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涵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婢子明白了,夫人放心,我会管教好她的。”
“过了卯时,你让天韵在家,抄一篇千字文吧。”刘玲一边下面,一边说道。
妙涵大吃了一惊:“夫人,天韵会写字吗?”
刘玲很淡定的笑了笑:“十指如白葱,右手食指中间有淡茧,又从没接触过女红,拿针颇像拿笔,岂能不会写字?有时,可能忘了记忆!但会的,终究是会的,你且让她先抄吧,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妙涵惊的半天都没回过魂来,天韵从救了下来,便一直跟着她,两人同吃同睡,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天韵读过书会写字?
转念,妙涵苦笑了一声,心想,她也只是识得几个简单的字,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到是夫人,好缜密的心思,居然从一举一动,还有手指上的茧,就能看出别人曾经会过什么。
刹那间,妙涵只觉得,夫人真是看似软绵,可实则和叶大人一样,深不可测,心细如尘。
“夫人,若是天韵真的会写字,那她,会不会谁家的小姐?”妙涵有些担忧的道。
刘玲回头瞥了她一眼,妙涵这个丫头,五官秀气,眼神清澈,当时一眼看到她时,便猜她是个软性子,而昨天,那些乞丐围了过来时,她眼中流露的不是厌恶,而是怜悯,对小天韵也照顾入微,可见,这丫头,其实心底很善良。
“不管她以前是不是谁家小姐,但现在她是丫环,那就要学着做丫环,人和人之间总有一定的缘份,有缘起,就会有缘灭,有些本事,学会了,就是学会了,凡事只求无愧就好。”
妙涵愣愣的看着刘玲下面捞面,直到她将面煮好,都端了出去,才恍如隔世的回了魂,夫人这话,初听时,只觉得在云里雾里,可细细一琢磨,她就品出味了。
夫人是说,万事皆随缘,来,便来,来了就做该做的事,等到缘灭那一天,走,便走,以后想起这段缘份时,也能无愧于心。
刘玲给叶霄煮的是酸辣鱼汤寿面,炸过的鱼肉丸金黄金黄,配上荷包蛋,再加上青葱和香菜,端上桌时,已练完一套枪法的叶霄,早已坐在桌前,正在看兵书。
见她把面放在桌上,他便收了书,深深的吸了口气,刚才紧绷的脸,瞬间变的柔和起来。
他不喜她这样亲力亲为,但胃,却又很贪婪和实诚。
“下午未时,我来小阁楼接你。”叶霄动筷之前,垂帘说道。
“好啊,看样子,今天是个好天气,理当不会下雨吧。”刘玲扭头瞄了眼天色,此时天边已经放亮了,可灰蒙蒙的还是看不太清。
叶霄扫了眼站在门边咽唾沫的袁海宁:“备伞。”
“哦?会下雨吗?”刘玲吃惊的拿起筷子,喃喃的问。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相信,若能在今天求得一场春雨,那么就代表,今年一定会风调雨顺,只是,在刘玲的记忆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在这一天就下雨的。
袁海宁在边上笑着道:“公子的意思是,有备而无患,叫,叫未什么雨,什么谋。”那面好香,也不知道夫人给他做了没?袁海宁边说边猛咽唾沫。
叶霄懒得搭理袁海宁,捞起面,便开始吃。
“扑哧”刘玲闷笑:“那叫未雨绸缪,好了,你快去厨房吃寿面去,吃完,你好跟你家公子,一起去城卫所,我晚点回趟清波巷,若是阿宝和水生两个也要去踏青,便提醒他们带上伞。”
今天,天气是不怎么好。
袁海宁眼一亮,赶紧开溜,心想,还是夫人好,啥好吃的,都记得给他留一口。
……
吃一口面,刘玲便看一眼叶霄,看他动作又快又优雅,连汤汁也没撒落一滴在衣襟上,这吃面的功夫,也是出神入化了,不愧是高冷系的禁欲型男神。
叶霄被她看的心都要醉了,但脸上还要维持着面无表情,终于在吃完后,叶霄搁下筷子,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很好吃。”
刘玲正巧包了一嘴的面,笑的脸一鼓,便边咀嚼边道:“中午我不来送饭了,到时给你做养胃的糕点,带在路上给你吃。”
“好。”叶霄心头如泛起阳春三月的暖意,应了一声,便想着,上午他便将事情都安排好,下午心无旁骛的和她踏青。
今年的生辰,有了她,果然与往年不同。
送走了叶霄,刘玲便三口两口吃完了面,然后带着妙涵便出了门,先去东城那边走了一圈,正想着要不要在马槽画白圈时,就看到杨月儿的贴身丫环香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叶,叶夫人,我家小姐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这次再见香墨,她已不像是上回那样跋扈,而是态度十分恭敬,眼中也流出几丝怯意。
“什么话?”
