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门外锦鸳禀说何府派来一位小丫头找骆嫣。
“三奶奶好!”进来的小丫头皮肤微黑,浓眉长睫透着机灵朴实,却是满脸焦虑的样子。“奴婢银杏,受我们家姨娘的嘱托来请三奶奶。”
“你是说宝蝶?”骆嫣一时没明白银杏口中的姨娘是哪位,要说和何府有交情的,又能称是姨娘的也只有宝蝶了。
银杏点点头,“三奶奶能否现在随奴婢去何府,看望我们家姨娘?”银杏眼巴巴地看着骆嫣。
“宝蝶有什么事吗?”
“这个,还请三奶奶这就随奴婢过去。外面的马车正等着赶回去呢!”银杏望了一眼荣永禧,显然不方便细说。
骆嫣知道宝蝶必是有急事,不然不会明知道她有身孕,还在黄昏来请她过去。江夫人不放心只让锦鸳跟前,也上了车。马车显然等得急了,长鞭甩得噼啪作响,疯了一样朝何府驶去。
这可把江夫人吓得不轻,江夫人冲车夫直喊,“慢点,慢点!车上坐着孕妇呢!”车夫这才放缓了速度。银杏连连赔不是。
“我身子倒不要紧。你们姨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银杏忽闪的眼睛就盈了泪,“姨娘怕是不行了,今天一早就胎动得厉害,到了午时羊水竟破了……”
“宝蝶不是要到六月底才生吗。这才四月末。还差两个月呢!”江夫人感到不可思议。神情却异常凝重,民间风传,孕妇早产。七生八不生!宝蝶身孕刚好八个月,肚里的孩子却急着出来,当真是危险!
“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夫怎么说?她叫我去想为她做点什么?”
“大夫和稳婆都守着呢,也是没什么法子,我们少爷请来的可是扬州妇科圣手。姨娘怕是危险……”银杏有些唏嘘,“姨娘昏过去几次了,方才醒来就叫奴婢快点来接三奶奶过去。怕是她有话要和三奶奶说。”
骆嫣不再言语,人命关天,但愿老天保佑宝蝶吉人天相。
“宝蝶也是苦命人,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江夫人不由得悲伤起来。银杏更是吧嗒吧嗒掉泪。
“骆嫣!”何昆仑迎上来,脸上的忧虑掩不住,“宝蝶刚才还念叨你呢!”
进了内室,床上的宝蝶已是气若游丝面如白纸了。何昆仑叫了几声,宝蝶艰难地睁开眼睛,望见骆嫣,牵动了一下嘴角笑了。“三奶奶!”宝蝶示意何昆仑出去,又看了江夫人一眼。江夫人只好跟着何昆仑出了内室,随手带上门。
“我怕,怕是不行了……”
“别胡说!”骆嫣抓住宝蝶的手,触手冰凉。
宝蝶颤动着苍白的唇笑意更深了,“不要紧,人终有一死,三奶奶别难过!要是能保住我的孩儿,我想请三奶奶做孩子的义母,求三奶奶答应我。”
宝蝶昏迷中却听到大夫人和何昆仑小声询问保大保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正一点一点抽离,她只想把心里的话吐露出来,才能安心离开。
骆嫣点点头,算是答应宝蝶的请求,这种时候,骆嫣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终有报!”宝蝶喘了一口粗气,示意骆嫣让她把话说完。“韦惜月的孩子是我害的,我要让她尝尝丧子之痛!”
骆嫣惊诧地松开手,不敢相信地望着宝蝶。
“她当初给我们在姜茶里下药,害三奶奶滑胎,这个仇我要替三奶奶报!”
“我当时滑胎,也不能全怨在你这里喝的姜茶,是孟令桔让青鸾和仇妈妈设计害我的……”
宝蝶怔了一下,苦笑道:“所以老天报应来了……”话还未说完,宝蝶的脸突然一阵痉挛,浑身扭曲起来。
骆嫣吓得赶紧喊何昆仑进来,大夫和稳婆急火火地忙碌起来。江夫人拉着骆嫣出去,孕妇最忌讳这种时候。
屋外天已经黑了,骆嫣知道帮不上什么忙,站在院子里出神地望着天边一弯新月。宝蝶托付给她的事太重要了,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骆嫣妹妹!”韦惜月的声音打断了骆嫣的思绪。“我听说宝蝶身子不适,特意来看看她。没想到骆嫣妹妹到比我先到了!妹妹这肚子有五六个月了吧?”
“刚好五个月了。”
“听说宝蝶折腾了一下午了,还未到产期,宝蝶的孩子就急着出来,看来一定是男孩!不过这种时候,骆嫣妹妹最好不要进去了,溅了血气对孕妇总归是不太好的。”
“韦姐姐说得是!”骆嫣见韦惜月还如从前一样弱不胜衣的样子,神情却比从前明朗了许多。所谓相由心生,看来她也是想通了许多事吧!
