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茯苓的脸上,划开了几道口子,将她的脸上染得满是血,好不吓人。
见到江絮,茯苓的眼中闪过惊慌,忙推她:“江小姐走吧,今天晋王府不待客。”
“怎么回事?”江絮不走,反拉住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府里下人全都一副受惊的模样?”
茯苓摇头不肯答,只推着她往外走。
“是不是王爷出了事?”江絮拧眉问道。不等茯苓说什么,只看见茯苓的表情,江絮便知道了,“王爷怎么了?”
茯苓张了张口,还没出声,这时身后又走出来一人,手里提着个桶,一边抬袖擦脸,一边嘴里气愤地骂道:“他娘的!”
“冷公子?”江絮愕然,放开茯苓,看向冷子寒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冷子寒看见她,顿时眉头一皱,顿住脚步。
江絮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太过于浓郁,以至于她无法忽视。快步走近冷子寒,但见他手里提着的小桶,里头荡着鲜红的液体,不是血又是什么?
她被这抹刺目的血色晃得眼晕,脸上一白,也不等他说什么,拔腿就往里面跑。
“别进去!”茯苓惊叫道。
江絮没管,径直冲到里头。但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由得愕然停住脚步。
院子里,一片狼藉。砍碎的木屑,打破的水缸,倒在地上的石墩,从根处倒下的树木,横七八糟摆了一院子。
而院子中央,唯一完好的家具,便是一只椅子,裴君昊就坐在上头。他身上捆着一圈又一圈的麻绳,将他牢牢捆在椅子上,头发披散着,衣裳凌乱不堪,闭着眼睛,脑袋歪在一侧,仿佛睡着了。
在他周围,黄管事与几名下人抬袖擦着汗,有站着的,有坐在地上的,无一例外,身上都是凌乱不堪,血迹连连。
“这是怎么回事?”江絮忍不住道,目光落在裴君昊的手臂上,本来只有一只手臂缠着纱布,现在另一只手上也缠满了纱布。
她脑中浮现出一个猜测,不由得脸上白了一白:“是不是,他毒发了?”
见她连这个也知道,黄管事等人先是一惊,随即又释然。以裴君昊对她的心思,只怕祖宗八辈喜欢穿什么材质的亵裤都能抖出来,说出这些委实不奇怪。
“正是江小姐猜测的。”黄管事站直身体说道,“他毒发了。”
江絮瞪大眼睛:“可是,不是说每隔一阵放血,就不会毒发吗?”
“那只是没有毒发,不是不会毒发。”身后传来冷子寒的声音,他拎着小桶又走了回来,冷冷的声音说道。
江絮愕然睁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裴君昊。
他被绑得紧紧的,随着他的呼吸,拇指粗的麻绳一起一伏,往日看起来瘦高的身躯,此刻竟然显出精壮来。头发披散下来,凌乱垂落着,给他平添了几分野性。那双单纯快乐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令他苍白的脸颊,轮廓十分坚硬,看起来好不陌生。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快乐又单纯的少年。
这是一个危险的陌生的男人。
江絮忍不住后退几步。
“他昨晚回来得晚,一直没睡,听下人说,他背着手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冷子寒沉声说道,“然后突然便发了狂。”
这跟他从前发狂的时机不一样。从前,他多是从梦中发狂。这一回,他本来是清醒的,忽然便发了狂。
打伤下人,毁坏东西,后来还要自残。为了制止他,他们花了好大的力气。
也不知是何原因,发狂起来的裴君昊,力气比平时大几倍。府里半数下人,都被他误伤了。
冷子寒试着砍晕他,但是不多久他就醒了过来,并不清醒,仍然要发狂。他们又砍晕他,把他绑在椅子上,他醒过来后,竟然蛮力撞坏椅子,好好的椅子,竟被他撞成碎屑,然后脱身出来,继续发狂。
府里的人都没法子
人都没法子,只得狠狠心,给他放了血。
放血的过程中,裴君昊又醒了过来,仍然狂躁不已。直到血液流失越来越多,多到冷子寒都皱起眉头,他才渐渐恢复神智,虚弱地昏迷过去。
昏迷前说了一句话:“别告诉絮儿。”
听茯苓说完,江絮不由得攥紧手指,咬住嘴唇。
“我来接我娘。”江絮低下头,看着地面说道。
周围一下子寂静无声。
“江小姐?”茯苓有些不敢相信,轻声叫道。
江絮抿了抿唇,低头说道:“叨扰府上良久,十分过意不去,我是来接我娘回去的。”
周围更寂静了几分。
“江小姐请吧。”最终,黄管事开口道,声音有些冷清。
江絮点点头,仍然垂着眼睛,谁也没看,往外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她听见茯苓的声音传来:“怎么这样?公子白对她好了!”
