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罗天驰一捶他胸口:“你胡说什么,我是这样的人?”他满脸通红,什么瞧上小姑娘,她才几岁啊!他怕人听见,将华榛带到一处小巷道,“我觉得她跟姐姐有些像,你说,会不会有什么转世之说?”
“转世?”华榛皱眉道,“转世的话,她该是才出生呢,活佛不就是这样?”他摆摆手,“你别胡思乱想了,这绝不可能,定是你日思夜想,见谁都像罗姐姐。”
可他并没有见谁都像啊,只罗天驰不知如何解释,那更偏向于一种感觉,他没有再说下去,闷闷不乐的走了。
骆元昭又予骆宝樱买下两副料子送去制衣铺,还有三盒熏香,共花去二十两银子,兄妹俩才回府。
此时已然是傍晚,骆昀净了手坐在堂屋喝凉茶,袁氏坐于他旁侧,稍许挨过身子道:“原来江夫人想与咱们结亲。”
骆昀一怔,并无喜色,却是眉间挑了挑道:“你没有应允罢?”
“老爷不开口,妾身怎会表明,不过敷衍过去,毕竟元昭年纪尚小,男儿家又不似姑娘。”袁氏观他脸色,心里颇是奇怪,江家这等家世,不比寻常,便不是嫡长女,他们家也是高攀了,可瞧骆昀的样子,好似还不愿。
幸好她没有私做主张,略微试探道:“江二姑娘还是不错的。”
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见到她,很是谦虚。
骆昀淡淡道:“过两年元昭便要去乡试的,无谓那么早定亲,亲近女色荒废学业,等这件事过后再提罢。”
那是嫡长子,婚事他自然较为谨慎,此其一,此其二,江夫人虽是出自临川侯府,可江老爷却是林方一派的,做事保守,不喜冒进,使得大燕止步不前,他并不欣赏,而当今的太子,也显然倾向于变更旧例。
但这些他不会与妇人说,在骆昀看来,女人多数肤浅,尚不足以倾心交谈。
袁氏给他又倒了些凉茶:“今儿宝樱不小心将宝樟的裙子踩坏,姐妹两个不曾吵闹乃是好事儿,不过宝樟那儿,我瞧着总得新做一条才好。”
这等小事与他说什么?骆昀奇怪,转念一想问:“如何踩坏的?”
袁氏就将来龙去脉说了。
作为主母,姑娘们身边的事儿她多少知晓一些,不是骆宝樱不说,她便蒙在鼓里,骆昀一听,脸色就沉下来,将茶盅往案上重重一顿:“这几日叫她抄足一百遍女诫,女夫子那里的课都白听了,不去也罢。”
袁氏叹口气:“应不是故意的,不过幸好宝樱呢,不然……”
真叫骆宝樟走过去,骆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其实袁氏原本已是看得紧的,那骆宝樟寻常也没出什么差错,这回定是看见侯府两个少年,其中一个还是侯爷,这才气了心,但也足可见心性了!
知道这事儿,袁氏当时就想发作,可她还得说与骆昀听,好让他知道金姨娘养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骆昀就恼了。
两件事儿加起来,金姨娘要翻身比登天还难。
在净房洗了个澡出来,骆宝樱连打两个喷嚏,暗道是谁在提她呢,这喷嚏真是莫名其妙,紫芙见状连忙将一件宽大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不比六月那等炎热,七月到得晚上,微有凉意。
骆宝樱尚且不困,躺在美人榻上,就这烛光看话本,看得一会儿,将话本交给蓝翎:“你读给我听。”
蓝翎没接,羞愧道:“奴婢不识几个字。”
这便是门第之间的差别,在侯府,她身边可没有不识字的丫环,带出去都丢脸,可也怪不得蓝翎,谁叫主家没教呢,她哦一声:“寻常跟我去听课,别打瞌睡。”
紫芙抿嘴一笑。
蓝翎红了脸,绞尽脑汁说些听起来有深度的话:“奴婢谨记姑娘教诲,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见她战战兢兢,骆宝樱噗嗤笑起来:“你好好的,便是不识字也不会像双喜那样。”
蓝翎松口气,答应一声。
话本交到紫芙手里,她侧坐在旁边的杌子上,朗朗念起来。
榻上的人半阖眼帘,手背支着脸颊,安静听着,虽才九岁的年纪,可那姿态说不出的优雅。立在窗外的人,目光透过窗纱移到她脚上,只见罗袜也未穿,白生生的脚好像莲藕,听到高兴处,微微摇晃,一摆三下,那丹蔻在夜色里分外妖艳。
他心口突地一跳,脸色通红,忙背过身去。
可耐不了多久,又悄无声息转过来,再次盯着骆宝樱。
☆、第 9 章
骆宝樱混不察觉,听着紫芙念话本,渐渐就有些发困,伸手捂在嘴上打了个呵欠。
紫芙见状,问道:“姑娘可是要睡了?”
