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辈子,要想这姑娘害怕一次,能找自己这个依仗,怕是机会不多。
自相识以来,她似乎就没事要仰仗自己过。
哪怕昨晚被恶人掳走,在自己赶到之前,她竟然自己逃脱,还差点将韩宅烧了个精光,也算是个祸害。
见到自己后,不是哭诉自己的遭遇,反而担心自己等的着急,更委屈月老树下失约,哎……
赵天煜也不知是为她的心大欣慰呢,还是失落呢。
这姑娘拎着小柴棍子,在草丛里扒拉了好半天,什么也没捞着,不由一阵失望,“还准备给五叔熬碗蛇汤呢,这下不成了。”
蛇汤?赵天煜头皮一阵发麻,虽然知道蛇汤滋补,强精健身,但,不想也罢。
知道这姑娘会吃,可也真是百无禁忌,蛇,普通妇人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锦儿,去那边走走吧。”连条菜花蛇都比自己有吸引力了吗?赵天煜忍不住蹙眉。
“哦。”杜云锦扔了小棍子,拍拍手,又跳到男人身侧,小鸟依人般的陪着走。
田间小径,有些地方狭窄,不够两个人,杜云锦就有意让男人走在前头,自己走在后头,手伸的长长的,让男人牵着,如此,很有种文艺封面的感觉,俊男美女,若是拍成照片,定然像一幅画,养眼。
可惜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仰首,天边一片红霞,日头就要落山,整个小山脚下,一片宁静和祥和。
杜云锦深吸一口气,等回京之后,她定要将这一幕,用画笔记录下来,作为她跟五叔蜜月旅行的纪念。
“公子,姑娘。”这时,小院门口,张慧娘喊了一声,“晚饭好了。”
“好。”杜云锦回了一声,然后,跟着赵天煜,在夕阳下,手牵着手,一起往张家小院走来。
院子里,槐树下,摆了一张大的四方桌子,张慧娘拿着抹布,将桌子抹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一点污迹,这才敢请赵天煜夫妇落座。
赵天煜却没有上坐,此刻,他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百姓,而根据年龄辈分,也该是这家子的主人张老头上座才是。
张老头受宠若惊,几番推辞,才坐下,面露激动之色。
余下,赵天煜和杜云锦坐一方,廖车夫和罗良一处,张慧娘只在下首位置,还得负责张罗盛饭端汤之类,对此,她也欣然,家里难得来了贵客,还是救命恩人,做什么都是乐意的,难得的是,恩人一点不嫌弃这家里条件简陋。
其实,今晚的伙食真的很不错了。
除了两条肥美的鳜鱼,还有红烧的野鸡,野蒜炒野鸡蛋,还有青笋炖肉汤,还有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蔬菜,炒南瓜、莴苣。
荤素皆宜,而且,张慧娘的手艺非常不错,很对杜云锦的胃口,她想着就这一桌子农家菜,还有好几样纯野味,就在现代,怕也值老钱了,而且,味道还未必有这好。
罗良又将家里自酿的果子酒,一共就两坛,还是张老头过年的时候省下来的,本想喝这一年的呢,难得今儿高兴,全给搬了出来。
张慧娘从小,就会陪爷爷喝两杯,嫁人之后,罗良也不限制,还是随她爱喝。
所以,她是个能喝的,杜云锦更不消说。
所以,几乎没问,罗良除了给男人们倒了一碗之后,也给两个小女人,一人倒了一碗。
没有华丽的杯盏,一人手里端着一只瓷碗,却也是喝的很爽快。
席间,宾客交谈甚欢。
尤其让杜云锦意外的是,一向寡言的赵天煜,竟然也能跟农家老头聊的热乎。
酒过三巡,张老头的话就多起来,除了经历的多之外,杜云锦发现,老人家还真是个有见地的,哪怕深居此地,平常也不怎么接触人,倒也是个关心时事的,上到朝堂,下到百姓疾苦,还都能说的一套一套。
席间,罗良几次欲要打断,生怕冲撞了客人,倒是赵天煜示意着继续。
看的出,张老头对这世道的不满,杜云锦想,要搁现代,就一愤青,不过,赵天
不过,赵天煜能平静且认真的倾听老者的怨愤和苦处,让她又对这个男人多了另外一层认识,至少,在心里,更觉得此男难得,爱他,似乎又多了一点呢。
从日落黄昏,一直到夜幕降临,张慧娘点亮了门廊下的灯笼,这还是过年才点的,可今天对他们,俨然就跟过年一般。
又在那棵槐树的树杈上,挂了一盏小灯,如此,能照亮底下人吃饭。
男人们谈家国之事,女人们兴趣不大,杜云锦就跟张慧娘俩聊了起来,从那日遇险说起,又说到了两人有缘,最后又说到了新婚,又说到了各自的人生经历。
杜云锦发现,这姑娘,虽然出身农家,面相也柔,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而且,真纯。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看的一篇小说里的女主,细细回想,似乎是沈从文那部《边城》里的女主翠翠,一样的,大山里的精灵一般。
可显然,张慧娘要幸运的多,有罗良这样一个倾心爱慕她的小伙,愿意陪伴她在这个远离喧嚣远离人群的地方,一起白头到老。
真好!