江絮抿抿唇,没有停留,抬脚往陶氏的院子走去。
“絮儿,你来了?”陶氏正往口袋里装晒干的花瓣,见她来了,对她招手道:“快来,给娘撑着口袋。”
江絮抿了抿唇,说道:“娘,别弄了,咱们走吧。收拾东西,这就走。”
“啊?怎么要走?”陶氏惊讶地站起身,才看见江絮的脸色煞白,不禁问道:“絮儿,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江絮垂下眼睛,拉她的手:“也没什么收拾的,这都是晋王府的东西,咱们不要也罢。”
“等等。”陶氏拉住她,“你怎么了?跟公子吵架啦?”
江絮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好端端要走?”陶氏不解地道,“絮儿,你跟娘说实话,发生什么事啦?”
这时,梅香从屋里走了来,她的伤在陶氏的照顾下,以及冷子寒的诊治下,已经好了大半。走到跟前,诧异问道:“小姐,怎么啦?你的脸色好难看?”
江絮的脸上煞白一片,垂着眼皮,两排睫毛剧烈颤抖着,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们叨扰晋王府多时,是该离开了。”江絮说道,抓着陶氏的手就往外走。
“就算要走,我们也该向公子辞别一声?”陶氏说道,“这么走了,好生无礼。”
“我已经辞别过了。”江絮说道。
陶氏站定脚步,扳过江絮的肩膀,严肃地道:“絮儿,发生什么事了?”
被她一晃,江絮的睫毛闪过一点水光,随即两行泪水滑了下来,仿佛决堤的河口,顺着她的脸颊不停歇地往下淌。
江絮咬着唇,摇头道:“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不好叨扰晋王府了。”
“没事你不会哭的。”陶氏也急了,江絮是个硬气的性子,等闲从不掉眼泪,这回说哭就哭,显然不是小事,“快跟娘说说,怎么回事?”
江絮摇头不答,只道:“咱们走吧。”
“我去探探消息。”梅香见状,拔脚往外跑去,叫她都来不及。
梅香来到前边院子里,恰巧听见茯苓在跟朱嬷嬷抱怨:“江小姐真是冷情冷性的,咱们公子对她多好,她说走就走。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出了事才能看出谁是真心、真是假意。”
“你胡说!”梅香听罢,站定脚步,冲她说道,“我们小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茯苓抬头,看见梅香叉着腰替江絮说话,冷笑道:“不是哪样的人?平日里来晋王府倒是勤快,出了事,她第一个说走。”
“我们小姐是再心软也不过的了,定然有误会!”梅香仰着头道。
茯苓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末了冷笑一声:“心软?她心软?再没有她更铁石心肠的了!”
说着,便把事情说了一边,然后道:“你可觉得有误会?”
“肯定有误会!”梅香一口咬定道,虽然她也不知道江絮为何如此,但她误会江絮的时候多了去了,江絮哪回让她失望了?反倒是她次次羞愧不已。
茯苓冷哼一声,别过头,气冲冲地离去。
“江小姐要走的话,你也跟着一起吧。”朱嬷嬷只说了一句,便抬脚走了。
梅香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忍不住冲朱嬷嬷的背影说道:“一定有误会!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朱嬷嬷脚下不停,很快绕过拐角,身影不见了。
“咱们走吧。”等梅香回去后,陶氏和江絮已经收拾好了包袱,正准备走了。
“小姐?”梅香不禁跺脚,“咱们不能走,如果走了,她们要说咱们忘恩负义、无心无情!”
江絮淡淡道:“你要命,还是要名声?”
“我……”梅香顿时结舌。
“走吧。”江絮挽着陶氏的手臂,往外走去。
梅香虽然不甘,到底也做不出一个人留下的事来,又想起茯苓的讥讽,直是堵得心里难受,气得连连跺脚。
“娘,我收拾一下灶房,给你和梅香暂且住下。过两日,我想法子再租个院子,咱们再搬过去。”江絮说道。
以冯氏和江子兴的勾当,只怕过不几日,便要把江子兴接走。到时她带着陶氏和梅香,再去别的地方租住。
“娘,你戴个面纱,别给他瞧见了。回头就说,梅香来投奔我,你是梅香的姨母。”江絮又对两人嘱咐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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