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应了,回自己的舱室找采芹要了皮尺回来,对谢东篱道:“您可小心了,别动,一动我碰到您哪儿就不好了。”
谢东篱点点头,伸开双臂在舱室中间站着,“我不动,保证不动。”
司徒盈袖便拿了皮尺,来到谢东篱身前仔细瞧了瞧他的腰,然后缓缓伸出手臂,拉开手中的皮尺,绕着他腰的地方慢慢围过去。
她非常小心,不能碰到谢东篱,甚至连衣角都不能碰到。
不过谢东篱看上去不胖,但要绕一圈给他量腰围,还是不那么容易。
司徒盈袖虽然胳膊不短,但是要绕谢东篱腰身一圈,还要不碰到他,就很有困难了。
因为她无法将双臂围成一个圈,将谢东篱环绕在其中……
试了好几次,不是太近了,她要马上往外挪,就是太远了,她的胳膊完全够不着,功亏一篑,她累得额头上都是汗。
晶莹细密的汗珠从她头发缝里渗出来,带着点儿怯生生的味道,竟让谢东篱情不自禁咽喉一紧,他忙克制地闭上眼,伸出两根手指,握住那皮尺的一端,道:“你捏着另一端,绕我一周就可以了。”
司徒盈袖这才能顺利地量了谢东篱大致的外腰围,当然不是很精确,不过东元国的裁缝做衣裳裤子,腰围都不需要太精确,因为要留下收放的余地。
“好了,我按这个尺寸给我的丫鬟,明儿早上就能做完给你送来了。”司徒盈袖将皮尺收起来,再去收拾碗筷。
“给你的丫鬟?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谢东篱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很是不悦:“不要别人碰我的衣裳!只能你给我做!”
第175章 盛况
“我?”司徒盈袖转身看着谢东篱,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可是我的针线活儿不好啊……手艺太差,拿不出手,把您上好的衣衫料子做坏了怎么办?”
“我又不嫌弃你。”谢东篱目不转睛地道,盯着司徒盈袖的眼睛看,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
司徒盈袖觉得谢东篱的目光有些渗人,缩了脖子低下头,笑着道:“您不嫌弃就好。”说着,收了碗筷和食盒出去了。
一回到自己住的舱室,她饭也没吃,就找了针线笸箩过来,给谢东篱的裤子和中单内衫放腰身。
中单内衫还好说,裤子最难缝。
她针线上的活计稀松平常,只懂最粗浅的平针和挑线,还是一边问采芹和采桑,一边摸索着做起来的。
明天就要到京城码头了,她不想拖到回家再做,所以一夜没睡,也给谢东篱把两条裤子和两件中单内衫都改好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只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就好了。
虽然疲累,但是看着自己花一晚上功夫做好的针线,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多的线,捻过这么长时间的针!
司徒盈袖笑眯眯地用包袱皮包了谢东篱的衣裳送过来。
谢东篱看见她眼下的青黑,顿时明白她是一夜没睡给他做出来了。
默默地伸手接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原以为她会带回家慢慢儿做,这样他就又能借着由头多去她家几次了……
没想到她竟然一晚上不睡觉给做出来了。
是不想让他再去她家,还是这姑娘的心眼儿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
也不想想这样赶出来的活计。还能见人吗?
明明她的针线活儿也是一般。
谢东篱冷着脸,将那包袱皮打开,抖出里面的裤子和中单内衫。
中单内衫还好说,可是那两条裤子,他一抖,就发现那裤子的前后片给缝一块儿了……
“你自己看看,可用心给我做了?——这样的裤子。你让我怎么穿?”谢东篱指着那腰部前后片缝在一起的裤子冷声说道。
“啊?”司徒盈袖低低地叫了一声。忙将那裤子拿过来看了看。
果然是腰部前后片缝一块儿,只剩两条裤筒在下面晃悠……
“谢大人,真是对不住。我眼花了,眼花了。您别急,我这就去给您改!”司徒盈袖忙低声下气道歉,抱着谢东篱的裤子在胸前。因不好意思,双颊飞起两片红晕。倒显出几分小儿女的娇态。
从谢东篱第一次见到司徒盈袖开始,就觉得她老成持重地跟个几十岁的大人一样。
如今露出这些小姑娘的样子,倒是很少见,谢东篱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苛责,但又怕她真的马上就去给改好了,只好温言道:“行了。不用马上改。眼看就要到码头了,你也收拾收拾要下船了。”说完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司徒盈袖抬头看他,“我的东西昨儿就叫丫鬟们收拾好了。娘的躺椅也布置好了,抬上去就能下船了。”
谢东篱咳嗽一声,道:“……等下下船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接。”
“来接您?那我们先下船好了。”司徒盈袖以为是官府来接钦差的,忙提出要提前下船。
谢东篱摇摇头,“是来接你娘亲的。”
“接我娘?”司徒盈袖怔住了,她的眼珠转了转,了然问道:“是我娘跟你商议的?”
