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
魏坤点了点头。
看来,他这伴读倒是个谨慎的性子。
好,谨慎就好。
刘恒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我上课时好安静,功课也不需要你帮忙,当然,我也很少惹是生非,不会带累你受罚。你不必担心宫中日子难过。”
“我不担心。”
魏坤依旧是惜字如金。
“这……话是不是少了点?”刘恒心中犯起嘀咕,“一般人即使不诚惶诚恐,也要多说几句‘多谢大殿下照拂’之类的话吧?算了,反正只是伴读,能这样就不错了,比起老二和老三……”
他悄悄用余光扫过老二,发现老二身边的庄扬波又开始满眶泪水,再想想戴良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心中反倒有种“我捡到了宝”的欢快,对魏坤的沉默寡言反倒没有什么不满意了。
“你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大哥和三弟身边的伴读好歹年纪都不小了,父皇给我指了你这么个小鬼,我都没意见,你哭什么!”
刘祁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抽着鼻子,恨不得一巴掌将他的脸拍到桌子里去。
“我已经八岁了,不小了!”庄扬波虽在抽泣,可是说话的语调却不怂包,“我知道不能哭,可就是忍不住啊,呜呜呜,又不是我想哭的……”
“那你究竟在哭什么?”
刘祁咬牙切齿:“我觉得你和老三倒是很配,他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是一说话就掉眼泪……”
“诶?真的吗?”
庄扬波抬起头满脸惊喜。
“就是这……喂,我是在和你说老三吗?你重点弄错了吧!我问你为什么又开始哭了!”
“因为您学的东西我都看不懂啊,我在家刚刚学到《大学》,你做的功课我都看不懂,我都看不懂,怎么做伴读呢?我回家又要被祖父骂了,呜呜呜……”
一想到祖父的疾声厉色,庄扬波又悲从中来,吸着鼻子扁起了嘴。
“皇子都是要学这么多东西的吗?我五叔今年都十六了,也没有学到这么多啊,去年他才开始学策论呢!”
听到庄扬波的话,刘祁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一点,骄傲地挺着胸道:“那是,皇子就是要学这么多东西的,策论这东西,我从十岁就开始学着做了。”
他有些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庄扬波的小脑袋,语调也放的软了些:“也是,你只是个大理寺卿家的长孙,又不是什么国之英才,别哭了,你不会,慢慢学就是。看见三皇子了没?他九岁才有先生,到现在才学了三年,你总比他好些吧?”
“我三岁就开蒙了。”
庄扬波终于找到了一点自信,复又低下头去。
“可是我祖父说我就是个庸才,学了也是白学……”
怎么会有这样的祖父?脑子有病吗?难道是捡来的孙子?
刘祁想起自己的曾外祖父,顿时觉得大理寺卿庄骏也是个脑子糊涂的,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傲然道:“你是我的伴读,庸才又怎么了?放心,若日后你混不下去,我身边留个庸才也没什么……”
“咦?还可以这样?”
庄扬波揉了揉眼睛,一双杏眼瞪得像是猫仔。
“二殿下,您真是个好人!”
“不要撒娇!功课也是要跟上的!我可受不了留一个蠢人在身边!老三是我弟弟我尚且忍受不了,你要是不听话,我随时可以把你赶走,明白吗?!”
“哦……”
庄扬波点点头,心里却未必不希望自己被赶回去。
天天起早什么的,对他来说太辛苦了。
刘祁嘴巴虽坏,眼神还算平和:“你如今读了什么书了?我写的策论能看懂哪些?我得先知道你的程度,才能指点你去看什么书……”
庄扬波回想了一下,开口说起自己开蒙后度过的诗书。
“读的不少啊,以你的年纪,这样也算是不错了。你祖父到底是有多望子成龙?难道还想教出个八岁的宰辅不成?”
刘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说完后提起笔来,在面前的纸张上开始写写画画:“我给你写几本书,你去找来看看。对了,你刚刚说的《共工治》和《搜神记》是什么?”
说到这两本,庄扬波眼睛一亮,然后声音又低了下去:“是……是我打发时间看的杂书,我阿爹房里的,祖父不给我看,说是歪书……”
“我说呢,我怎么没看过也没听过。”刘祁点了点头,“既然你祖父说是歪书,那就少看点。”
庄骏可是他皇祖父时的金榜状元,庄扬波的父亲庄敬当年也是探花。开科取士得到的名次虽然有许多出身的水分在里面,但能进殿试那学问一定是很好的,这一点刘祁并不怀疑。
庄扬波听到刘祁的话,眼睛里最后的一点神采也消失了个干净,低下头“哦”了一声,乖乖地接过刘祁开过来的书单,定神一望,眼泪又要出来了。
“这……这么多?”
