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眸光一凛,“为何?”
萧天熠坦然道:“相信祖母在寿宴上已经看得很清楚,北仓茂看上的是沁雪,并不是云萝。”
太后闻言,沉吟不语,须臾之后,才缓缓开口,“哀家何尝不知?可一则沁雪已经定亲了,我天朝上国没有把已经定亲的公主许配给外邦的道理,岂非惹人笑话?二则,东磷毕竟是蛮夷小国,哪里由得着他看中谁,就要谁?毕竟,我们答应嫁公主,已经是天大的恩泽,岂能由着他狮子大开口?”
萧天熠含笑道:“祖母言之有理,只是北苍茂来自蛮夷之地,性情耿直粗鲁,他们的喜与不喜,一向泾渭分明,看上的是沁雪,嫁过去的是云萝,怕这蛮夷会心生不满,祖母寿宴,美人云集,齐聚一堂,恕孙儿直言,沁雪虽然身份尊贵,可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非最佳,可北仓茂偏偏就慧眼独具地看上了沁雪,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独特的缘分。”
这一席话说得太后眉目微敛,轻轻一笑,“那又如何,天朝上国对这些蛮夷小国的态度,本身就该恩威并济,宽严并重,你自幼就聪颖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萧天熠微笑,“多谢祖母夸奖,只是孙儿今日所言,并非因为此事,而是担心云萝。”
太后神色凝重起来,“云萝怎么了?”
萧天熠的目光凝结在手中的香茗,忽然想起夜晚和樱樱在月下对饮的默契,心中一柔,表面上却平静如水,“但凡嫁往外邦的公主,须得深明大义,敏慧练达,才能起到维护两国和平的重大作用,相反,若是公主心智魄力皆不足,反而会适得其反!”
太后微微颔首,“言之有理,你虽然这些年不问外事,但见识是越发增长了。”
萧天熠笑道:“孙儿可担不起您的这么多夸赞,祖母虽然离宫多年,但皇室各子弟的秉性,祖母一定了然于心,云萝不仅年幼,而且在历次公开场合的表现都算不得出色,一朝嫁往东磷,代表的是我们天朝上国的体面,若是言行不当,她个人安危事小,引起蛮夷之主不满,挑起边境纷争,反而不妙!”
太后看着天熠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庞,沉静片刻才道:“你有什么看法?”
萧天熠轻轻一叹,“事出突然,云萝想必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若是匆匆忙忙嫁往东磷,担心她终日哭闹不休,引得北仓茂厌弃,更为不满,孙儿以为,应该在这个时候给云萝安排加强训练,对她晓以大义,明以大理,直到能彰显我龙腾王朝的皇室公主气度,方能放心嫁往外邦,以免叫那些蛮夷小瞧了去!”
太后深以为然,“云萝那孩子,怯懦娇柔,缺了那么一股子沉定与大气,的确并非和亲的最佳人选,哀家看着也不是很满意,但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尽如人意,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八公主与十公主皆不合适,结合各方面的考虑,也只有她了!”
说话间,孙嬷嬷领着寒菲樱回来了,她命宫人将世子妃挑好的丝绣坊云锦直接送到淮南王府。
萧天熠见樱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便向太后辞别,“天色已晚,孙儿和樱樱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太后也没挽留,含笑道:“去吧,得空的时候,多来陪陪哀家!”
“孙儿遵命!”
萧天熠和寒菲樱两人离开之后,太后起身,在孙嬷嬷的搀扶下从永寿宫出来。
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看着落日的余晖,为整座皇城蒙上了一层幻美的光辉,绚烂,璀璨,光华夺目,天熠和寒菲樱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远方。
孙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看太后眉宇间有抹忧色,悄声道:“娘娘莫不是还在为世子的事担忧?”
太后不置可否,淡淡道:“虽然哀家不否认寒菲樱不错,但天熠为了她,既不应允娶琉璃公主,也不纳妾,让哀家心底不安,已经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孙嬷嬷一惊,谨慎开口,“娘娘…莫不是想起了曾经的静妃?”
太后虽然没有收回目光,眼眸却凛然一转,神色回到久远的过去。
半晌之后,太后才沉沉叹道:“当年皇上盛*她,后宫颇不宁静,哀家也甚为忧心,好在她红颜薄命,早早去了,虽然令人叹息,但帝王独*,终究不是幸事,皇帝的后宫必须安宁,前朝才能平静,哀家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天熠如今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世子,他这样*爱寒菲樱,虽然不妥,但也不关于邦国安宁!”
