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审知道,一旦让主审坐实了自己的罪名,想要脱罪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因此,他不顾一切地拉住主审的衣袖,却被主审厌恶地甩开。
副审管不了这些,继续哀求道:“主审大人,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要上面一声令下,就是让我们吃屎我们也必须义不容辞地吃,而且还不能有怨言。”
“蓝贵妃找到我,我不能不去,不然的话……”副审说到这儿停顿了下,他竟想不到合适的话继续往下说。
主审不屑而鄙视地睥睨了他一眼,“不然的话你又会如何?你记住,你的上面不是高官显贵,而是真相!”
“是是是,我记住了,我记住了。”副审以为主审这么说是原谅他了,而且还在教他做人。
若真说起来,主审也算得上是副审的师父。这名副审从一入慎刑司就跟着主审,主审对他比较严厉,但也有慈爱的时候,他们俩多数时候像父子而不是同僚。
副审知道,主审无论如何还是不舍得惩罚他的。
然而——
这一次,副审失算了。
主审并没有因为副审的嬉皮笑脸就心情缓和,而是一脸严肃地道:“你若自己摘去乌纱离开皇宫,我便不再多言。”
离开?
皇宫里的荣华富贵副审才刚刚享受到,怎么能离开?
“我不走,我离不开你。”为了留在这儿,副审竟开始耍起了赖皮。而他也确实是离不开这个如父亲般的主审。
然而,主审却并没有因为两人一起生活审案了这么多年就格外开恩,而是依旧愠怒不已,“你如果再不离开,就休怪我不客气!”
发现主审是说真的,副审一下子就火了,当即指着主审的鼻子就骂开了:“你以为你官大我一级就可以一直压着我吗?我告诉你,我是慎刑司副审,我的离开是要得到皇上允许的。”
“你若走了,我自会跟皇上说明。”主审说道。
副审冷哼一声,“你赶我走无非是想自己独得功劳!你这样的人,恶毒至极!”
“还不快走?!”主审没再和副审争执,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副审见主审暴怒不已,加之,如果主审不让他在这里,他也是留不下的,毕竟,只要主审向朝廷参奏一下他一个副审竟然徇私枉法,他这个副审不仅会失去这个差事,还会失去性命。
“你等着!”
副审不甘心离开,却也留不下,只能愤愤地冒出这三个字!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烟火库爆炸一案还牵扯出蓝贵妃那么多丑事。蓝贵妃做出的每一件错事都极尽恶毒,更何况还有一件让皇帝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并且恨不得将蓝贵妃手撕而后快的事情——竟然让当今皇帝戴绿帽子!
离开慎刑司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主审在想着清理门户,好端端的维护了数百年清誉的慎刑司竟然会出现徇私枉法的人,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皇帝,则命人大力去查蓝贵妃的事情。其他的,皇帝根本不怀疑,肯定是蓝贵妃做的。唯有一样,他必须查清楚,那就是祁风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如果不是,他那太子之位,必须另谋人选!
蓝贵妃则忙着掩盖罪名,她没有想到曾经帮助她颇多,让她引以为傲的左膀右臂罗嬷嬷竟然绊了她这么大一个跟头!而且罗嬷嬷将蓝贵妃几乎所有的罪孽和盘托出。如果不是罗嬷嬷的这封信,蓝贵妃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
直到罪孽被揭穿,蓝贵妃依旧没有感到那些逝者无辜。尤其是那些被杀害的只有几岁大的小皇子,在蓝贵妃看来,如果她不把他们杀了,他们就会威胁到祁风的前程。
不管蓝贵妃的心里是怎么认为的,她都必须抢在皇帝的人之前做出反应。尤其是关于祁风的事!!