“这还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读的就比这个多了。后来我去了观中,早晚课还要读道家经卷,都没露出你这样的表情。”刘祁不以为然:“又没让你一天学会,在我身边当伴读,哪怕是庸才都无所谓,但不能是自甘堕落的懒鬼,明白吗?”
“明,明白……”
呜呜呜,他能不明白吗?
他从没想过日后能如何飞黄腾达,就像戴良那样做个纨绔子弟不行嘛?
***
“谁是纨绔子弟!”
戴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不爱读书就是纨绔子弟?这是哪位圣贤立下的道理?有本事让他跟我打一场!”
刘凌头疼地看着面前满脸凶戾的戴良,不明白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脾气的孩子,还能好生生的长到这么大。
“徐祭酒也是好意,他是怕你荒疏了学业,才把话说的重了点。”
刘凌看了眼去给自己拿“课本”的徐清徐祭酒,小声安抚戴良:“你如今在宫中,不是家里,不要老是把打打杀杀放在嘴边,东宫里是有侍卫的,若你放肆,徐祭酒随时可以让侍卫把你叉出去。”
“那正好,我让他们明白我拳头的厉害!”
戴良变掌为拳,“赫赫”地挥舞了几下。
刘凌从小习武,他虽不知道萧太妃的身份和秘密,但不可否认萧太妃的武艺和眼力都是当世难寻,他跟着萧太妃和诸位会武的太妃学了这么久,别的不算顶尖,眼力却是有的。
如今见戴良出拳,他一眼就看出这戴良出拳虽然威风凛凛,其实外强中干,一拳打出去后力不足,力道又全部卸掉,根本没有什么威力,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你,您那是什么表情!”戴良瞪着眼,“您也觉得我是纨绔子弟?”
刘凌见他口气颇不客气,心中也有些不悦。他从小受诸位太妃教导,心中傲气并不比两位哥哥少多少,就算他是不受宠的皇子,戴良这样也未免太过不敬了点,而且许多观点也不能一致,日后想要相处恐怕多有磋磨,遂皱起眉头直言道:
“纨绔与否,不看读书多寡,而是看出事如何。你一不尊师重道,二不以礼待人,为何不算纨绔?”
“您说我没教养?”
戴良嘴里用着“您”,眼睛里火光已经直冒了,若不是碍于三皇子的身份,恐怕立刻挥拳相向都有可能。
“三殿下说的好!”
门边传来一声喝彩,刘凌扭过头去,发现正是满意地抚着胡须的国子监祭酒徐清,也不知道在窗外站了多久了。
徐清对刘凌客气,那是因为刘凌是皇子,在礼法上,除了师徒,还要讲究个君臣,可对沈国公府这位无官无爵的嫡孙可就没那么客气,当下胡子眉毛一动,冷声斥道:“戴良,你身为皇子伴读,当以德为先,如今以我看来,你不但性格乖张,而且分不清何为君臣,罚你在殿外跪上一个时辰,想明白了再进来。”
“弟子有何错?”
戴良不服。
“会问这句话,就是有错!”
徐清虽性格正直,可能身为祭酒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国子监里什么纨绔子弟他都看的多了,当下一指殿外,厉声道:“要么自己出去跪着,要么我请侍卫进来丢你出去!”
戴良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剧烈抖着身子,终是丢下一句“我自己出去跪!”,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刘凌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偏殿,越发觉得日后在东宫的日子不好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身边的舞文弄墨两宦官倒是高兴的很,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殿下的书读得多,却毕竟学的时日还短,臣怕您基础不太扎实,所以拿了几本大殿下和二殿下几年来的功课借您您看过这些功课,就大致会知道皇子的课都是如何安排的,也好先适应适应。”
徐清给了戴良一个下马威,对刘凌却没有面对不得宠皇子的倨傲,递出来的几本册子也是厚重无比。
刘凌谢过徐清,眼睛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殿外。
这些神情自然被徐清看在眼里,微微笑着解释:“戴良其实并不适合做伴读,臣虽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安排,但臣希望看到殿下能够有一个安心进学的环境,而不是找一个会带累殿下之人。谁知今日的伴读会不会是他日的臣属?如果现在分不清孰强孰弱,日后只怕会米分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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