聊到热乎处,两人相见恨晚,最后,还是杜云锦提议。
“要不,咱们桃园结义吧?”
“哦,哦,我知道。”张慧娘也惊喜的瞪大眼睛,她从戏文里听说过这个故事的,可又不懂了,“可那不是男人们吗?”
“一样的,你多大?”
“十六。”
“才十六啊?我二十了呢,那我是姐姐,以后,你就做我妹妹。”
“嗯,好。”
两个姑娘就这样在饭桌上,定下了姐妹之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杜云锦就将自己心爱的一副耳环,一人一只,张慧娘摸索了半天,也没什么东西,完了,跑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两幅绣活,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本是她跟罗良要用的,此刻,也给了一块给杜云锦,自己留了一块。
杜云锦收下,叠好,珍藏在自己的布包里头。
月上柳梢,晚饭总算好了。
杜云锦就跟赵天煜,提着一盏小灯,又去了白日里经过的那片养鸡的小林子里,散步,消食。
她兴致勃勃的将自己和张慧娘拜把子的事说了,赵天煜只是莞尔笑笑,并不意外,也没责备,一切随她喜好。
杜云锦更是欣慰,这年代的人,尊卑思想很严重,好歹,她也是他的王妃,跟一介民妇拜把子,若在其他人眼里,定然会觉得她是自轻自贱,尊卑不分,或者脑子坏了。
可她实际上,却觉得很好,张慧娘是她在这个年代遇到的,很难得的也不大有那种尊卑思想的姑娘,这大约也与她生活的环境有关,自小远离人群,被爷爷捧在手心里,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和自然相协的气质。
杜云锦最喜欢这种纯天然的气质。
“对了,五叔,今晚还要教我练功吗?”杜云锦透过树影,抬头望天,似乎天色不早,还有,肚子好饱,也不大适合运动呢。
赵天煜斜望了她一眼,“明早早起。”
“OK,遵命。”杜云锦立刻稍息立正,很正式的听命。
赵天煜白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这些话这些小动作,都在哪儿学来的,看着奇怪,却也挺有趣。
“行了,再散散步,一会回去,早些歇着。”赵天煜道,言外之意,明天不能再赖床了。
这姑娘赖床的毛病可不小的。
杜云锦自然听出话外之音,俏皮的垂头笑笑。
两人在静谧的林子里,闲闲的散了会步,就回到张家小院。
张慧娘已经将自己的婚房,重新换了新的被单被褥,收拾出来给赵天煜夫妇,这让杜云锦很感激。
这小屋,虽然简陋,但收拾的很干净,尤其窗户底下那张小柜子上,一个灰色缺了一角的罐子里,还放了一把野花。
这野花,杜云锦以前还真没见过,花朵不大,但一簇簇的堆在一起,却是好看的紧,花香清淡,凑到边上,深深一嗅,却也芳香扑鼻。
罐子里有大半罐的水,花朵上也有水珠,不用猜,大概是张慧娘才摘来摆上的,大约也想让这屋子里增添一丝的生气。
看小女人就在窗户边研究那花,赵天煜走了过来,介绍道,“此花名为紫丁,乡村篱落生者,春夏开小白花,如铃儿倒垂,叶微似木香花之叶。夏日用此,可以驱散蚊虫,所以,常有人以此制作熏香,佩戴身上。”
“哦。”杜云锦点点头,回头,赞赏的看着男人,“五叔,厉害,博学。”
嘴倒是甜,“不是说去拿热水洗漱?”
“哦,差点忘了,我这就去。”杜云锦忙从他身侧绕开,出了门,张慧娘拿了盆,罗良则提了一桶的热水,恰好遇上,杜云锦就一手提了热水,一手拿了木盆,把个张慧娘吃惊不已。
“想不到姐姐力气恁大?”
“呵呵,这不算什么。”杜云锦回头冲她挤了下眼睛,得瑟的就拎了东西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