而宸云天,虽然被无罪释放,皇帝又因为愧对于他,赏赐了不少东西。宸云天将皇帝的赏赐全都变换成了金银和粮食用来赈济灾民。
即便为灾民做了那么多,宸云天依旧感到自责。他觉得不管怎样,烟火库都建在了他的府邸附近,他应该有所察觉的,却没有察觉。
这种愧疚感,让宸云天更加辛苦地在灾民间奔走。
……
阴雨天,整个北离国王城弥漫在浓浓的雾气中。在北离国王宫迂回的湖心长廊上慢慢行走的祁风,心情如今日的天气布满了阴翳。
穿过滴着雨滴的小树林,祁风来到一处宫殿。这里风灯轻扬,雨中的竹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虽没有花的点缀,却独有十分的韵味,无一丝媚宠。走进宫殿,到处挂着山水字画,被修剪得雅致的盆栽点缀其间,看了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走进宫殿,喜爱雅致的人,就绝舍不得挪动一步。
祁风对这里也算喜爱,但真正最爱这里,把这里当成至宝的另有其人。那人就是在宫殿后的小花园里等候他的大长公主。
小花园虽被称为小花园,却并无花。都说女子皆是喜欢花的,可大长公主例外,她不喜欢娇媚的花,认为花都是短暂的,不如松竹这些植物来得长久。而且,花看得到几日就会腻了,如同那些娇艳却无什么内涵的女子。可松竹这些东西不一样,他们自有骨气内涵,越看越让人喜欢。
祁风来到小花园时,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正站在一丛小竹的旁边,看到祁风到来,她恭敬地走到祁风跟前,对祁风行礼道:“太子殿下,大长公主说她今日不舒服,就先回去了。太子殿下若还想作画,就先画些别的吧。她改日再陪太子殿下。”
祁风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的脸上,女子微低着头,脸色娇羞,眉眼一顾一判间,流露出盈盈深情。
祁风的嘴角微微上扬,柔和如春风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别闹了,心儿。”
那女子惊诧地抬眼,仿佛不认识祁风似的,“太子殿下,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长公主……”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祁风含笑地责备,带着霸道的温柔。
那女子忽然甩袖,“哎呀,你就让人家多演一会儿嘛!”
祁风笑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贴什么样的面皮,我都能从茫茫人海中把你找出来。”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心里甜蜜蜜的,头轻轻歪了下,倒在祁风的怀里,娇羞地说道:“风儿,我等你许久了。”
大长公主在看祁风时,双眼总是充满着光芒,让人觉得愉悦。祁风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那光芒代表什么,久了,他才了解,那是爱的目光。
祁风对大长公主温柔一笑,笑得有些苦涩。
这些日子,祁风并不好受,他每日都按着惯例去给父皇请安,可父皇都闭门不见他。
难道他真的如罗嬷嬷所说,并不是皇上的儿子?
如果真的是那样,祁风倒也觉得没什么,至少不用做太子,更不用被当成储君而处处受限。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大长公主远离王城是非,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大长公主懂他的想法,只是,大长公主更为理性。她比祁风更懂得生活的艰辛,更懂得现实是什么。
他们贵为皇宫娇宠,尚且不能说自由。若是身为普通百姓,又有什么资格谈幸福?
人人都说宫门深似海,都以为百姓最快乐自由。说这话的人,大概都是些身居高位的人吧?大长公主虽身在皇宫,却也了解民间疾苦,百姓有百姓的苦,皇宫里的人有皇宫里的快乐。不然,为何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宫门里钻?
所以当祁风搂过大长公主后又一次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大长公主再一次岔开了话题,“风儿,你给我画一幅画像如何?”
祁风不笨,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大长公主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或许女子比男人更难放下荣华富贵吧?
祁风苦涩地想着,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在大长公主的牵拉下往他们画画的地方走去。
祁风当然很开心能和大长公主独处,可是,这些日子他总是感觉自己处于一种监视状态,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监视跟踪他,可他总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这样……会被皇上发现吗?”祁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大长公主回头,冲着祁风甜甜一笑,这一笑有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不会的,皇上今日有要事要忙。”
大长公主说完,见祁风依旧在迟疑,于是收敛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转而宽慰他道:“你放心吧,你只是给我作画,就算皇上来了,他也猜不到我们的心思。风儿,我都给你调好墨色了。”
祁风在大长公主的牵拉下坐到平日里他画画的位置,而大长公主则轻车熟路地端坐到了前方中央位置。
大长公主的身后是一丛茂盛的小竹林,这种并不高大雄伟的小巧竹子是大长公主的最爱,也最能衬托出大长公主的气质。
祁风低头,看到铺好了的宣纸,微微吸了口气,开始提笔作画。
祁风拿起毛笔,沾了些墨,又轻轻把多余的墨刮掉。微微抬头,看到大长公主正对他笑得灿烂。
这种胜过三月鲜花的笑总是能浸入祁风的心田,祁风慢慢地进入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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