香墨平息了几秒,压着胸口胆怯的道:“叶夫人,我家小姐说,今天辰时,席公子的灵柩会从南门而出,扶灵回乡下葬,兰亭轩所有人,还有县学堂的学子们,都会前往,若是叶夫人……叶夫人念在相识一场,便来送席公子最后一程。”
刘玲愕然,还是死了么!
顿时,心中喟然长叹,抬头看向天空,便觉得,这天气真的很不好。
欧阳那天晚上说,席若华印堂发黑,有死劫,果然是真的,席若华是个有才华的人,可偏偏却钻进了牛角尖,竟然因她而害相思,轻视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可悲也可叹。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香墨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回道:“昨天上午。”
“我知道了,妙涵,你随我去南门吧。”刘玲算了下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快到辰时了。
香墨正要尾随,刘玲转头又问:“有人告诉我家阿宝了吗?”
香墨怔忡的抬起头:“这个,奴婢不太清楚。”
听她回答,刘玲拧了拧眉,再次心中一叹,大哥的信,先缓缓,还是去南门送席若华最后一程吧。
☆、248.第248章 今世阴婚
从东门再绕到南门,沿街,就看到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基本上都是在说席若华的死,但版本却变成了,是赵芸菲那天大闹新城县,害得不少人,人踏人,人挤人,这才发生有些人跌入烟霞河,这才害了大才子席若华,因风寒而亡。
凶手就是哪万恶的芸菲郡主,若是当今陛下,不严惩赵芸菲,那这老天爷,就真没长眼了。
刘玲一路默默的听着,心里却在诧异,李家兄妹,居然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让流言来中伤她吗?
快要到南门时,远远的,刘玲便看到了张严。
此时的张严换了一身带刀城卫服,高高在上的骑着马,严谨的盯着街道两边,而此时,前来给席若华送灵的莘莘学子们,已经自动自发的将城门口,分出了一条路。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持着一根白蜡烛,有些人暗暗垂泪,而有些人则在低声诅骂,诅骂那赵芸菲枉为天家郡主,害人非浅。
刘玲胸口微微发闷,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伤感。
她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她而死!
其实,在欧阳不愿出手相救时,刘玲就已经在想,若是李家兄妹,趁此大放流言,中伤她时,她要如何辟谣,却没想到,所有人居然将席若华的死,推给了赵芸菲,难道这是叶霄和欧阳在中间使力,然后借机再另做文章?
要知道,死了一个极有可能考上秀才的童生,又是一方水土的才子,比死十几个平民百姓还要值钱,也更容易借此做文章,来攻击八王。
有道是,死人才是最好下套的,李家兄妹,没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捅她一刀,看她笑话,难道,真是叶霄和李家在某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又或者两人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定了输赢,较过劲了?
就在刘玲乱七八糟的想着时,街道那头,已经传来隐隐的悲泣声。
一辆牛车,拉着一口厚棺,撒着漫天的纸钱从街头那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徐均和方一帆,潘伟民走在后面,在他们三个的后面,则是跟着刘宝、沈文博和周水生,而兰亭轩的少女们,全都戴着帷帽,亦步亦随,隐隐中的悲泣,则是来自她们。
阿宝终是知道了,刘玲长长的叹了口气,心变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从西边的街口那边,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所有人惊蛰,回首一望,就见杨月儿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形单影只,一脸坚毅的走了过来。
刘玲微怔,就听到所有人倒吸了口气,交头接耳的声音也消失贻尽,天地之间只有漫天的白色纸钱,和杨月儿那一身醒目而夺人魂魄的红。
人群中,杨月儿看到了刘玲,她嫣然一笑,眼中仿佛在说:你说的对,人不能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可若爱情没了,心就真的空了,她放不下,也做不到,事到如今,她只想自私一回。
原本要去找杨月儿的香墨,看到自家小姐这个样子,顿时吓的脸惨白,捂着嘴,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小姐,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这是阴婚哪!”
刘玲心惊的看了眼香墨,只见她,哭的肝肠寸断,跪在了地上,便知,这丫头并不知道杨月儿的决定,也就是说,杨月儿故意支开了所有人,然后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穿上嫁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