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何许人也?”有人问。
“据说,这王妃,并非宗亲贵族,也并非名门闺秀,她竟只是楚王身边的一个侍女。”说书人神神秘秘的说道。
“侍女?”众人疑惑。
“正是!”说书人缓缓地点头,“这侍女,与王爷走南闯北,患难与共,甚至在楚王生死一线的关头也不离不弃。据说,她学得刑狱验尸之道,有断案推理之才。京中无数大案悬案,也是她一人所破。若是没有王妃,这世间天理,恐怕就难以昭彰……”
众人感叹唏嘘,百感交集。
楼上雅间,一身锦衣轻缎的男孩儿趴在窗户口,很是老成地轻声一叹:“这些故事,爹爹每晚都将给我们听,都听腻了,是吧小乔?”
他侧首,并没有听到回应,眉头一挑,环顾雅间,空无一人!
双腿一蹬,轻捷地从凳子上跳下来,他立刻出了门,见门口一侍卫垂头站立着。
双眉一挑,沉声问道:“小乔呢?”
“刚刚出去了。”侍卫说道,顿了顿,“郡主说,不必通知您……”
“出了事父王饶不了你!”男孩儿飞快地乜了他一眼,匆忙下了楼。
中秋,一轮皓月,皎皎素辉,映照苏州纵横街道,繁盛陆离如画。街道上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男孩儿上了街,小小的身量不到人的腰腹,放眼看去,只见行人步履穿梭,摇曳璀璨五光十色的灯笼迷离瑰色。
“把我抱起来。”他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侍卫将他放在了肩膀上,他终于可放眼看清这整条街道之上的人头攒动,环顾一圈,很快就看见小乔坐在侍卫的肩膀上,一手提着一盏宫灯,一手拿着月饼,一边吃着,一边指挥着那侍卫带着她进了一家教坊。
“去教坊,”小男孩儿也对侍卫说道。
进了教坊,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小乔,她正坐在临戏台较近的地方,小小柔软的身体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学着其他客人的模样点茶叫吃喝。
小男孩儿走进去,店中小二见他衣着不凡气质不同,立刻应了上来,他不理不睬,直接走过去,与小乔坐在一起。
“哥哥,你也出来啦?”小乔稚嫩却精细的眉眼一亮,“你也爱看那些美人跳舞?”
戏台上,身着胡服羽衣的女人,正翩翩起舞,舞艺精湛绝伦,赢得不少喝彩。应了中秋的景,舞女皆做嫦娥模样打扮,台上纱幕做成圆形,嫦娥舞女在月中起舞,美不胜收。
“有什么好看?一点新意都没有。这种舞,早几年京中已经流行过了。”小男孩儿说道。
“可今日是中秋,跳月中舞正好应景啊。”小乔不以为意,依旧看得津津有味,顺便往嘴里塞了几块月饼。
“你少吃些,娘亲说顾伯父从西北带来了沙枣,你最爱吃的,待会儿吃多了就吃不下了。”他为她倒了一杯水。
小乔果然不再乱吃,留着肚子吃沙枣。
歌舞升平,丝竹管弦绕梁而起。戏台之后琴声跳跃灵动,似泉水琮琮,似珠落玉盘,间或又如流云轻烟,飘缪依稀。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小男孩儿冷哼一声:“这弹琴之人技艺也不好,有一根弦的音不准。”
“是啊,我也听出来了。”小乔点头,“父王比他弹得好。”她抬起小脸,满眼的崇敬骄傲。
“散了散了,赶紧离开赶紧离开,官府的人来了……”
众人正看得如痴如醉,突然间听到有人厉声轻喝,转头见原本整齐沉醉地坐着看舞的人纷纷起身,匆匆忙忙地离开教坊。更有捕快腰间配着刀剑,鱼贯而入,将教坊内部的人全都控制起来。
骚乱声、埋怨声、惊慌的叫声不绝于耳,起伏而来。
侍卫将这对孩童护住,不被人群挤压踩踏。小乔扒着小男孩儿的肩膀往外看,“哥哥,这是出人命了呢,你看,还带了仵作。”
“嗯。”小男孩儿点头,“这教坊之中死人了。”他蹙眉,若有所思,伸手将小乔往后推了推。
小乔抿唇一笑,小小的手一拍,“正好,或许娘亲喜欢这个地方,那么我们就不走了,娘亲和爹爹很快就能找过来的。”她悄声在男孩儿耳边说道:“我也去看看案发现场。”
男孩儿蹙着眉,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和诱惑,点了点头,“一起去。”
有捕快快速走了过来,正要将这侍卫两人孩童两人给“请”出去,谁知那男孩儿走了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块牌子,有识货的人立刻不敢做声,恭敬地退了开去。男孩儿与小乔对视一眼,跟着官差进了教坊的院落之中。
教坊中的姑姑双眼通红,一边引路一边说道:“方才正要去叫兮娘准备上台,可谁知,她竟……竟然就死在房间里了。”
“房间中可有人进去过?”小男孩儿开口问。
