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娆抬眼看着他们,发觉其中有个人格外眼熟,熟到扎眼。
何谓狭路相逢,温娆曾经得罪的人只多不少,梁萱正是一个。
她的目光不由得滑落到梁萱的手间,她以为梁萱会死,可没想到她居然还在皇宫内,只是二人的地位如今却是没多大差别的。
梁萱感受到一阵冷漠的视线,不由得抬起头,撞见了温娆的目光,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上前一步,给温娆行礼,“奴婢可带娘娘走一段路。”她说道。
梁萱低着头,向温娆伸出手来。
温娆却站着一动都不动,没有向她伸出手去,也没有推开她。
只留梁萱一人保持着动作,徒增尴尬。
“怎么了,温良媛,可是不满意了?”宁修容笑道。
“奴婢是更衣,并非良媛。”温娆说道。
宁修容看见她面上坚定的模样,也看到她面容上的美丽,她不想嫉妒太多,可偏偏难以忍受。
她转眼看向梁萱,沉声道:“萱儿,扶她。”
梁萱当即抬手搭在温娆手臂上,温娆扭头看向她,声音分外的低,梁萱感觉自己应该听不见,可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魔鬼,带着以往的疼痛和教训,令她胆寒。
“梁萱,我那会儿还未光脚……这个时候,我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
梁萱手一抖,温娆便从她身边退开,离宁修容一步之隔,道:“宁修容,奴婢说了,奴婢现在不是良媛,奴婢是更衣。”
宁修容笑:“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而是你真的已经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当真是可怜得紧。”
温娆再度向后退一步,眼见着那边的人要接近,道:“奴婢告退。”
她说罢转身便离开。
梁萱讪讪地站在原地,似乎被温娆的狠话给吓到了,右手掌一阵剧痛……即使是温娆什么都不做,那日的记忆犹如诅咒一般,伴她日夜难眠。
“萱儿。”宁修容看着温娆远处消失的背影,在梁萱面前站定。
梁萱颤了颤,还未开口辩解,面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宁修容一巴掌。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养条不会咬人不会叫的狗,你懂吗,萱儿。”宁修容说道。
“奴婢懂。”梁萱握着拳,指甲深陷,“奴婢是一条狗,修容……还请莫要生气伤了身子,要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它喜欢在对方最无防备的时候咬她一口。”
“是么?我第一次养狗,希望它别让我失望才好。”宁修容娇媚一笑,虽不及温娆,却也带着三分邪性。
☆、第27章 虚伪温柔
罂粟被人从牢里领了出来。
接她的人是映秀。
“罂粟,你做得很好。”映秀这般对她说道。
罂粟抿着唇,面上没有半分血色。
“我跟你讲,这几天娘娘胃口都好些了,你瞧她这人总是口是心非,这回儿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她说道。
“这些天……还发生了什么?”罂粟想了想,问道。
“没什么事儿,不过娘娘最近在遣人做衣裳,偏偏你又不在,可忙了,我好不容易分出时间来将你领回去reads;[法证三]女配男配。”映秀说道。
罂粟再度沉默。
整整三天,她因为温茹身边缺人手才被想起来,若非如此,她怕是就此被遗忘了吧。
这种熟悉的感觉,她甚至能预料到接下来温茹待她的态度。
一个人的感情能够伪装一时,却无法伪装一世。她一直都知道,温茹讨厌她。
她去温娆身边伺候的半年里,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只是到了最后关头,映秀又找到她。
映秀告诉她,在温娆与温茹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出宫。
罂粟选择给温娆下迷药,而映秀认为温娆必须死。
映秀将温娆吊起来的时候,她站在一旁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也许站的位置不对,她看见温娆半阖的眼睛一直都幽幽地盯着她,恍若鬼魅。
她为此连晚都睡不着,所有人都以为温娆死了,温茹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甚至因为得罪了老嬷嬷,被罚去了柴房。
也许是巧合,温茹后厨中巧遇了她,将她带回,她便又见到了活生生的温娆。
温娆被贬,这其中少不了她的助力,世间巧合千千万,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继续那般巧合,重复过去的事情,她心中有个答案渐渐明了。
她们才走了没多久,温娆后脚就来了。
这里关着一些犯了错的宫人,兴许早就该离开了,可被人所遗忘,放在里面榨干出身上的钱财来,方能离开。
“见人交一两,领人交十两。”那个不耐烦道。
温娆拧眉,从锦囊里倒了半天,也只倒出一粒碎银子。
那人拿过来掂量了半天,嘀咕道:“这东西有没有一两啊?”
