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嬷嬷和玖儿从车里抬出两个木箱。
“一箱六个,一共是十二只玉瓶。这回多亏了祝嬷嬷会侃价。不然也不会白拣一样拿到这些破损的玉瓶。我还和运货的老板订了协议。以后凡有裂纹或瑕疵的玉瓶不论多少我都收了。”
“哪呀!奴婢是借了三奶奶的气势。才把价砍到底……”
“都搬去我屋里吧!”骆嫣俯身要去抬木箱,祝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朝院里喊杨林出来……
炉火噼啪作响。玖儿坐在炉火前缝着冬装。玖儿不时抬眼望一下长案上一溜排开的玉瓶,有断开几片的,有裂得就要炸开的……“小姐买这些瓶子回来,那些运货的老板准保笑坏了,原打算报废扔了的东西,还能卖钱!”
“这个也不好这么说!”骆嫣仔细盯着一个个玉瓶看过去,心里要构思着缠金的花样。她虽不如荣玘画功了得,花草藤蔓的心思却也不少。
“你且不要这样想人家!这些玉瓶若是报废,还可以打磨一些玉饰小玩艺。真要是一文钱不要拿给咱们,咱们却卖了钱,那不是让人家心里有梗,以后给钱怕是都拿不到。做生意就要共赢,大家赚钱才是硬道理!”骆嫣在每个瓶子上做了记号,取出纸笔开始勾勾画画……
玖儿点点头,觉得骆嫣说得有道理,“小姐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就像何家少奶奶在姜糖茶里下了落红不作胎的药,她想害宝蝶姐姐,可是却连累了小姐!三爷和小姐却不追究……这个奴婢怎么都想不通!”
骆嫣怔了一下,回身看着玖儿,“没了孩子我和相公哪有不心疼难过的道理!这个事相公去问过小华大夫……姜茶里的药份量不重,不足矣让人滑胎,若不是摔那一跤,我应该没事的!”
“可是如果只是摔了一跤,没有喝那药茶,也不至于这样……”玖儿越想越理不清头绪。见骆嫣又沉浸在构图当中,便不再多话。
灯光忽明忽暗,转眼就是三更了。玖儿伸个懒腰,“小姐该歇了!”
“就好!”骆嫣又描画了几笔,才收起纸笔。
“哎对了,昨儿何府寿宴怎么没见到二夫人呢?还有那个耶律青柠,她又不是韩爷的娘子,一个闺阁女子怎好抛头露面……”
骆嫣也觉奇怪,按说这种场合程夫人一定会到的。但是纳礼名册上,程夫人的礼是到了的。至于耶律青柠,骆嫣看见她时心里就觉格愣一下,那日若不是耶律青柠强劝骆嫣喝酒,骆嫣也不至于着了道……
骆嫣摇了摇头,朝玖儿顽皮的笑道:“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咱们现在还是管好自己儿吧!等有一朝一日咱们发达了,必让那些欠咱们的人俯首匍匐在咱们脚下!”
“真的!太好了!”玖儿拍起手来。
“三日之内我一定要把这些瓶子上的缠枝花样设计好。要是相公在就好了,相公的画技在我之上,想到的点子肯定比我好……”
玖儿一边帮骆嫣宽衣一边笑道:“三爷才走,小姐就想他了。三爷这会子肯定也思念小姐呢!”
“他去考试,最该专心一意。我才不要他想我呢……”
骆嫣望了眼明纸糊的窗棂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一时心下起了愁怅。
“小姐你有没有发觉杨林这阵子干活闷声不响的?”
“噢!”骆嫣回过神。“奴婢觉得他肯定是怪宝蝶姐姐伤了他的心!”
“怎么会?”骆嫣搬来染坊甚少到前院作坊去看,杨林他们全都住在染坊后的小院,与他们隔着一个晒布天井。
“其实咱们搬来那天,杨林大哥就来说我宝蝶姐姐怎么没一道搬来,奴婢只好说宝蝶姐姐嫁人了。杨林大哥当时就神色突变,后来听全嫂说那天晚上杨林大哥跑出去喝花酒了,把一个月的工钱都用光了……”
骆嫣怔了一下。“不过也不能怪杨林大哥,他和宝蝶姐姐私下里交好,打算一起过日来的。全嫂和常轩大叔倒是相处得很好,常轩叔对荣六也好,小姐倒是可以成全他们!”
