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惠帝瞪他一眼,继续反驳:“可她本就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他是朕的女儿,理性留在这里陪着朕。”
太子听罢讥讽一句,“纵然这样,她也不喜欢。何况,她也是懿妃的女儿,也该陪着懿妃。”
懿妃?煊惠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许是这是个令他不愉快的女子,他不愿多说了。
两人安静了会儿,太子突然漫不经心地问,“父皇口中的喜欢真的就是利用么?”
话落,蹲地上的齐公公腿就抖了起来,拼命地朝太子使眼色:拜托了殿下,不要再拔龙须了!!
太子不置可否。
出乎意料,这次煊惠帝倒没未怒,反而淡淡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么?”
而对于他话里的深意,太子摇头回道,“父皇对我还成吧。”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嫌弃。
齐公公已然放弃了给他使眼色,他宁愿自己静静地蹲成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煊惠帝却诡异地沉默了。
太子变本加厉,“总觉着父皇更喜欢二皇弟与小榕。”
煊惠帝这才吭声,“以后还会喜欢的。”
此时夜已过了大半。
殿门微敞,冷风袭来,齐公公这块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斟酌再三,还是劝两人道:“天冷,陛下与殿下还是就寝吧。”
话才落,呼呼呜咽着北风就成股儿地奔了过去,其中还夹着些白花儿,迷了三人的眼。
太子抬袖一挡,眸子微张,诧异,“雪?”
“下雪了!”齐公公立即蹿了起来,歪着头往外瞅,冰凉的雪花很快贴满了他的脸颊。
煊惠帝倒是反应平平,“那又如何?”
齐公公被噎,呃呃了几声只好道:“……睡吧。”
“不睡!”煊惠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挑着眉问太子,“你说,何时与大陵开战?”
如此重要之事,他就这么随便地问了出来,而且还是如此随意的态度。
大抵上是想拿太子开刷,毕竟贺贺可是在南照,两人敌对着呢。
太子默了会儿,表情淡然地慢吞吞回,“这得由父皇定。”
煊惠帝没如愿看到太子惊慌抑或为难的表情,略微不爽。
他望了一眼殿外,思付,“这会儿南照该冰天雪地了吧。”他又摇摇头,“此时开战,时机不对。”
“那就来年春天吧。”太子点了点头,说,“天暖和了,打起仗来也方便。”
煊惠帝听罢蓦地就笑了,笑容意味深长,“那是,贺将军应付起来也方便。”
条件都是同等的,究竟鹿死谁手,却得等到最后了。
太子不理他的揶揄,又将之前说话的事提醒了他一遍,“父皇答应儿臣的,儿臣都还记得。”
“到了那日,父皇可不千万不要忘了。”
煊惠帝笑容顿时消失了。
太子勾唇,“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大步出了殿门,飞舞的雪花扑了一脸,太子用手抹掉,眼里全是水。
前方的灯光映着雪花,光晕模糊,太子揉了揉眼,提着步子往未央宫回。
这条道上,还是他一个人,步子不紧不慢地走。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如鹅毛,如柳絮,很快就淹没了他的身影。
齐公公心也软,扒着殿门望他,双眼酸的要流泪,“殿下太可怜了,这么久了,还是自己一个人。”
“都是自己找的,能怨谁?”煊惠帝不满地起身,扭头就往寝殿走去。
齐公公这才转身小跑跟上,“陛下,太子妃又没了,要不要给殿下再选……”
“用不着了。”
煊惠帝脸色阴沉,他步履加快,低低呢喃,“他不会再同意了。”
…………
不远看,未央宫还是老样子,华美精致,鲜亮如初。
宫门口,成群的人提着灯笼等候太子回来。
太子在几步远停了下来,偌大的宫殿,他怕自己一个人住着不适应。
踟蹰良久,肩头都落满雪花了,太子低头呢喃了句,“一个人安静,不吵。”
迈步到了门口,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果然未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儿,
“殿下,您回来了。”
“殿下,下雪了,快进来吧。”
“殿下。”
“……”
很多的声音涌进耳中,却没有一道是他熟悉了的。
直到有宫女上前,他这才恍惚过来,随着光亮进了门。
对了,他是不是还有个太子妃。
是容泽吧。
哦,不,容泽同小榕走了。
顾钺也一起走了的。
约莫走了几步,簌簌的落雪声,啪啪得树枝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太子糟乱的心绪。
“殿下,小心。”
掌灯的宫女提醒,太子皱着眉挥袖,“都退下吧。”
