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小头目嘿嘿笑着举着火把走过来,“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你能治得好?我看你是来送死的吧?”
他狞笑着一步一步走近,碧如和春红两个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可还是一步不让地挡在了云暮雪面前。
云暮雪眼见着那小头目靠近她们三个,一把推开了碧如和春红,自己跨前一步,手指一点那小头目的鼻子,厉声喝道,“你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竟还骂我等送死?你今儿要是杀了我,你们这些一个个都活不成!”
那小头目带着兵丁在这儿日日守着一群染上了时疫的人,心里本就没底,恐惧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萦绕,生怕也染上了时疫活不成。
如今被云暮雪这么一吼,小头目生生地打了个激灵,情不自禁就往自己身上看。
云暮雪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效果,当即就趁热打铁,冷笑一声,“这位军爷不会不知道这里头关的都是什么人吧?你们离得这么近,敢保自己染不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在几个兵丁身上睃着。
几个兵丁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愣愣地问出来,“你……你能治?”
这话一出,连那小头目也愣了,他举着火把,站在那儿面色发白,一声不吭,紧紧地盯着云暮雪。
云暮雪冷哼一声,又烧了一把火,“你们今天烧了这些人,明天谁来烧你们?你们焉知烧了这些人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这样的话,这些兵丁们不是不知,只不过人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敢说出来罢了。
如今被云暮雪给挑明了,人人都心惊肉跳,生怕自己也染上了。
何况云暮雪说得虽然隐晦,但也能听得出来,这烧人毕竟不是件光明正大的事儿,万一他们做了这件事儿,后头有人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有些失于掌控了。那举火把的小头目手已经抖起来,身子也微微地晃了。
“那……我们现在放你进去,你能治得好?”他眼巴巴地问着云暮雪,因为云暮雪能治得了里头的人,就能治得好他们。
也唯有这样,他们才能逃脱染病或者被灭口的可能。
云暮雪见攻心奏效,也就不再耽搁,抬步往里走,不忘了吹嘘自己,“这世上还没有小爷治不好的病,不然,你以为小爷是来送死的?”
反正治不好也是死,迟早会被染上,能来这儿的人,若没有十分的把握,谁敢冒这个险?
小头目和那些兵丁这么一想,都高兴起来,这个小子看上去年岁不大,但还挺有担当的,也幸亏这小子自己横冲直撞地闯过来,不然,他们烧完了人,岂不也是一个死?
如此算来,这小子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
这一群兵丁兴兴头头地就把云暮雪带到了城隍庙门口,待要打开门时,云暮雪回头又对那小头目说了句,“先别急着开。”
小头目愣了下,下意识问她,“你后悔了?”
“后悔个屁!”云暮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都到这儿来了,后悔有用吗?说不定我现在也感染上了。”
这话一出,小头目和兵丁脸上的恐惧更深,一个个往后退缩,“我们……我们岂不早就染上了?”
云暮雪好笑地看了下这些人,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先想好,开了门,这些人冲出来怎么办?你们控制得住吗?要是控制不住又得杀人,还是得不偿失!”
“依你说,该怎么办?”小头目不知不觉就把云暮雪当成了主心骨。
“依我说,先把窗子打开一个来,我先给他们诊断一下,在做决断。”云暮雪目视着小头目,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再一个,治病得用药,小爷我可没银子买药。”
碧如和春红两个狠狠地抖了下,自家小姐就是财迷,动辄都是银子银子的。
这药材理所应当由官府出资,接下来小姐该问人家要银子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云暮雪慢悠悠地又对那小头目笑道,“当然,治好了,这酬金也该给我些吧?”
这个小头目倒不会推脱,“那是自然,只要治好了,不说银子,还得赏你官做呢。”
见云暮雪要银子,小头目和兵丁越发高兴了,这说明了什么?这小子有把握治啊。
于是,他乐颠颠地指挥着兵丁把封死的一扇窗户给打开了,里头本来等着本烧死绝望透顶的饥民们,顿时涌向了窗口,纷纷哭嚎着。
云暮雪慢慢地靠近,往里打量了下,就见那些人面孔发黑,五官渗血,形容很是吓人。
其中还有几个抱在怀里的幼儿,看上去倒没什么,只是也被赶进去,要不是她,今儿就没命了。
☆、七十三章 心眼子多
里头的人,都知道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子救了他们,一见云暮雪叫人打开窗户,一个个都挤到窗口,作揖磕头,“求求神医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烧死!”
