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成想,十多年的教导到底比不过人心的贪婪,段玉芹竟做出这种不要脸面、失了德行的丑事!
段玉芹抱着大太太的腿哭求,温氏看着实在不像话,赶紧叫婆子和丫鬟上前拉开!可段玉芹硬是不肯起来,险些扯破了大太太的裙子!
段玉苒用帕子半掩着脸,冷眼看段玉芹作死!
“母亲,原就是说好由我嫁入齐远侯府的,之前只因大姐夫要去西疆才放了下来!现如今大姐夫已回来,为何又要将七妹妹送去做继室?”段玉芹不甘地哭嚷道,“当初女儿将在大姐姐去了之后将入候府的事本已传开,还因此失了些名声,以致后来说亲不易!就算与张家结亲,恐怕将来嫁过去也是会被人以此为由的嫌弃、搓磨!母亲!”
大太太从段玉芹进来哭闹开始就一言未发,一半因为气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心凉!
当初,自己还觉得这个庶女性子软弱,若是大姐儿真有个什么不好,段玉芹成为齐远侯的继室也不敢对倩姐儿姐弟不好、或是生出什么歪心思!倒是长女段玉蓉见面几次就将这个不怎么接触的庶妹看透了!直言说段玉芹若成为齐远侯的继室,恐怕就和忠勇伯府的老姚氏一样是第二个搅家精!这才将视线投到了表面精明凌厉,但没有坏心眼儿的段玉苒身上!
后来齐远侯故意避开续娶之事,匆匆去了西疆,大太太怕耽误段玉芹的年华便开始为其说亲。大太太作到这一步真是该被万人称赞的好嫡母榜样!可今天到了段玉芹的嘴里却变成了“不公”!甚至抱怨大太太为她说了张家的亲事!
“五妹妹说得这是人话吗?”三奶奶黄氏在一旁忍不住斥责段玉芹道,“哪有姑娘家自己哭着喊着指名要嫁哪个的?知道的是妹妹自己不庄重,不知道的还当咱们伯府烂了规矩~!母亲为了妹妹的婚事费了多少心思?难道就是让妹妹嫁过去受人搓磨的?人说话可得摸着良心!”
段玉苒在旁点头认同,心想黄氏虽然对自己家不友好,又有些势利眼,但这些话倒是说得很在理!
段玉芹已经被扯开,跪在地上无声地落泪,听黄氏这样责骂自己,便咬着嘴唇一副倔强的模样。
屋里一静,站在一旁早被吓傻的七小姐段玉菱才回过神来,一双大眼里漫上泪水,却只是绞紧手中的帕子并未做出伤痛欲绝状。
温氏已扶着大太太坐下,也是非常恼火地瞪着五小姐。
“好,好啊!”顺了几口气的大太太才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冷意与嘲讽,“原来你一直怨恨是我与你大姐姐误了你啊!”
“不是的,母亲!”段玉芹闻言又想往前去抱大太太的腿,被一旁的婆子给拉扯住!“母亲,是女儿不孝,辜负了您的一片慈爱!女儿并非是有怨言,只是……只是……”
“只是太不知羞耻了些!”大太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令在场的人都是一震!
这话就相当于是在骂人了!可见大太太有多生气、多恼恨段玉芹!
“也罢,既然你不喜张家这门亲事,趁着还未下定,我便亲自去向张太太道个歉,将这门亲事推了!”大太太冷声地道。
“母亲。”温氏觉得不妥,轻声劝道,“五妹妹只是一时糊涂,与张家的亲事媒人都到过府、八字也合过了,若是推掉未免……”
“多谢母亲!”段玉芹深怕温氏的劝说令大太太改主意,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不顾额头上的红肿与脏污,喜不自禁地又哭又笑起来。
段玉苒在旁看着,心中微叹:这段玉芹莫不是疯魔了?难道她真的以为推了张家的亲事,就能成为齐远侯夫人?
再往身侧看,段玉菱强忍着伤心偷偷掉眼泪。段玉苒心中不禁一动,难道七妹妹是喜欢齐远侯魏辰阳的?自己今天到大房来,其实就是想探一探段玉菱的口风!如果段玉菱自己愿意给齐远侯当继室,她倒能化解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果然,段玉芹的开心还没持续多久,大太太再度开口所说的话就直接将她打入了冰窖!
“以五姐儿的品行怕是配不上张家公子,勉强嫁过去也是污了我们伯府的名声,反累了其他待说亲的小姐们!甚至连寄住在咱们府上的倩姐儿和仪姐儿及尚幼的琬姐儿也要跟着被人质疑!”大太太接过温氏递上来的茶水冷冷地道,“这也多亏发现得早,不然伯府的脸是丢尽了!”
“母亲的意思是……”温氏看了一眼僵硬住的段玉芹,眼中闪着冷笑!