“你这个小脑袋瓜总是没完没了地操心!”骆嫣点了点玖儿的额头,钻进被窝,玖儿掩好被子,又在床边的架子床上铺好被褥躺下。“咱们染坊人手少,奴婢是担心杨林大哥一时用气会误事,小姐考虑的事情我,奴婢只能考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玖儿自言自语,骆嫣却听到了心里。是呀!用人要用心,这些小事正是他忽略了,就像栖霞山石头地,田勇因栖凤闹事那一回……是该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让大家有干劲,有奔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撕裂
灯光渐渐暗了,屋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屋外的风呼呼地四处乱窜。
在临安驿站里,荣玘把行李安顿好,洗潄完毕刚钻进被窝,郁尘就急火火地跑进来。
“荣玘兄,我刚刚听说昨儿在朝堂上有人参了你二伯荣永禄一本。明儿降罪的圣旨恐怕就送到扬州去了。
荣玘“哦”了一声,他对朝庭的事一窃不通。“我二伯犯了什么错吗?”
郁尘见荣玘懵懂的样子,急了,“朝庭上的人事与犯不犯错没什么鸟关系!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人家暗地里罗列些莫须有的罪名奏给皇上,再赶上皇上心情不好,非得治个大罪不可!你二伯在扬州任职,朝庭上没人替他说话,这下肯定麻烦了!”
“清者自清,皇上是真龙天子,总不至于糊涂断事。快睡觉吧,明儿要去礼部递学生名册,咱们都是初次举试的,千万不能出错。”
“好吧,睡觉!但愿你们荣家的事不要影响到你考试!”郁尘脱去袍服就要往荣玘床上钻。
荣玘拢紧被子,“你这是干什么么?快回你自己床上去。”
“天冷,我一个人会冷得睡不着。这个破驿站连个暖炉都没有。”
“睡不着就数星星!”荣玘裹紧被子,郁尘拽了半天拽不出头绪,只好不情不愿地钻回自己被窝,故意大声地数,一颗星星,两颗星星……
荣玘无奈地背过身去,心里莫名有些担心起荣珏来。
三更的梆声响过。程夫人望着床顶默然地数着星星……她睡不着。尽管屋里很暖,程夫人却浑身冰凉。
昨儿程夫人打扮妥当正准备出府,忽然门上的小厮来报,荣珏回来了。
“还未到秋试时间,珏儿怎么就回来了?”银簪挽着程夫人的手抖了一下,程夫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又转向小厮,问:“四爷回来怎么要你来禀,四奶奶呢?”
“四爷在府门外不肯进来,奴才几个拉也拉不得。架也架不得。四奶奶便让奴才来禀二夫人。”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四爷考试遇到了麻烦?”曲嬷嬷摸了摸高挺的鼻梁,程夫人神色一凛,急忙扶着曲嬷嬷赶到府门外。
孟令桔正在华盖车前焦虑地来回踱步,一见程夫人出来。忙迎上去。“婆婆。我……”
“怎么回事?”程夫人不等孟令桔说完伸手撩开车帘,扑面一股酒气,程夫人忙掩了鼻息。好半天才缓过神。荣珏面容憔悴,衣衫似几日没换散着酒臭之气,一头乱发四下垂在俊美的脸旁。
“来人,找一顶平轿把四爷抬进去。”小厮应着,一会功夫从府门里抬出一顶平轿。
“滚!都给我滚!”荣珏像一头困兽嘶吼着。
“荣珏!你这是耍什么酒疯!”程夫人厉声喝斥道。荣珏这才睁开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看见程夫人,荣珏忽地大哭起来。
“别怕,先回家再说。”程夫人隐忍着心里的疑虑,抱住荣珏,任他哭了一会,才让小厮把荣珏抬进永禄楼……
看着荣珏终于安静地睡着了,程夫人回自己房里。孟令桔小心地跟在身后。
“说,这才几日,我的珏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令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扑通跪在了程夫人面前。“媳妇无能,没能照顾好相公,还请婆婆责罚。”
“让你说荣珏是怎么啦,责罚你什么!快快起来说话。”程夫人让曲嬷嬷去何府把寿礼送去,“就和何府说我腰疾未好,不能亲自到府贺寿了……”曲嬷嬷应着,朝银簪使个眼色,又看了一眼孟令桔,两人退出门去把门掩好。
屋里只剩下程夫人和孟令桔。
“说吧!”
“我和相公初到临安一切都是好好的,我堂叔伯对我和相公也是礼待有加,我堂兄还和相公双双去礼部递交学生名录……”
“别说没用的,我问你荣珏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程夫人起了不耐烦。
孟令桔嗫嘘着,便说昨儿礼部将荣珏的考试资格取消了。荣珏跑去礼部找人理论被轰了出来……孟令桔的堂叔伯让荣珏先在他们府里等消息,谁知昨晚孟令桔的堂叔伯回来说没有问出原由。荣珏连夜跑去闻鼓堂击鼓鸣冤,官爷说他扰乱治,让差官打了两杖扔了出来。
“相公一时想不开,灌酒烂醉,以至于有些神智不清了……”
“啊!竟会有这种事!”程夫人越听越气,“你家里不是都帮忙打点好了吗?怎么现在连考试资格都被取消了,到底是怎么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