“把灯给我。”拿过宫女手中的灯,太子脚下生风,甩开了一众下人。
疾步进了书房,一手扔了灯,一手关上,无边的黑暗中,太子缓缓闭上了他的双眼。
从未,从未,这么想念过一个人。
如果贺贺在,他会做些什么呢。
贺贺还装傻,他就乐意哄。
不装傻,他也想哄她,哄得他开开心心的。
摸索着走到椅子边儿,太子放松身子靠着它,双眼还是闭着的。
贺贺还在他的脑海里活蹦乱跳。
他开始后悔了,那次带贺贺出宫,他为什么不做点呢,这样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会觉着太少了,两人的回忆太少了。
他此刻恨不得满脑子都是贺贺,明天一起来,还是贺贺。
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所有日子,贺贺都在他脑海里陪着他。
如此,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与此同时,遥远的南照,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堆上,亮亮的一片。
屋顶上,嗜骨的冷气侵入贺贺的口鼻,贺贺浑身裹成球似站在上面。
她睡不着。
翻来覆去快一夜了,她还是睡不着。
只因,她脑海里全是一个男人。
顾旸。
不行了,她颓废地搂起被子蹿到了房顶。
她认为,她会这么思念顾旸一定是因为被窝太暖和了。
如果她被冻得浑身打哆嗦,上下咯咯地打架,那么她就会光顾着冷,不会再想别的!
就这样,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三刻钟……
直到被冻得双腿发麻,站不住了直接到了屋顶上,她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傻了才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情!
然而,更可悲的是,就算到了这一刻,她脑海里想的还是顾旸。
她想,快开战吧,我想见他。
也就是这一刻,贺贺才晓得,她喜欢顾旸竟然喜欢到了要抛弃南照的地步……
...
☆、第一百一十七章:与子同袍4
整个冬天,南照都浸泡在寒冷中。
如何御寒向来是南照人思考的头等大事,比起躲在屋里不出来,他们宁愿多运动,起码还能强身健体。
尤其是军营,士兵的勤奋程度比起其他季节高太多了,一说要加强训练强度都不约而同说好。
魏源对此颇为满意钤。
等贺贺同其他将领在角楼议事时,他便同贺贺建议:“将军,不如再多多练习阵营?”
“这个你自己看着来。”贺贺将军营事务全权交给了魏源,面向其他将领,“我要去南方边境了。”
“啊……”
几人表情一变,顿时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将军,我们与南照……”
话未完,贺贺抬袖截断,“各位心知即可。”
大陵确然在南照正南方,若真攻来,南方边境首当其冲,贺贺理性要去的。
“将军,那末将跟着。”魏源当即忘了自己的任务,贺贺摇头拒绝,“你只需看好军营。”
以后打起来,军营就是后备力量,断然不能随意糊弄,贺贺之所以让魏源留下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她希望,真有一天,前线穷途末路了,魏源能救他们一把。
魏源于此也算明白,便不再请求,沉默下来。贺二等人不语,他们晓得,贺贺的安排也许是她自己的注意,也许是陛下的旨令。
可,总而言之,这一切安排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俩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将士都要想得远,看得清。
贺贺朝贺二点头,“就贺二同我一起就可。”
贺二颔首,“是,将军。”随即又面朝众人,微笑起来,“到了地方,若有需要,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你们等着即可。”
“魏源。”
“在。”魏源出列。
“不可让将士们偷懒,你脾气也要好一点……”
贺贺安排魏源几句,魏源一一记下。其余人也默默记在心里。
约莫过了两刻钟,所有事情交代妥当,贺贺领着贺二出了门。
身后将领跟随其后。
军营大门前,白雪皑皑,风声凛冽,小兵牵了两匹马儿过来。
“好了,你们回去吧。”贺贺回头笑了一声,继而跨上马背,“我们走!”
贺二点头,驾了一声,马儿奔驰,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军营的大门。
魏源与其他将士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茫茫白色没了他们的影儿,魏源才板起脸,“回去继续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