不识实务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大太太吹了吹茶水,淡声地道:“明儿你去椿三太太那儿走一趟,请她在通卢县寻个家境殷实、老实本分的人家给五姐儿说亲,这媒人礼我定是不会少了她的。”
椿三太太是忠勇伯一位远房族兄的妻子,早些年前拖家带口的从通卢县进京谋生活,寻到了忠勇伯府攀个亲戚。虽是已出了五服的亲戚,但大太太倒也没有因此对段椿一家不理不睬,在他们日子艰难时还接济过几次。现如今,段椿凭着自己的本事和伯府的照应,在京中开了两间酱菜铺子,日子也过得好了,椿三太太就时常带着东西来给大太太请安。
通卢县位于京城与平洲之间的位置,离京城大约有十天左右的车程。因椿三太太在那儿生活过,所以乡里乡亲、熟头熟脸的人不少!
“母亲!”段玉芹惊呼出声,“母亲,不要……女儿知错了,求母亲……”
“还不快扶五妹妹回去休息?”黄氏在一旁看到婆婆皱起了眉,马上喝斥旁边的婆子办事不利,“吵得太太不得安宁!”
旁边的婆子看了一眼温氏,见二|奶奶微微点头后才开始上手去抓段玉芹的手臂,并有意无意掩住了她还想喊出什么的嘴!
“唔!唔!唔!”段玉芹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地望着大太太、温氏、黄氏、段玉苒和段玉菱!再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段玉芹被婆子们拖出去之后,段玉苒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憋得她偷偷长吐一口气,后背已经感觉出湿凉之意!
这才是真实的高门内宅残酷实例吧!自己过去那么折腾,大太太都没使出什么厉害的手段对付自己,真是万幸!而且,段玉芹只是被嫁到乡下富户(很可能是土财主或地主)家中,并不是随便找个破落户或年岁大的男子嫁了,也算大太太留着些许善念!
段玉苒回京后也听说过不少把庶女当作利用工具、送去给五六十岁老头子当续弦,或给别人家快病死的儿子冲喜这样的事。段玉芹自己有作死的倾向,这样的结局已经是不错了!毕竟这不是个争取婚姻自由的时代!
处理完段玉芹的事,大太太也没了精神头儿,便让小辈们自行回房去说话了。
黄氏方才命令大太太身边的婆子去制止五小姐,可婆子却看温氏眼色行事,这令她既恼又羞!大太太被扶走后,黄氏就哼了一声,招呼也不打的甩帕子拧身离开了。
温氏并不在意黄氏妒嫉、恨的举动,拉着段玉菱和段玉苒回了自己的松院。
段玉菱还被吓得说不出话,温氏少不得安慰了她几句。这是大房的事,段玉苒是不好插嘴置评,也只能附和着温氏的话劝慰七堂妹。
“我……我原是不知五姐姐还想……”段玉菱抽噎地道,“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又怎样?”温氏不赞同地道,“婚事自有父母长辈作主,岂是你们自己挑来拣去说愿意、不愿意的?七妹妹以后可千万别在母亲面前说这样的话,免得母亲伤心。”
段玉菱一向乖巧,听了温氏的话不住点头,她才是忠勇伯府里真正柔弱的那朵小白花儿!
段玉苒见段玉菱并没有排斥成为齐远侯继室的意思,心下稍安。
有婆子进来请温氏到前面处理几件庶务,屋里就剩下了段玉苒和段玉菱二人。
段玉苒趁此机会问段玉菱道:“七妹妹已经知道大伯和大伯母欲让你给大姐夫作续弦了?”
段玉菱因哭过显得红润的脸颊就更红了,低头小声道:“前几日,母亲与我说过了。”
“妹妹自己的意思呢?大姐夫可比你年长一轮还要多,妹妹现在年纪又小,这嫁过去……能行吗?”段玉苒说出自己的忧虑。
好在段玉苒是嫁过一次、大归的女子,平日又与段玉菱相处得极好,不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肯定要遭人啐上一口!
段玉菱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男女间成亲后要做的事还不懂呢!甚至连情窦初开的机会都没有!
被段玉苒问得羞得抬不起头,段玉菱却也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嗔、逃走,因为她没了姨娘、没有亲姐妹,就一直将段玉苒当作最知近的人,说些心里话也是不怕的。
“方才二嫂子也说了,婚事本就是由长辈作主安排的,我不会像五姐姐那样忤逆、伤了母亲的心的。”段玉菱小声地道,“我嫁去齐远侯府是为了照顾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儿,服侍好侯爷,让咱们忠勇伯府与齐远侯府的姻亲不断了。旁的,妹妹没想过。”
段玉苒仔细看着段玉菱红布一样的小脸儿许久,她相信段玉菱说的是真话,而且也不是所谓的圣母心。这是古代女子从小被教导着以家族利益为重的结果。段玉菱出生没多久生母就过世了,她是由大太太抚养长大,加之年纪小、性子又纯良,对大太太早抱有感恩之心,所以才会对成为齐远侯继室的安排没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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