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仪一惊,霍然从榻上坐起来,待看清来人的脸之后,眉心微微一拧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正是厉衍。
厉衍站在傅仪面前,停顿片刻,见她没有动怒,方才上前抱住她,将她推倒在榻上,宽厚的手掌扶住她的腰肢。幸亏傅仪刚才把丫鬟都遣出去了,屋里没人,她忍受着厉衍对自己的抚弄,别开头,他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她重复了一边道:“我问你怎么来了?”
厉衍嗓音粗哑,道:“来见你。”
他不善言辞,但是他的行动却能替他回答。他迷恋她的身子,许是渴望了太久,如今发现她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遥不可及,就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只不过每次只差最后一步时,她都不让他继续,拿她和卫渊的孩子说事。
既是知道有孩子,为何又来招惹他?
思及此,厉衍心情恼恨,手下的动作狠了狠。
*
傍晚,傅仪离开客房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卫沨和苏禧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坐上回府的马车,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抿了抿唇。厉衍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她说什么他都不听,将她亲得那样狠,嘴巴都肿了,以至于她在屋里待到了现在,等唇瓣不那么肿了才敢出来。她又上了一点口脂,遮盖了被他咬破的地方,总算是不大明显了。
双唇尚且如此,身子就更不必说了。厉衍掌心粗粝,力道又足,狠狠揉着她,将自己胸口揉得满是红痕。
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傅仪一面瞧不上他,一面又很满足他对自己的渴求。回到豫王府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她本打算先去净房洗个澡,洗去身上厉衍的气息。未料卫渊却过来了,往常这时候卫渊都是直接歇在外院的,今儿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起来到她这儿来。
卫渊面色郁郁,心情十分不好。他刚从宫里回来,向昭元帝汇报上回的案子,昭元帝陛下对他办的事情不大满意,朝廷拨出去两百万赈灾的银两,真正用在百姓身上的只有十几万。这件事正是他负责的,他办事不利,皇帝自然要说他。
昭元帝拿他与卫沨做比较,对卫沨赞不绝口,对他却是百般挑剔。
这么下去,开春后立储,不必想也知道立的是谁。
卫渊心烦气躁。赈灾说着容易,疏通官员难道不用银子?一层一层剥削下来,他自己一分钱没有捞着,全进了那些官吏的口袋里,到最后自己还要被皇帝数落,真真儿是吃力不讨好。
他心情不好,才想起傅仪来。傅仪能弹得一手好琴,当初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女,他来她这儿听听琴,或许能心情好点。
傅仪迎在门外,朝他欠了欠身道:“世子爷。”
卫渊应一声,看着她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大慈寺?”
傅仪颔首,道是,“我去给咱们的孩子求一支签。”
卫渊兴趣不大,但还是问道:“求了一支什么签?”
傅仪沉默一瞬。她当时脑子混沌,根本没有听解签的小沙弥说了什么,眼下卫渊问起,她自是答不上来。然而傅仪毕竟是从小被称之为才女的,很快道:“是第五十九签,上吉签。解签的小师父说求得此签者可顺心顺遂,福泽恩厚……”
她说话时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玉颈。卫渊瞧着她,廊庑上悬着八角灯笼,月色迷蒙,灯光昏黄,虽不明显,但卫渊还是看到了。就见他眼神一沉,手掌抚上傅仪的脖颈,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嗓音低得可怕,“这是什么?”
他的拇指下,有一块崭新的红痕。
第116章 李子果脯
那处红痕不是太明显,藏在雪青色狐狸毛里披肩下,若非傅仪说话时低着头,而卫渊站得角度又恰恰好,不然根本看不到。
卫渊好几天没回过正院,自然也没碰过她。准确地说,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他们许久都没行房了,这个红痕不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卫渊的脸色才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掌一点点收紧,仿佛只要傅仪的话有一点令他不满,他便能拧断手中纤细的脖颈。
傅仪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颇为冷静,交叠在跟前的双手浸出了汗。她垂眸,从善如流道:“今天大慈寺的斋饭中掺了芸豆,世子爷知道的,我吃芸豆会过敏。眼下身上起了许多疹子,正要叫府里的大夫过来看看。”
半响,卫渊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捏着她脖子的手也松了松,道:“是么?那刚才怎么不跟我说?”
