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红颜多薄命,骆嫣偏不信,她要好好活,她要她身边的人也好好活。虽然宝蝶与她并无恩惠,但是前世五月初九已时末,看到从荷塘捞起来已断气的宝蝶,第一次面对死亡,她的心那么震撼。
今天骆嫣的心依然被震撼,不是因为宝蝶,而是荣玘!他明明不会游水,怎么可以只为她的一句话就跳下荷塘!说他傻,却傻得让骆嫣感动。
看着宝蝶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骆嫣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向雎鸠楼,果然这时出来一众女子,为首的女子身材丰腴,一身锦绣,云鬓高挽,急火火地抢先走到宝蝶身前,一手叉腰,张口就骂:“贱婢!竟敢跳塘寻死!”
骆嫣心道,荣春娘即便再活几世还得是这个泼样!
宝蝶双目紧闭,浑身瘫软地躺在石椅上,一只手臂垂在椅外,似睡着了一般。对荣春娘的喝骂毫无反应,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骆嫣明白人之心死,喝骂又算得了什么!宝蝶身已活,心已死。救人需救到底才行!她冲着荣春娘福了一礼,叫了声大姐姐好!
“你是?”荣春娘脸上的横肉颤了一下,眼里闪过狐疑。
“她就是骆嫣,三哥哥昨儿娶的新娘!”荣丽娘从荣春娘身后闪了出来,声音透着尖酸刻薄。
骆嫣垂眉浅笑,只做没看见荣丽娘脸上的不屑。
“噢!原来就是你呀!骆婵是你庶姐是吧?倒知道长幼叫我大姐姐,哈哈……”荣春娘笑了,昨儿才知道傻子荣玘也娶妻了,没想到娶的还是拒婚荣珏的女子。这让她心情大好,这阵子的不顺心倒不放心上了。
“不陪着你相公玩耍,你在这里搅和什么?”荣春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大姐姐说得对,长幼有序是应该!妹妹正和相公在这里赏荷花,相公见妹妹喜欢,就想摘几朵拿回房里去给妹妹赏玩。宝蝶正好经过,就说帮我们去摘,谁成想失足掉塘里了……”骆嫣心知荣春娘是嘲笑,偏要顺着她的话说。骆婵虽是她庶姐,可怎么也算是荣春娘的长嫂,倒不见荣春娘有一丝敬称。
荣春娘“哦”了一声,看看宝蝶,又看看骆嫣,分不清话的真假,回身冲着婆子丫鬟嚷到,“都死人啊!还不把人抬去百福园。贱婢,就会四处献媚!”
“大姐姐人真好!不过这里离百福园还有一段路,宝蝶虽轻这要是抬着,怕也会累坏了各位妈妈们。”骆嫣笑着望向荣春娘。心想着宝蝶醒了应该不会马上寻短见。不过百福园可不是那么好呆的,需找个时机和宝蝶开解心结,才能救活她的心。
奴婢的命是主子的,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奴婢寻死,奴婢的家人必须要差人抵上。这规矩宝蝶是知道的,这次说是失足,下次可没有借口。
荣春娘身边的婆子感激地望着骆嫣,哪个也不想背个活死人走那么久。
荣春娘看着骆嫣迟疑着不能决断,骆嫣知道荣丽娘断不会让宝蝶进雎鸠楼的,雎鸠楼是荣家闺楼,风水贵气,怎么能让捉死的奴婢给坏了。
“宝蝶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这里离翠苑最近,不如先送去翠苑北厢偏院,侍宝蝶缓过神来再去侍候大夫人和大姐姐可好?宝蝶总算是为了骆嫣才失了足,骆嫣心里过意不去……”
“行了行了!”荣春娘不耐烦地打断骆嫣,“先送去翠苑吧!没想到你对荣府还挺熟悉!”荣春娘逼近骆嫣,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想不明白,这么个美人怎么会看不上荣珏偏嫁荣玘,脑子秀逗了?
“那妹妹告退不耽误大姐姐正经事了。”骆嫣匆忙抽身就走。她感到身后炙来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她知道那一定是荣丽娘恨意满满的眼神,拒婚荣珏深深地伤害了荣家二房的自尊和骄傲。特别是拒婚之后还要嫁给傻子再进荣家……
骆嫣猜得没错,荣丽娘的确恨她,不止因为拒婚,更因为今儿一早荣珏大闹永禄楼,愤而出府了……
昨夜喜宴上觥筹交错,荣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贵客,才到洞房。手持乌亮的秤杆,心情激动地挑开大红的盖头。新娘低眉垂头羞涩地别过脸去。烛光中,新娘头上的凤冠银珠闪闪、凤翅颤动,额边坠下的金丝流苏晃得荣珏睁不开眼睛。
“嫣儿!”荣珏呢喃一声,眼前全是骆嫣俏丽明朗的模样。
屋内侍候的奴婢悄声地隐退出去,门上吧嗒落了栓。
朱杏茹听不清荣珏呢喃的是什么,偷眼看他醉意浓浓,只觉心如撞鹿,慌乱地起身帮他更衣,扶他上床。
荣珏眼前都是骆嫣的影子,征服的欲望充盈着他的全身。
朱杏茹扶他躺下,他顺势把她揽在怀中。入手香滑的少女肌肤,让他顿觉赤热难耐,急吼吼地剥下朱杏茹身上的吉服,扯下她头上的凤冠,伸手掀落锦帐红纱,顿时床帐里好一番旖旎春光……朱杏茹惊喜地闭着眼睛,相思已久的荣珏终于成了她的相公!