那姑姑一愣,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见几个捕快没说什么,便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只看了一眼,发现不对就出来了。”她哽咽了一声,“兮娘……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先去兮娘的房间看看。”捕头说道。
男孩儿眯了眯眼,拉着小乔的手跟上。
一行人进入院内,宅院女墙花木掩映,雅致清静,依稀可听见热闹街道之上传来的鼎沸喧嚣声。中秋之夜,院内灯火明亮如昼,映照之下,地面人影模糊。
“你们先去院中查看,我们进去看尸体。”
男孩儿与小乔跟进房中,推开房门,就见一个雪白色的人影悬挂在房梁之上,僵硬的身躯似悠悠晃荡,房内灯光晦明晦暗,那惨白的身影如鬼魅般,很是瘆人。
悬挂的尸体之下,有一方倒下的凳子。
“看样子,是兮娘自己想不开,踩着凳子将自己挂在悬梁上自尽了。”捕头说道。
看了看房间四周之后,命人将尸体放下来。
官差看了一眼,让仵作来验尸。
仵作是个中年男子,看见被放在地上的尸体,立即过来察验,略微看了一眼后,说道:“颈部有缢痕,缢痕粗细的确与悬梁用的腰带相吻合,初步判定是自缢而死的。”
小乔站在一旁,微微蹙眉,“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很乱,”她抿唇,乜了一眼那仵作,“你就这样验尸,连摸都没有摸一下,只是看了一眼,就这样判定是自杀?”
仵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轻声一笑,说道:“老夫我做仵作多年了,看过不少的尸体,有经验,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一看就知道了。”他用手指着尸体的脖子,“你看,这缢痕与她腰带的粗细相同,而且从颈部下颌到耳后,并没有交叉……”说着,他的声音一顿。
小乔走上前,在尸体前蹲下,用手指了指那尸体的头发,“这女子的头发很乱,而且她头发上的钗环都歪歪斜斜的,像是被人胡乱的抓过。若是她想要自杀,为什么要在死前将自己弄成这样?不但把头发弄乱,还把自己的衣服也脱得只剩中衣?”
“那你说,为什么?”仵作有些敷衍地看着她,并不理会她,直接拿了尸单写好,“你个小孩儿家家的,回家去吧,不要添乱。”
“女子爱惜自己的容貌,就要要去死,也大多会将自己装扮得好看一些。”一旁的男孩儿开口道,他与小乔对视一眼,“我想,她之所以没有穿外衣,可能是因为外衣上留有凶手的痕迹,所以被凶手拿走了。”
仵作记录的笔一顿,淡淡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转头看向一旁查看现场痕迹的官差,“大人,这……”
男孩儿顺着他仵作的目光看去,见那官差的领头走过来。他蹙眉,见那官差一副严谨小心的模样,应该很是谨慎,再看他的衣着,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个什么官。大约是个捕头。
捕头过来,问道:“如何?”
“应是自杀。”仵作说道。
捕头蹙眉,半信半疑,想要问,可又摸不着头脑。
小乔走到那张被踢到的凳子前,说:“这凳子很干净,而那女子鞋底有灰尘,就算她踩着上去悬梁,也不会不留下脚印吧?”
捕头闻言,立刻去查看,果真如此。
“而且,这女子颈部的勒痕并不是只有腰带的勒痕,还有一圈很细很深的勒痕,”男孩儿走到尸体之前,用手拨开女子耳后的头发,“深而细的勒痕从颈部之下绕到耳后交叉,这说明是有人用什么很细很坚韧的东西绕到她颈部,将她勒死之后,悬挂在房梁之上,伪装成她悬梁自尽的模样。”他站起身,□□岁的身量笔挺如玉,神色严谨认真,环顾四周,略思索片刻,说道:“看样子,凶手或许是临时起意将她杀死,然后简单的伪装了一番逃走的。”
捕头点点头,很是赞赏的看着他,“你这个小孩儿倒是聪明,脑袋瓜是怎么长的?”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刚才我也查看过了,的确如你所说。”他啧啧两声,“是说的有理,那么既然如此,凶手是谁?”
“看那女子的死亡时间不就好了?”小乔说道,“嗯……谁在她死前见过她?”
“是我,”一旁安静的姑姑说道:“昨夜凌晨,我便让所有人开始准备中秋的表演,兮娘是管乐器的,所有的乐器都教给她保管,我让她开了乐器房,给人分了乐器,让人好好练习,可她说,她身体不舒服,不与人一同练习了,就带了自己的琴回房自己练。”她顿了顿,“我看她脸色的确不好,便让她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