傅仪对芸豆过敏,成亲当晚卫渊就知道了。那时厨房端上来一碗花生芸豆粥,是府里的传统,寓意吃了之后能“多子多福,长寿安康”。傅仪当时并没有吃,卫渊问了她,她才说自己对芸豆过敏。
傅仪低眉顺眼道:“我见世子爷心情不好,便不想给您添乱。屋子里头有药,我方才已经吃过了,只是……大夫说这病会传染,今晚恐怕不能伺候世子爷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缓,面上瞧不出一丝心虚与怯懦。卫渊看了她一会儿,方才彻底松开她的脖子,把屋里的丫鬟都叫出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夫人起疹子,你们杵在屋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然后应了声是,赶紧请大夫的请大夫,拿药的拿药。
方才回来时分明没听说夫人起疹子,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起来了?丫头们虽然很疑惑,但是却不敢到卫渊面前搬弄是非,毕竟傅仪才是她们的主子,若是说错了什么,她们担待不起。
傅仪朝卫渊屈了屈膝,道:“多谢世子爷体贴。”
卫渊没有进屋,他今日来这儿原本是为了听她弹琴的,目下定然是听不成了。他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下了,你好好养着。是药三分毒,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别吃太多药,最好让大夫给你开些外用的药。”
傅仪颔首道是,想了想,像是十分在意的样子,“……王爷今日打算宿哪儿?”
卫渊道:“今早出门时白氏说身体不适,不知现在好了没有,我过去看看她。”
接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宝相斋。
傅仪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视线尽头,才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咬咬牙,现在不是恼恨厉衍的时候。她转身去了小厨房,从角落里找到芸豆,拿在手中犹豫许久,方才狠了很心,吃了下去。
做戏就应该做足全套。否则一会大夫过来,见她并非真正起疹子,那就谎言毕露了。
这头,卫渊没有去白氏的清澜院,而是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他坐在椅子中,叫来自己的侍卫陈勤,捏着手中的白玉茶杯把玩了很久,才道:“去调查一下,夫人今日去大慈寺都见了哪些人,做过什么,一一汇报给我。”
侍卫陈勤颔首,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宝相斋的丫头进来,磕头道:“回禀世子爷,大夫已经给夫人诊治过了,夫人确实是芸豆过敏。浑身都起了疹子,看起来挺严重的。”
卫渊若有所思道:“上过药了么?”
那丫头道:“上过了。只不过夫人上药时只留了一个丫鬟,没有让奴婢在跟前伺候。”
卫渊颔首,没再多问,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
*
晋王府,卫沨也在调查一些东西。
那天傅仪递给他的药方,他虽然烧了,但卫世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看了一眼,就能将上头的药材名字记下来。他把周中贤叫过来问了问,周大夫听罢,捻着胡须老神在在道:“黄芩、白术均有安胎之效,其他几味药材是清热养胃的。回禀世子爷,这副药方没什么问题,说不定对夫人的情况会有所改善,倒是不妨一试。”
卫沨慢条斯理地轻点桌面。那药方是傅仪亲自给他的,她应当不会那么愚蠢,直接在药方里动手脚。一旦幼幼出了什么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他沉吟片刻,道:“照着药方煎一碗药,命人试过之后再端进来。”
近日苏禧害喜颇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吃进肚子里,没一会就吐了。夜里一晚上要吐三四回。加之她最近变得脆弱爱哭,先前说了不会再对他发脾气,她心情不好时便一个人忍着,娇娇小小的身子缩在床榻角落无声地流泪。
卫沨把她翻过来搂进怀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幼幼,你还是闹我吧。”
他宁愿她对他撒泼耍赖,也好过这般叫人心疼。
谁给的方子不要紧,只要能让她早些好起来。
谁知道那姑娘倔得很,一听说这药方是傅仪给的,当即就把药碗推开了,嘴巴闭得紧紧的,死活不肯张开。她才不想承傅仪的人情,傅仪就会表面上做好人,她宁愿自己半夜起来吐三四回,也不想喝傅仪给的药。
卫沨坐在床头,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薄唇微弯,道:“这么讨厌傅仪?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多了去了。苏禧觉得这个话题一言难尽,正要开口,胃里便又一阵反胃。
她赶紧推开卫沨,光着脚跑出门外,捂着胸口干呕。她刚起来,肚子空空的,什么都吐不出来,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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