她点点头。
蓝翎忙去铺床,如今也不睡草席了,怕姑娘着凉,铺了一床薄被,再搭条毯子,不冷不热。
骆宝樱喝上一盅茶,从美人榻上下来,便去歇息。
两个丫环吹灭了油灯,轻手轻脚走出厢房,今日紫芙值夜,就睡在外面的通铺上。
屋里安静下来,一时悄寂无声,窗子半开着通气,有些许风飘进来,将香炉里燃着的香吹得四处逸散。
那是淡淡的甘松香,不若别的香味浓郁,顷刻间就占据嗅觉,这香很没有侵略性,似有若无,那是骆宝樱今日与骆元昭去铺子里,她亲自挑选的,替换了原先的香,可也暴露了她的喜好。
阴暗的屋檐下,站着的少年目光闪烁,不管是那举动,还是习惯,偏好,骆宝樱都与姐姐一一对上了,要说极小的地方像,也便罢了,可现在,任何一处都一模一样,除了那样貌身份。
他委实难以释怀,就当是他魔障好了。
假使不解决这个问题,只怕他回到京都也不能安心。
做下决定,他不再犹豫,从袖中掏出一方黑色纱巾蒙在脸上,又摸出把匕首伸进去,将窗棂轻轻一撬,只听“咯”的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响亮。
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算不得沉稳,当下心头狂跳,生怕被人发现,忙又隐在黑暗中,然而这里是官员家眷,府邸又在湖州城中,寻常怎么也不可能遭遇匪徒,便算有值夜的丫环,谁会那样警惕?
紫芙没有察觉,而骆宝樱今日出门做客,又逛了铺子,虽是因罗天驰的事情辗转反侧,但到底年纪小,身体熬不住困,也渐渐睡着。
谁也听不见撬窗的声音。
罗天驰松一口气,将窗棂打开,纵身跃入。
他自小习武,师父乃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祖父,得他真传,他身手利落,并没有磕碰到东西,慢慢行止床边,微弯下腰看着床中娇小的姑娘。
姐姐身材高挑,形态婀娜,绝不是她这等样子,可为何她与姐姐那么像呢?他半蹲下来,借着月光细细看她。
那睡颜并不是很安稳,眉梢略微拧起,像有心事。
可这样小的姑娘,有什么心事?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
骆宝樱正熟睡,翻了个身没有理会,倒是嫌毯子有些热,将两只胳膊露到外面,肌肤在月光下好似豆腐般,白白的,又很嫩,仿若一掐就能流出汁水。
他脸又有些热,心想她要不是姐姐该怎么办?虽然年纪小,总是个姑娘家,竟被他偷看了去。
或者他该负下这责任,将她娶了?
脑子里一时混乱,冷静了下,他握住她肩膀摇一摇道:“姐姐,快些醒来。”
模糊中,仿若听到有人喊她。
姐姐,姐姐……
这世上,能这样叫她的,定然是弟弟罗天驰了,骆宝樱尚不清醒,呢喃道:“弟弟,别吵,再让我睡会儿,等会儿带你去二姑家。”
大姑姑在皇宫,二姑离得近,他姐弟两个时常去那里,他与二姑家两位哥哥感情也好,因他没有亲兄弟,年幼时,总是要与表哥玩耍。后来渐渐长大,才结交年纪相仿的朋友,倒是没有往前去得勤了。
罗天驰的眼泪突然落下来,将她一下抱在怀里,叫道:“姐姐。”
怀抱炙热,力气又大,骆宝樱睡梦中,感觉自己被箍住了,浑身动弹不得,好像传言中的鬼压床似的,她挣扎几番,方才能睁开眼睛。
这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眼前的黑夜蒙面人,是谁?怎么还抱着她?
她吓得脸色惨白,张口就要喊人。
罗天驰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是我。”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好像山间泉水,缓缓从耳边流过,骆宝樱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胸腔里好似有什么爆裂开来,叫她无法承受,或许是巨大的喜悦罢,她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去碰他的脸。
半途想起什么,突然又缩回来。
自己是在做梦?怎么弟弟会在这里呢?
这不可能!
眼波又变得迷茫,华光闪烁。
罗天驰将纱巾取下来:“是我。”
少年英俊的容颜露出来,骆宝樱惊呼声:“真是你,你怎么……”
“姐姐!”罗天驰压低声音道,“你别装了,你一定是我姐姐,不然你不会有这些动作,我在外面看了你许久,你到底,你为何,你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