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沨噙着笑,不置可否。
苏禧生气了,“你究竟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卫沨闲闲地坐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不多,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苏禧原本想再问问大哥是否真的出事了,但是一想,这只是卫沨骗她出来的借口罢了。倘若大哥真的出事了,绝对不会指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来传话的。
马车走了两刻钟,总算抵达了后山。
马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卫沨临下马车前对她道:“去挑一匹温顺的马,一会我再过去找你。”
苏禧忙道:“六哥会教我骑马的,我不必你教……”
卫沨看着她道:“幼幼。”
苏禧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就没继续往下说。
未料下一瞬,卫沨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嗓音低低的哄道:“听话。”
苏禧脸颊一红,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卫沨嘴边挂着笑下了马车。
*
到了马场,苏礼见到她很是诧异,“幼幼,你不是留在家中么?”
苏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道:“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想学骑马,就让人准备了马车过来了。”
苏礼一笑,并未怀疑:“我这就带你去选马。”
苏禧说好,跟着苏礼一同前往马厩。没想到一进去,便见到了吕惠姝和吕江淮兄妹二人。
吕氏兄妹也是来西郊避暑的。吕惠姝见到苏禧很是惊喜,忙叫了一声“幼幼”。
自从吕惠姝知晓苏禧的小名后,就颇热衷于这么叫她。
苏禧迎上前道:“姝姐姐。”说着看了看一旁,又道:“吕公子。”
吕江淮今日穿着一身胡服,宽肩窄腰长腿,勾勒出一道矫健的身姿。他方才还在与吕惠姝侃侃而谈,一见着苏禧反而不会说话了,酝酿半天道:“苏九姑娘也来骑马?”
苏禧笑着点头,能在这里遇见吕惠姝十分高兴,坦然道:“只是我不会骑马,一会还要六哥教我才行。不知道吕公子会不会挑马?我想挑一匹温顺一些的马。”
吕江淮乐意之极,立刻道:“自然可以。”
一旁吕惠姝偷偷一笑,揶揄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她拉着苏禧的手,带着她往马厩里走,道:“幼幼,不如我来教你骑马吧?你六哥是男子,总归不太方便,我来教你骑马,保准你一天就能学会了。”
苏禧是见识过吕惠姝的骑术的,那日她跟宛平翁主赛马的时候,看得人惊险万分。眼下听说她要教自己,感激道:“真的?可是会不会给姝姐姐添麻烦了?”
吕惠姝道:“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能收你这样的弟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厢,吕江淮很快挑好了一匹体型适中的大通马,牵到苏禧跟前道:“这种马性子温顺,容易驯服,正适合苏九姑娘这样初学马术的人骑。”
苏禧接过吕江淮手里的缰绳,起初不大敢靠近,后来见这马没什么特殊反应,便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马鬃。这马果真很温顺,甩了甩尾巴,接受了苏禧的触碰,她抬起小脸,笑盈盈道:“多谢吕大哥。”
吕江淮怔怔地瞧着她的笑脸,半响才慌忙回神,道:“不必客气……”
接着吕惠姝和吕江淮也各自挑好了马。
苏禧骑上马背,一开始不敢挥动缰绳,只紧紧地抓着面前的鞍鞯,寸步难行。
吕惠姝在一旁细心地指挥,叫她不必害怕,“幼幼,别怕,我在后面跟着你。”
吕江淮本来是要去远处练习骑马的,此时也留了下来,默默地跟在苏禧后面。
苏禧握着缰绳走了几步,吕江淮给她挑的马好,驮着她走得十分稳妥。渐渐地她的胆子大起来,开始让马跑起来走了,耳畔风声飒飒作响,她跑得越来越快,只觉得心情心旷神怡,方才那点害怕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半个时辰后,苏禧已经能自己骑了。
吕惠姝在头后紧跟着:“幼幼,前面有一条河,咱们去河边走走吧。”
苏禧颔首说好,不大熟练地调转马头,跟着往另一边走去。
吕惠姝称赞道:“我和哥哥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这才半天,你就学得差不多了。”
苏禧笑容乖巧:“是姝姐姐教得好。”
倒不是苏禧刻意奉承,吕惠姝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担心她出什么意外,她一慌神,吕惠姝就在后头安抚她。若没有吕惠姝,她确实不能学得这么快。
很快到了河边,几人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后,吕惠姝的马停了下来低头喝水,苏禧停在前方等她。
忽然身下的马动了动,好似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发出一声嘶叫,毫无预兆地往前奔去。
苏禧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紧紧地握住缰绳,便被身下的马驮着往前冲去。
马跑得飞快,苏禧差点被颠下马背,只听身后吕惠姝急急地叫了一声“幼幼”,后面的话她就听不清了,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苏禧脑子一片空白,这时候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反应,一开始还能紧握着缰绳,后来被马颠得七上八下,连缰绳都握不住,只会本能地爬在马脖子上,抓着马鬃,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苏禧心想这下是完了,若是被马颠下去,不死也要残废,她以后可怎么是好……
“苏姑娘!”吕江淮紧追不舍,狠狠地抽了几下马鞭,企图拉近与苏禧之间的距离。
只不过苏禧的这匹大通马温顺是温顺,脚程也是不赖的,跑起来丝毫不输给吕江淮的良驹。
吕江淮追了许久没追上,从后面看见苏禧的马后腿上趴着一只不起眼的虫子,他定睛看了看,心中一骇。这种虫子他见过,最喜欢吸食动物的血,马若是被它叮上了,便会一直不停地奔跑,直到力竭身亡。
不怪他和吕惠姝大意,而是这种虫一般生长在沼泽之地,谁能想到会出现在这?
