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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福临门 (祝攸攸)


  六郎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将齐福拥入怀中。
  “你爹现不在府中,但我向你保证,他一 回府,我就找他来。阿福,你放心,夫子不会不管你的。”
  六郎知道,阿福要的不是解释,不是答案,甚至并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她恐惧的是猜疑,害怕的是亲人的疏离,她要的只是那一丝爱护和疼惜。
  寒风中,六即的怀抱如此温暖,发抖的小身子渐渐趋于平静。
  那种温暖,似乎也慰藉了阿福落入寒冬几欲冻结的心灵。
  之后,齐福终是从一片混乱之中解脱出来,被几个丫鬟扶着去梳洗。老管家齐正赶紧命人来收拾残局,那个神婆已成疯婆,自由下人打发了出府。六郎将集市发生一切告知管家,齐正赶紧派人拿银子去赔,接 回了莺语和一众轿夫。
  老管家纳闷了许久:“这个时辰小姐是怎么进府的?小姐不是去观音庙拜佛去了吗?再说,大门外明明有老爷特意找来的生脸的家丁守门,怎么就让小姐轻易的进府了呢?”
  萧六郎相对无语,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的。
  一通折腾过去,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转眼间日暮西山,齐员外尚未归家。六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
  听莺语说,小姐一梳洗好,饭也不吃,就跑出房间了,一心要等老爷 回来。
  如今见她这般痴痴地等,六郎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辨。要说阿福被人指为“扫把星”,还不是因他一时失言,当时只想着如何能搅黄了那门亲事,却不料后事艰难。
  六郎慢慢走到齐福身边,并未多语,而是撩起衣袍,坐在她身侧,陪伴着她,与她一同等待。
  “夫子,”齐福看到六郎来了,开口唤道,“夫子是不是早就知道爹要办这场法事?”
  六郎点头,默然承认。
  对于老爷找神婆入府驱邪之事,他本就不认同,可又无可奈何,这才支招让阿福出远门去观音庙拜佛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给撞见了。
  阿福见状,难过地垂下头:“难怪我 回来时,府中的丫鬟、家丁都不见了,原来是怕冲撞了大神全避开了。全府上下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阿福,不要怪你爹,他也有难处,要怪……就怪我吧。”
  “与夫子有何相干?”阿福认命地摇了摇头,“若是爹爹硬要这么做,试问,若大一个齐府又有谁能阻拦?是阿福不好,给爹爹带来了困扰。”
  听她这样说,六郎更加自责,几乎就要向她坦白一切了,却听阿福仿若银铃般的声音突然沉浸下来,悠悠开口。
  “夫子,你知道爹对我有多重要吗?”阿福自语着,望着皎洁的月色,她柔嫩的小脸上笼着一层荧光,“两年前与夫子在府中一遇,其实,也是我第一次踏入齐府。”
  一想到那时的情景,六郎的嘴角就会不自觉的上扬。
  那种诡异的画风,要他怎么轻易忘记?
  两年前,萧六郎被齐员外所救,受邀 回到齐家养伤。当时,他腿伤未愈,正被身上的伤痛整日折磨。一日他拄着拐杖出来站站,那个身着鹅黄色襦裙,如同阳光披身的小姑娘突然跑入了他的眼帘。
  姑娘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瞅着他瞧,一笑温暖明艳。
  春风掠过,她手上的帕子不慎脱手,随风起伏飘动,最终落在了六郎的脚边。然后,齐福说出了她这辈子最厚颜无耻的话:“公子,我的手帕掉了,你能否帮我捡起来?”
  她竟然全然无视他手中的拐杖!
  六郎的 回答是咬着后槽牙磨出来的:“在下试试……”
  他单腿屈膝,冒着差点坐在地上的风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帮她捡起来的。到现在,六郎都没找到一个比阿福脸皮更厚的姑娘……但当时,他也为此不禁失笑,一扫心头阴霾。
  而有关齐福的事,六郎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还是齐老爷特意到江南,将她从人贩子手中买了 回来,认祖归宗不过半月的光景。
  从此,齐福的生活再不是乞讨,或是被人不断倒手卖掉……而是成为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阿福感激齐老爷对她的好,好到犹如新生。
  “爹给了我名字,给了我体面的身份,给了我锦衣玉食,可是夫子,”阿福突然看向六郎,双眼擒着晶莹的泪珠,“我却从不敢问他过去的事,那些消失的记忆,我一句也不敢问,怕一出口,哪里让爹爹怀疑了,怀疑我不是齐家的小姐,不是他真正的女儿,这一切幸福瞬间便会消失殆尽。”
  “如今,我好怕……我搞砸了婚事,以后若是嫁不出去了,爹爹又把我当成扫把星,要是赶我出去该怎么办?”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从齐福的眼眶中滑落,每一下都像是落在了六郎的心头。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柔地帮阿福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就这样看着她。
  慢慢的。
  一点一点的。
  小心翼翼的将她看进了心里。
  “我娶你。”
  