世人都说春宵短,朱杏茹却觉这一夜很长,一夜几度,她已累得没了力气。晨光里,她残妆不醒,鼾声阵阵。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永禄楼的沉静,也惊醒了酣梦中的朱杏茹,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只看见荣珏愤而离去的背影。
第五十五章就错
骆嫣回到沐熙园时,迎面碰到栖凤。栖凤说江夫人要见她,引着她到了正厅。江夫人坐在松木圆椅上,脸色严肃。荣玘已换好了衣服,站在江夫人身后,笑咪咪地看着进来的骆嫣喊了一声“娘子”。
骆嫣犹豫了一下,看着江夫人缓缓跪了下去,“婆婆,儿媳知错了。”
“娘子!”荣玘着急了,从江夫人身后绕过去想扶骆嫣起来。
江夫人咳了一声,望了望祝嬷嬷。祝嬷嬷会意,从旁边过去拉住荣玘。“三爷,咱们先出去玩。”
荣玘不干,非要和骆嫣一起才出去。江夫人面色缓了缓,哄他说老爷有新得的乌石香墨,让荣玘过去画画,听说香墨画出来的画都是香的。
荣玘半信半疑,“真的?”江夫人爱怜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荣玘开心地笑了,“娘不骗人,娘说玘儿有娘子了,玘儿就当真有娘子了。”荣玘看着骆嫣笑得灿烂。
骆嫣跪在地上,看他笑,也弧起嘴角,“三爷快去看乌石香墨吧!”
“叫相公,娘说我是娘子的相公!”荣玘专注地看着骆嫣,等她开口。“相公!快去吧!”荣玘满足地随着祝嬷嬷出去了。
骆嫣感到鼻子发酸,荣玘这么单纯的人,若是刚才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拿自己命也抵不过……
“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江夫人面上无波无痕。
“儿媳知错,不该大早上的带荣玘去荷塘边赏什么荷花,赏了荷花又不满足还想摘几朵回来……”骆嫣滔滔不绝,她知道江夫人怪罪自己,才来就惹事。
江夫人起身扶骆嫣起来,爱怜地拢了拢她鬓边飘散的几缕发丝,柔声道:“骆嫣,我知道嫁给荣玘难为了你,可你知道,你既嫁给了他,他就是你的夫君,要敬他尊他。不能和他一起胡闹!”
江夫人叹了一声,拉着骆嫣坐到椅子上。“好了,幸好这次玘儿没事,听说他落水,我当时都要吓死了。玘儿哪里会水,还要逞强给你摘花……我一直不相信玘儿真的傻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好起来!”
“荣玘不傻,荣玘一定会好起来的……”骆嫣望见江夫人眼里蒙了雾光,明白一个母亲的期盼。她既然嫁来,江夫人如同她的母亲,她觉得要分担点江夫人的痛苦,不由得语无伦次的安慰起江夫人。
江夫人被她急于表白的样子逗笑了,她本以为骆嫣是为了重聘,委屈着自己嫁给荣玘。现在看来,骆嫣当真是不嫌弃荣玘的。
婆媳两人四目相对,心里的嫌隙和心结都解开了……
骆嫣和江夫人去老太太院里请安,程夫人和武夫人已先到了,朱杏茹黑着眼圈坐在程夫人身边。骆婵欠着身子坐在武夫人身边。
老太太今儿神清气爽,一身鸠羽色撒花的直襟绸褂更添了几分富贵威仪。
见到骆嫣进来,老太太高兴地叫宝箱拉她过来近前说话。江夫人没想到老太太对骆嫣如此亲热,一时摸不清缘由,看了眼程夫人挂着寒霜的脸,不敢说话,默默地坐向一边。
骆婵看见妹妹骆嫣进来,不由眼角飞起,嘴角向下。
昨儿的迎亲仪仗进府,她和青儿站在百福园门口张望,被仪仗的架式惊呆了。八人抬的宝顶饰金流苏大红花轿,左右各跟四个穿着锦绣的丫鬟,后面十二台的大红箱笼嫁妆……迤逦地进了府门。
四爷大婚自是不同,想想自己孤单小轿,悄没声地从后门进了荣府。再看眼前的繁华隆重,骆婵心里不由阵阵感叹。即使再瞧不上朱杏茹猪头猪脸的样子,可人家的家世在那,人家就嫁得风光!
仪仗进了永禄楼,沐熙园还没有动静。骆嫣出嫁骆婵终是关心的,寻了门上的小厮问,才知道骆嫣的花轿还没到。正奇怪荣家三爷四爷娶妻的吉时分做两个,天突然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