吕江淮顾不得细想,快马加鞭地继续往前追去。
苏禧的眼泪都被风吹干了,心中颇为绝望。她的双手已经抓不住马的马鬃了,快要松开手时,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紧接着一双手将她揽入宽阔的怀抱,握着她身前的缰绳,动作娴熟地控制马奔跑的方向。
苏禧脑子嗡嗡的,耳边却还能听到一个不紧不慢地声音:“不是说了我教你骑马么,怎么还是不听话?”
苏禧这时候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紧紧地攀着卫沨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泪水温温热热地流了下来,“庭舟表哥,救我……”
卫沨唇边噙起一抹轻笑,想抬起手揉揉这小丫头的脑袋,可惜腾不出手,只道:“幼幼,抱紧我。”
后头吕江淮转过了一道山坡,只见前方树木葱茏,密密麻麻,不见苏禧的踪影。偏生面前还是一个岔路口,不能确定苏禧究竟走了哪条路。
第51章 肌肤之亲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已经听不见半点人声,卫沨抱着苏禧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被巨大的惯性扔到一旁的草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终于停了下来。
苏禧一动不动地趴在卫沨的胸口,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紧紧巴巴地挨着他,身躯轻颤,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过了半天仍旧不肯松手。
卫沨见她吓坏了,倒也不动,抬起手放在她的头上,低声哄道:“没事了,幼幼,我们没事了。”
苏禧仍旧没动静。她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巨大的恐惧把她给淹没了,所以即便眼下安全了,她也没有缓和过来,只想紧紧地抓着一个人,从他身上得到一点安全感。
过了许久,苏禧才默默地从卫沨身上爬起来,一声不响地抱着膝盖坐到一旁。
苏禧小脸惨白,一丝血色也无,发簪在刚才的颠簸中掉落了,乌发披散在了肩后。她抿着下唇,想必是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所以此刻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眼睛因为刚刚哭过,红通通的,好像下一刻就能滚出泪珠来,看起来真是委屈极了。
卫沨抬起手,轻轻扫了扫她落羽杉一般的长睫毛,嗓音低低沉沉的:“幼幼?”
苏禧竟然没抗拒他的碰触,不过也没反应就是了,仍旧低着头。除了刚才那一声情不自禁的“庭舟表哥,救我”之外,她便没说过任何话。
附近有一条溪流,正是从山顶流下的那一条。卫沨抱起苏禧,带着她往溪边走去,把她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摊开她的两只手心看了看,果真有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刚才情急之下她一直抓着马鬃,鬃毛粗粝,她的皮肤又娇嫩,自然会磨破她的手心。
看着那几道血痕,卫沨眉头皱了皱,取下她身上的帕子,去溪边蘸水洗了洗,回来捧着她柔柔软软的小手,擦拭上头的血痕。
苏禧蓦地往回缩了缩手。
卫沨抬眸看她,“疼么?”
苏禧还是不说话。
卫沨掀唇轻笑了笑,难得见到她这么乖顺的时候,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兽,安安静静的,哪里安全就往哪里依偎。卫沨擦干净她手心的血迹后,虚空叫了声:“李鸿。”
就见李鸿一身青衫从树上跳了下来,来到卫沨跟前,屈膝行礼道:“世子爷。”
卫沨道:“你身上可有带治疗磨损的药?”
李鸿说有,立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青釉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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