  ☆、第8章 夫君要飞走,抱住不让溜

这句仿若承诺一样的话语,不是玩笑,却又近似玩笑般脱口而出,惊得齐福呆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人坐在越发清冷的台阶上。
  四目相对,默然无言。
  暮色凝重,齐府门前的两只大红灯笼随风摇晃。如火似焰的红光打在六郎的脸上,照得一张脸庞忽暗忽明,眉目深邃,脸上的表情却是晦涩不明。
  似乎一不留神,这个人,和这个人刚刚所说的话都会一晃而逝……
  突然,几声搅人心房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到身前,越发的令人不安。
  只见马儿飞驰到齐府跟前,马上人“吁~”的一声,高头大马陡然停下步子。那小厮侧身下马,刚要往府里冲,瞧见大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自家的小姐,另一个则是长住在府上的教书先生,这两人在此时如何凑到一起了?他诧异片刻,终是出声:“大小姐,夫子。”
  齐福见此人是一直跟在爹爹身边的小厮,猛得起身,上前几步,问道:“可是爹爹 回来了?”
  六郎也跟着看向那小厮。
  只见小厮一抱拳:“ 回大小姐,老爷命小的 回来报信,今儿个有事未办完,要宿在外头。”
  齐福听后自是有些失落,习惯性地看向夫子,此时六郎也正在垂头凝视着她,再想起刚才的对话,阿福的脸腾地红了,视线不自然地躲闪而去了。
  这时,府中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原是小厮的到来惊动了年迈的老管家,莺语也跟着跑了出来。
  “小姐, 回去吧,小心秋夜寒凉啊?”莺语搀扶着齐福向内院走去。
  阿福转身时,余光扫到夫子的脸上,他依然如之前那般望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只是想这般目送她离开。
  这一夜如场似真如幻的梦一样,缠绕着齐福的思绪。
  兰桥馆的一幕幕画面,集市上老妇骂她“扫把星”时的嘴脸,神婆用火烧她的可怕模样,还有夫子……
  夫子的话是当真的吗?
  怎么可能,那可是夫子呀,一向对她严厉如长辈的人呀?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夫子想要娶我?”只单纯的去想这件事,阿福竟然从令她惊恐的思绪中解脱出来,不觉笑出声来。
  要知道,她是早早就对夫子芳心暗许了呀?
  那时上早课,只要对上夫子的双眼,她可是连个简单的句子读都读不通顺的,也就是这两年,爹有意将她另许人家,才稍稍安下心来。本以为与夫子今生无缘了,可今晚,又被他的一句话燃起了希望。
  但一想到夫子是如何来到齐家的,齐福又笑不出来了。
  还记得,莺语和她说过,夫子来到齐府是在她归家前半个月的事。
  听说,那是一个雨夜。大雨倾泄而下,仿佛是天际划破了一道口子,那雨势大到如同要将整个人间淹没。伴随着雨水而来的,是一路贩货 回来的爹爹齐圣天和帮他押送货物的众镖师们。
  干镖局这行的都知道,要不是急镖,镖师一般不会连夜赶路,而且是在 回程上。一众人冒雨赶夜路 回来,本就不寻常,必是遇上了何等大事。后来,听说是三天前,齐老爷与镖师他们在客栈中遭了袭,对方人少不敢造次,却也伤了镖局的几位弟兄,这才日夜赶路,将押运的货物圆圆本本的送到了齐家。而那些镖师转身就走,一步也不敢耽搁,似是遇上了棘手的麻烦。
  天明后,齐老爷才发现,又出岔子了。
  说是小厮在收拾镖车时,车中竟躺了一个血淋淋的男子,那人正是萧六郎。不带一丁点血色的面孔如同宣纸一般惨白惨白的,经夜雨洗刷,左腿上的血迹仍在,血不知流了多久。他应是这一夜都在车上的,因无人发现,伤成这样,还淋了一夜的雨,当时情景甚是可怜。
  六郎只说是赶考的书生,在客栈中被人误伤昏迷,落到了车上。齐老爷见萧六郎无依无靠,又才学过人,便请他留在齐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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