏部官员纷纷称病拒不上朝,而后各府衙的实缺官职都有称病的。
还有“告老还乡”的,请求“辞官回乡”的,一时间,早朝上居然有近半的官员罢朝了。
“什么?中书侍郎遇刺?”
刘未倒吸一口凉气。
“天子脚下,居然会遇刺?!你这个京兆尹怎么当的!”
“陛下,卢侍郎为京郊的亡父扫墓,刺客藏于坟茔之中,暴起伤人,这种事情,怪不得京中防卫不利。”
冯登青也是委屈无比。
“谁能想到会有人这般下手?”
“他如今伤的如何?还能上朝吗?”
刘未五内俱焚,中书侍郎乃是宰辅,中书省负责掌管机要,发布诏书,如彻查粮仓也好、减免赋税也好,都需要加盖御印和中书省的印记才能发布各州各府。现在正是需要卢侍郎的时候,他却遇了刺,其心可诛!
“肩部、胸部和腹部各中了一箭,凶手在极近的位置用手/nu行刺,能保下一条命就不错了,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京兆尹低下头,“臣入宫也是为了此事。我朝律法,nu与nu箭不得私下使用,私藏nu与nu箭者视为谋逆,如今京中出现了这等兵器,还用来行刺中书侍郎,臣担心是有人蓄养了死士。”
“死士?”
刘未脸色阴沉。
“正是如此。所以臣请陛下暂停冬日的一切祭祀和庆典,上元节宫门城楼前与民同欢今年也请歇止。如果陛下真的不能停下这些,可以请两位皇子代为祭祀和出面。有些死士善于易容改扮,陛下不能冒这个风险。”
京兆尹冯登青跪求。
“朕不能冒这个风险,朕的儿子们就能去?”
刘未蹙眉,“你可吩咐四门戒严,多方搜查刺客!”
“可是陛下,如今正是年底,京中多有返京过年的商人和官员,加之京中人口庞杂,想要找到一名早有预谋的死士,无异于大海里捞针。这样的死士,即使被抓到,也是立刻自尽在当场,不可能查出什么端倪。”
冯登青壮着胆子直言。
“陛下是万乘之尊,有心之人自然愿意花费极大的心血图谋不轨,可如果是两位皇子,就未必会用上所有的本钱了。”
在众军保护之下刺杀一个皇子和刺杀一个皇帝的难度一样大,养士不易,不见得就会用来刺杀皇子。
刘未心中挣扎了一会儿,在儿子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之中衡量了半天,最终壮士断腕般说道:
“既然如此,今年的迎冬之祭和明年的春祭,都让老二刘祁替朕去祭祀。上元节灯会登楼会万民之事,交由老三刘凌代为出面。”
春祭和冬祭都在城外的社庙之中,相比宫中登楼,危险更大。但刺客十有八九是方党蓄养,他们想要扶植老二刘祁,相比之下,他主持祭祀的危险要比刘凌小的多。
登楼观灯是在内城与宫城之间,又是在高楼之上,刘凌有少司命保护,应当安全无虞。
冯登青听到皇帝做出了决断,舒展开了眉角,连忙领旨。
皇帝一旦在宫外出事,就该他丢官丢命了,他当然比所有人都要慎重,甚至比皇帝自己都怕出事。
“我将两个儿子的性命都交到你手里了!”
刘未压下心底的不安。
“如有不对,你提头来见!”
“保护两位皇子的安全,臣万死不辞!”
冯登青重重顿首。
东宫。
“什么?让我和三弟主持今年的祭祀和登楼?”
刘祁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虽说祭祀需要穿着重重的祭服奔波辛劳一天,但除非皇帝老迈,又或者久病在身,否则哪任皇帝都是亲力亲为。
更何况冬日主“杀”,所以冬祭一个重要的内容便是祭祀亡灵,尤其是为国捐躯的将士,如此,冬季的休养生息才会安稳,这让迎冬之祭有别于其他几个季节的祭祀而有了一丝庄严的含义。
往日刘祁也跟随父皇陪祭过,但陪祭和主祭相差极大,刘祁不过是个连戴冠都没有的少年,乍听得自己要代替父亲去北郊主持迎冬祭礼,顿时瞠目结舌。
“登楼不是帝后亲临吗?我一个皇子去为百姓祈福,真的合适?”
刘凌比刘祁也好不了多少,眨了眨眼。
来传旨的薛棣笑了笑,为两位皇子解释。
“陛下的头风到了冬日更容易发作,太医们都建议陛下冬天不要着风。冬祭正在北面,冬日多挂北风,陛下如果吹上一天,恐怕头风要加重,因为太医局苦苦力劝,陛下只能择一皇子主持冬祭。”
薛棣给刘祁带了高帽。
“三皇子从未陪祭过迎冬之礼,陛下怕他去会有差错,便点了二殿下您主祭,三殿下陪祭。二殿下,京中您如今居长,为陛下分忧责无旁贷。”
刘祁听到又是因为头风的缘故,不由得升起焦急的表情。
“父皇头风又犯了吗?”
“那倒没有,但是小心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薛棣耐心地回答。
他又偏过头,细心为刘凌解释。
“至于登楼,往日都是陛下和贵妃一起在上元节会见百姓,共赏花灯,但今年贵妃娘娘薨了,陛下未免有些触景伤情之感,竟不愿形单影只的登楼了……”
薛棣言辞感叹地说:“登楼会见百姓,原是为了向百姓展示帝后和睦,朝堂安稳,但如今是多事之秋,两位殿下也知道,前朝百官为了立储之事,竟罢朝了过半,也不知上元节登楼会有多少官员前来。如果到时候楼上只剩陛下,楼下官员稀稀拉拉,未免难看,请三殿下主持登楼,也算是好看一些。”
至少可以对外宣布今年陛下触景伤情,不愿单独登楼,所以派了三皇子前往,既然不是皇帝亲至,百官来的少些,在家中和家人共聚,也是正常。
刘凌看了眼二哥,好奇地问:“那为何不让二哥主持登楼赏灯?”
薛棣看了看刘祁,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以开口。
刘祁看了看刘凌,再看了看自己,突然了然了原因。
只是这原因太过伤人自尊,所以他只是冷笑了一下,便摇了摇头,直率地跟薛棣说道:“劳烦舍人亲自过来传旨,既然立冬的迎冬由我主祭,那时间已经不到一个月了,恕我先行回殿,好生安排一下主祭的事情。”
别的不说,至少精气神上不能弱于刘凌!
“殿下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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