温娆伸手要收回,他才收起来,道:“还不快进去。”
长生在里面倒也没有受到亏待,只是脏兮兮的,温娆进去时,他正缩在墙角睡觉。
“长生……”
长生抬起头来,看见是温娆,顿时弹了起来。
“良媛,你怎么来了?”
“我先来看看你,别叫我良媛,你叫我的名字便好。”她说道。
“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长生说道。
“长生,你为什么要帮我?”温娆将他细细打量,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你真想知道吗?”
“你说。”温娆说道。
“我……我现在还不能说。”长生闷声道。
“我会我会想办法带你出来的。”他不肯说,温娆也不勉强,不论他出于什么原因帮她,都是这回都是她欠了他的。
“等等。”长生看着外面的人没进来,让温娆靠近些。
“我床底下有钱,你可以拿去……”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人催着温娆离开。
“我先走了reads;霸宠杀手王妃。”温娆说道,她低头看到碗里那些发硬的馒头,想了想,将油纸里的一块糕点放下,这才离开。
长生将那糕点捡起,目光一黯。
温娆匆匆离去,日子难过不在于别人嘲讽的目光,在于她需要自己动手做事儿,她要走的路更多了。
“温娆,你刚才去哪里了?”辛姑姑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温娆一顿,没有说话。
“你太过随意,你知不知道,身为一个奴婢,像你这般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主子是会发怒的。”辛姑姑缓声道:“今天晚上,你去侍奉皇上,到明天早上,换沉香去。”
“一向都是云霞和沉香,为什么要让我去?”温娆话刚落音,身上便挨了一戒尺。
“你还敢顶嘴,要不是云霞病了能轮到你么?”辛姑姑说道,“别不识抬举,待过几日人手够了,你莫说一晚上,就怕是一年你都未必能看见皇上一眼。”
“……”温娆不想看见祁曜,一刻都不想。
临近傍晚,天忽然阴沉下来,天边散着昏黄的光,乾心宫早早将灯点上。
温娆接替云霞在祁曜进来之前便替他将床榻铺好,在这里有个规矩,所有伺候的人需要在祁曜进来之前收拾好离开。
温娆注意到夜里忽然又冷了许多,从柜子里换一床厚被子出来。
她铺好了床,又挨个检查灯盏中的蜡烛,将快要燃尽的换下。
祁曜向来喜欢待在承德殿中办事,有时夜深了,索性就在承德殿中歇下,而寝宫这边则空守一夜。
对于侍寝的宫女来说,这事情算是轻松,可很少见到祁曜。
特别是祁曜在办公事时不喜欢看见女人。
故而,在外人眼里看来,他是个寡欲的男人。
寝宫里静悄悄的,温娆最后将床前脚榻上细细地擦了一遍,干净得人躺上去都没问题,更不会教他被沙石硌到脚。
烛光一颤,她才意识到似乎从方才墙上就多了个影子,温娆心下咯噔了一声,抬起头来,正看见祁曜。
“把东西收了,伺候朕更衣。”他收回目光,淡声道。
温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东西收走,净了手之后,这才来祁曜身边。
祁曜张开手,任由她来解衣袍。
伺寝的宫人多是会将更衣的过程练习过才能做事,辛姑姑只是想让她临时顶替一晚上,况且祁曜除了后妃很少让人近身。
温娆按着步骤来,将他的衣裳一件一件脱下摆放好。
屋内一片静寂,没有人发出声音。
温娆本就心无杂念,只想着完成任务。
只是她替他解开腰带后便愣在那儿了。
“为什么不继续?”祁曜离他那样的近,声音是那种熟悉低沉的腔调。
温娆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架子,这才止住。
她是想不透的,祁曜究竟是怎么想的reads;魔蚕。
“谢珩给朕配了一碗忘情的药,你相信么?”祁曜一反常态没有逼近,反而在床边坐了下来。
“奴婢不知。”温娆垂眸道。
“这是假的。”祁曜说道:“那日朕不是故意那般对你,谢珩他是该把一切都对你讲了才是。”
温娆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日你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祁曜问道。
温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自然是怕过祁曜,不仅她怕,这后宫妃嫔都怕,他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