这些人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自是百般苦求的。人多声杂,听上去乱哄哄一片。
云暮雪也不作声,只是冷静地站在那儿,直到那些人都觉察出不对劲来,一个个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她时,云暮雪方才说话,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足够所有的人听清。
“你们不能乱,先排好队,男人一队,女人一队。年纪大的带孩子的妇人在前面……”
小头目暗暗佩服云暮雪:没想到这小子年岁不大,还挺有招。要是方才直接把门给打开,人群呼啦啦地涌出来,他们这些兵就算是把跑出来的人给杀了,指不定也会染上。
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可就连他们都给烧了。
一想想刚才正是这小子阻止他们开门的,小头目就感恩戴德地望了云暮雪一眼,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快着些,耽搁了时辰,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
生死关头,人往往都会下意识地听从有主意的人。
这些人开始动起来,慢慢地就排好了两队,按照男左女右的顺序站好,等着云暮雪来诊脉。
云暮雪自然不会一个个全都诊断,反正在这里头的迟早会被染上时疫,诊断一两个就知道怎么下药了。
隔着窗口,她先让一个抱孩子的妇人伸出了胳膊,给她诊断了一番,又把那妇人怀中的孩子看了看,又换了男队里头的一位老者。
接连诊了三四个人,她心中已经有数了。
于是她回头吩咐小头目,“速去禀报,就说我已有疗法,现在需要官府备齐纱布、石灰、香醋,各色药材来,再备几口大锅,我好熬药……”
小头目听得这话,没命地吩咐手底下的兵丁传信儿。
只是这些兵丁并不能进城,而是对着远处的城门射出了一只火箭。
云暮雪见状,就拿胳膊肘子戳了戳小头目的腰,“喂,看见没有?上头的人防着你们呐,你们其实就是来这儿送死的,烧死这些人,估计城门上的人也就顺势把你们给烧了。”
小头目怎能看不明白?当即气得牙根直痒,无奈地叹一口气,“上头的人心真狠!”
说罢,又转身朝云暮雪作了个揖,弯身拜谢,“多谢神医救命之恩,这辈子愿做牛做马,给神医结草衔环!”
“罢了罢了,我可使唤不起你。”云暮雪笑着打趣,“只要你能把我要的东西拿来就好。”
话落,城门上守城的兵丁已经探头了,远远地扯着嗓子喊,“那边办好了么?”
小头目赶紧高声回道,“这里来了一位神医,能治好染了时疫的人,现在需要一些东西,想让衙门备齐送来。”
他自信地喊完,专等着城门上的人给话。
可城门上的人,把头缩回去,半日都不露面了。
这个时候,哪还有人信他的话?连宫里的太医都是有去无回,谁敢冒这个险?
东西倒是可以备齐,只是谁能送来?谁敢送来?
眼看着没人理会,小头目心知肚明,只是眼下好不容易有个能治病的人,他怎能放弃?
放弃了这些病人,也等于放弃了他们自个儿。
他为了活命,自然不能由着城内的人置之不理。
见城门上半天没人露面,他急了,召集了手底下的人,吩咐下去,“咱们和他们拼了吧?反正都是一死,死在城内,还能让家里给收个全尸。要是死在这儿,连把灰都没有!”
众兵丁眼看着有了希望,这下子又被城门内的人给浇灭了,自然很不服气,一个个骂骂咧咧,“奶奶的,摊上这样倒霉的事儿让老子来做,他们倒在那儿享清福。”
“如今有了神医能治,他们还不信,这不是要绝了我们的命吗?头儿说得对,我们拼了,反正都是一死,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被人家给烧成灰。”
生死关头,这些人倒也不怕了,个个都拔刀仗剑,打算厮杀进城。
云暮雪冷眼看了半日,凉凉地笑了,“我说诸位大哥,你们有没有脑子?不等你们冲到城门,早就被乱箭给射成刺猬了。你们连城门都进不去,跟谁拼去?”
众兵丁已经被小头目给激起了满腔的仇恨,这会子就等着攻城杀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