屋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哭泣声,院里站的几个女人都怔了一下,复尔满面欢喜。
“宝蝶姐姐生了!”锦鸳胖嘟嘟的脸蛋透着欢喜。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江夫人不再相信七生八不生的传闻了。她让骆嫣在院里呆着。她和韦惜月进了房。
不一会江夫人从屋里出来了,“大人孩子都还好吗?”骆嫣望着江夫人有些忧伤的脸,感到不妙。
“宝蝶恐怕救不了了!两个孩子倒还好!”
“两个孩子?”
“那是双胞胎呀!”
骆嫣一时悲喜交集,这时韦惜月走了过来,“骆嫣妹妹,我们招呼不周,现在恐怕更不能留你了。”
“我们这就回去了!”江夫人扶着骆嫣打算出门。
“韦姐姐,宝蝶让我做她孩子的义母。”
“那很好啊!”
“我想宝蝶更需要韦姐姐帮忙照顾她的孩子,能视同己出,培养成人……”骆嫣有些说不下去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归来
回去的路上,马车走得很慢,车厢里一片寂静,就连锦鸳也不敢多话了。车窗帘子悬着,窗外的晚风不时飘进车厢,一股暗香缠绵的气息在鼻息边浮动。
骆嫣靠在车厢里闭眼沉思,韦惜月答应好好照顾宝蝶的孩子,“都是昆仑的孩子,我不会厚此薄彼的……”韦惜月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对呀,都是何昆仑的孩子,宝蝶怎么会下得了手去陷害呢!骆嫣感到浑身发冷,宝蝶要为骆嫣报仇,骆嫣却从没想过去怨恨谁!正想得出神,忽听得窗外飘来几句细碎的话。
“……那是够惨的!以前怎么没觉得韩风蠢呢!每次都压老子的价……”
“可不是,谁让他敢和金国大将军争女人呢!这下可好,被金国逮去,还不知受什么罪呢……听说金国有一种刑罚,是把人犯放到石台上,让苍鹰一口一口给吃了,想想都浑身疼!”
“……这下朝庭可麻烦了!金国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骆嫣隐在窗后朝街边望去,两个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边走边说,尽管舌头不利索,骆嫣还是听得明白……
韩风被金国人抓去了?完颜宗达的死因被金国人知道了?
骆嫣怔住了,荣玘还没有消息,完颜宗达的事却又浮出水面!那么荣玘和赵伯琮去北疆的目的算是彻底失败了……
梆鼓已敲四更了,骆嫣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呐喊,荣玘还活着……天刚亮骆嫣就整好行装要去京城,她要去找赵伯琮打探情况。
这可把江夫人吓坏了,“你都五个月身孕了,怎么能经得起长途奔波呢!再说还有几天就是端午节了,新园子那边也修整得差不多了,老爷昨天才说要赶在端午节前搬过去,还要请你爹娘过来小住几日。你过年没回江都,你爹娘肯定不放心你……”
“昨儿我就看见梧桐树已经遮天蔽日了,荣玘也该回来了。我去京城打探打探就回来。总不能让赵伯琮经常来报信。他是皇子,哪有那么多功夫……”
江夫人怎么也拦不住,只好叫染坊的两个小伙计护送骆嫣去。“路上慢点!不用急!”江夫人站在染坊门口不免眼泪汪汪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梧桐树,浓绿叠翠。当真是遮阳洒荫……难道荣玘真的会回来?
江夫人每日黄昏都去路口等着。骆嫣要是从京城回来。该是这个时候到扬州。骆嫣走了三天了,却没有半点消息。江夫人能不急嘛!这三天简直是度日如年,荣玘不在。看见骆嫣就是江人全部的安慰。
五月初一大清早,江夫人就催着荣永禧去栖霞寺上香,这回慧介禅师不但给他们查了黄历,还打了卦,抽了签,江夫人是问什么,慧介禅师都往好处说。求什么,慧介禅师都说成……
江夫人狐疑地回了染坊,对慧介禅师的话半信半疑。
“你不信为何还要去问去求?”荣永禧在计划着搬家的事。见江夫人不时唉声叹气,不免奇怪。
“以前慧介禅师从不主动帮咱们求签,即便是老太太去求,慧介也说是天机不可泄露,这回却这么痛快帮咱们打卦,我倒觉得禅师一定是知道荣玘失踪了,禅心慈悲,特意安慰咱们……”
“不管是不是安慰我们,日子总要过,禅师说明儿适搬迁动土,我看就先把一些日常用得着的东西先搬过去。新园子那边如今只做了床,其他的家具慢慢再做……往后花树都长茂了,新园子会越来越好看的。后院那些亭阁也不耽误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