谢东篱“嗯”了一声,“这是沈夫人的决定。”
“为什么啊?悄悄儿地回去不好吗?”司徒盈袖皱了皱眉。
“我说了,你要相信你娘。”谢东篱把话只能说到这里。
沈咏洁托他给沈大丞相传话,除了她亲笔写的那封信,还有一些要如何配合她回城的话,都是让谢东篱写的。
谢东篱当时听了,就知道沈夫人要做什么。
司徒盈袖想了一想,点头道:“好吧,你既然也这样说,我自然信你。“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谢东篱的信任程度,已经更胜于对她娘了。
这也不能怪她。
她四岁的时候沈咏洁就去世了,对这位娘亲的手段,并没有领教过,而且在她心里,觉得娘亲是弱者,会被爹和张氏联手欺侮,总是心疼娘,生怕娘受委屈。
而谢东篱的手段,她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了,自然在这个时候,还是更愿意相信谢东篱。
他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的。
就算有事,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谢东篱也是一怔,继而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嗯,信我就对了。”
司徒盈袖:“……”默默转身走了出去。
谢东篱的心情却如三伏天饮蜜雪水,既透心的甘甜,又透心的舒爽……
回到自己的舱室,司徒盈袖自己去洗漱,换了身月白色软绸衫裙,头上只插了一支双衔鸡心流苏坠的小银凤钗,再戴上一直垂到胸前的轻纱幕离,遮住头脸。
而沈咏洁那边,沈嬷嬷给她仔细洗漱之后,也绾了如意髻,插了一支三尾卷纹金凤钗,额头包着珍珠抹额,那珠子细密得不得了,胜在颗颗饱满毫无瑕疵,迎着水光最是耀眼,换了身白底银线竹叶纹的襦衫,配同色长裙,腰上系着淡黄色腰封,腰间挂着羊脂玉的噤步和挂坠,更显得纤腰楚楚,有股不胜之态。
很快钦差官船已经到了京城的码头岸边。
司徒盈袖探头往码头上一看,差一点没惊呼出声!
虽然只是清晨,京城码头却已经人山人海!
靠近下船的位置,有长长的帷幕将从跳板到岸上马车的通道统统围了起来。
但是这个帷幕根本就没有挡住视线的作用,反而吸引了一些闲杂人等的注意力。
人们向来是这样。越是禁止的,就越是想看一看。
因此码头周围的山上、树上,以及高处的八角亭里,都挤满了人。
帷幕里面,也有杀气腾腾的盔甲军士一路守着。
沈大丞相带着护卫和随从亲自来码头迎接爱女回京。
沈家人除了沈大丞相,就连沈老夫人、沈大爷、沈大夫人王月珊、沈二爷、沈二夫人申毓园,以及沈家大房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沈家二房的两个儿子。统统来到码头迎接,给足了沈咏洁面子。
除了沈家人,谢家人居然也来了。
两位从军的谢家大爷就是今日这些盔甲军士的统领。另外还有谢家大夫人陆瑞兰、谢家二夫人宁舒眉,围着她们俩叽叽喳喳的是谢家大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谢家二房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光论人数。居然比沈家人还要多!
沈大丞相笑着对谢家大夫人陆瑞兰点点头,打招呼道:“你是来接东篱的?”
陆瑞兰忙躬身行礼。笑着点头,“是啊,我家五弟说这一趟回来不容易,还说沈夫人能活着回来是侥天之幸。让我们一起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除了沈家和谢家是全家都来了,还有张家。居然来的人也不少。
张四爷张绍天跟在他大哥张绍洪身边,一直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大哥副相张绍洪倒是举止镇定,谈笑自若。
另外便是沈家大夫人王月珊的娘家王家,谢家大夫人陆瑞兰的娘家陆家,也都派了王相、陆相,还有他们的夫人一起前来来迎接沈大丞相的嫡女沈咏洁回京城。
五相世家算是全部到场。
至于三侯,却是来的不全。
头一个跟沈咏洁的嫡长女司徒盈袖有婚约的长兴侯府,只有世子慕容长青一个人来了,长兴侯和长兴侯夫人都没有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