“娘娘深谋远虑,但多思伤神,还请保重凤体!”孙嬷嬷婉言规劝,给太后披上了一件凤纹雀翎大氅,“天气凉了,娘娘万不可着凉,静妃虽然去世多年,但依奴婢看,皇上倒还记挂着她,昨天,世子妃一曲,皇上神色间却颇为感怀,去世多年,还能让皇上这般挂怀,实在难得,这静妃,也只能怨她自己没福气,承当不起后宫荣华。”
太后唇角浮现一抹苍凉笑意,“你也看出来了?静妃也是个好孩子,若是嫁在普通人家,或许也能安稳一世,可惜她入了宫,就完全不一样了。”
孙嬷嬷温言道:“娘娘心底淳厚,福泽后宫,静妃若泉下有知,知道太后这样挂念她,必定感激于心,回了安宁行宫之后,奴婢会命法师为她点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为她超度。”
太后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哀家倒是想早回安宁行宫过几天清静日子,只是没一件事能放心得了,之所以想让天熠娶琉璃公主,其实淮南王府倒在其次,哀家更为担心的是远航。”
“太子?”孙嬷嬷心下了然,轻轻应了一声。
太后微微颔首,“远航和天熠虽是兄弟,可在历次皇室子弟的角逐较量中,远航屡屡落了天熠下风,远航是太子,就算技不如人,也理应独占鳌头,可天熠偏偏心高气傲,不屈从于东宫权势,以致两人素有间隙,如今天熠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世子,一方如日中天,一方日薄西山,叫哀家怎么能不担心呢?”
“皇上英明神武,欣赏真才实学,才规定但凡才艺较量,不得无故谦让,所以才使朝廷人才辈出,为国所用,这是好事啊,娘娘莫非是担心以后太子登基,会对世子不利?”孙嬷嬷何等锐利之人?
“凡事皆有两面,有好的一面,自然就隐藏着不好的一面。”太后幽然一叹,“天熠素有定国安邦之才,如今虽然身体残疾,可那满腹才学,运筹之术,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一直希望天熠以后能好好辅佐远航,治国,齐家,平天下,可这两兄弟素来不合,皇上的一腔指望怕是要落空了,若是天熠娶了赤炎琉璃公主,远航就是再不喜欢他,天熠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孙嬷嬷平和一笑,“奴婢看那世子妃玲珑玉质,明丽妩媚,艳若桃花,润如朝露,她和世子成婚才半年多,尚算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这个时候世子不愿冷落世子妃,另娶她人,也情有可原,等热情冷了下来,就不一样了,世子是个聪明人,若他知道娘娘如此用心良苦,必定感激涕零,娘娘不必忧心!”
太后笑一笑,“天熠的聪明哀家不担心,只是哀家已到古稀之年,为人祖辈,就算竭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实际上也难以避免厚此薄彼之嫌,他们都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实在不愿有朝一日见到兄弟相残!”
见太后语气沉沉,孙嬷嬷满脸担忧,“娘娘连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亦忧心如此,于凤体无虞,世子如此聪明,自然懂得自保之道,何况,还有王爷呢!”
太后勉力笑道:“可惜啊,哀家老了,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总是一厢情愿,天熠这孩子,虽然懂事,却也是个固执的,他若执意不娶琉璃公主,哀家也无计可施,只是若岚已经去了,她唯一的孩子,哀家总要想办法保全。”
万若岚,当年万家嫡女,出身高贵,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生前深得太后喜爱,所谓爱屋及乌,淮南王妃和世子,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屋,谁是乌,这对母子,一直都甚合太后眼缘。
孙嬷嬷细语婉声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寻个机会好好规劝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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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雪从坤宁宫出来经过太御湖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湖水在夕阳映照下仿佛涂上了一层金粉,显得格外瑰丽,令人流连忘返。
深秋,橘红色的夕阳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柔软,妩媚,惊艳,但最惊艳的并非是这美景,而是坐在湖边的高贵男子!
太子哥哥和南宫太子正在对弈,季嫣然坐在萧远航身边,南宫琉璃坐在南宫太子旁边,还有几个宫人无声在一旁伺候。
虽然沁雪不是第一次见到南宫羽冽,但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他,又在这样绚丽美景的映衬下,沁雪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在皇家见惯美男*,可此时,这个异国太子,英俊的面容恍如神来之笔般完美,真是堪称绝色,惊心动魄,震撼人心,绝美,魅惑,妖娆。
此刻,他漂亮有力的手指正捻起一颗白子,优雅地放置棋盘之上,嘴角荡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叫人看了,恨不得一头溺进去。
他的身边,是一对波光涟漪的夜光杯,和南宫琉璃一人一只,在瑰丽似锦的夕阳照射下,玉液流芳,水流荡漾,丽波潾潾,仿佛可以闻到葡萄美酒的醉人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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