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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手朝歌 完结+番外 (素衣音尘)


薛吉更加觉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照做,在一个小姑娘和两个小伙子面前坐在一根竹竿上,他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这时候顾朝歌说:“麻烦两位大哥,把这根竹竿抬起来。”
什、什么?
薛吉微微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只觉身体一晃,整个人双脚离地,已经被高高抬了起来。
薛吉急忙扶住竹竿保持平衡:“顾姑娘这是要做啥?”
话音刚落,竹竿忽然颠了一下,杨维和赵南起嘿嘿地笑,搞得抬竹竿的肩膀直抖:“顾姑娘,这是要薛先生骑马玩儿吗?”
“别笑!别动!”顾朝歌皱着眉头,又拿着那根绳子过来。她站在椅子上,以薛吉尾骶骨与竹竿交界处为原点,按照刚刚做记号的长度往脊背上量,然后在脊背处做了个记号。
“把薛先生放下来。”她命令道。
薛吉觉得双脚触地好踏实。
“薛先生,把手给我。”她又量了一下薛吉中指的指节长,从脊背做记号处向左右两侧各拉出一截中指的长度,然后点了一下尽头的两点,笑了一下:“就是这里。”
薛吉简直不知道顾朝歌要干什么,他本来病了多日就很虚弱,坐在竹竿上被两个小子折腾得晕头转向,连平日刚直得有些暴躁的脾气也消失殆尽,虚弱地问:“顾姑娘,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此二处是心脉所过的穴位,我现在给您灸熏穴位。辛苦二位公子,可以去歇息了。”顾朝歌说着,便点燃了蜡烛,从箱笼里取出一根长长的艾草条,放在烛火上引燃。
“薛夫人,蒜片可有准备好?”她高声向外询问,薛夫人闻声而来,端了满满一大海碗的蒜片,热情地问:“顾姑娘,这些足够了吗?不够我再去切,只要姑娘能治好我家夫君。”
顾朝歌拿起一片瞧了瞧厚度,满意地笑道:“够了,请夫人也去歇息吧,治疗要费些时间,不可着急。”
她将蒜片挨个放在薛吉的后背多处疮痈上,然后开始用艾条反复灸熏这两处穴位和疮痈。
屋子里顿时充满艾草燃烧后淡淡的香气。
放下竹竿的赵南起和杨维走出门后,均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两个人挠挠后脑勺,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到了屋外,屋外围观众人的表情没有比他们好多少,包括他们崇敬的燕爷,也是一脸大写的问号。
因为伊崔是他们认识的学问最大的人,故而赵南起凑过去虚心求教:“伊先生,这位小姑娘到底在干什么,说是、说是找什么过心脉的穴位?”
伊崔也不知道,他从未见过此种奇怪方法能治发背。
所以他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不答。
伊先生不答,赵南起和杨维不觉得是伊先生不懂,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反思自己,然后认为伊崔的那一眼是在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自己回去想。
二人深感惭愧。
屋里,薛吉觉得背上热乎乎的很舒服,精神也好多了,这个手法古怪的小姑娘还不停地问他:“此处痛否?此处不痛否?”她告诉薛吉,不痛的地方要灸得痛了,痛的地方要灸得不痛了,气血才能畅行,让正气升腾,毒气散去。
因为薛吉病情严重,所以治疗的时间很长,顾朝歌替他熏了一柱又一柱,艾草烧成的灰烬已经积攒出一小碗来。薛吉觉得越熏越精神,心情渐渐愉快起来,开口和小姑娘聊起天来:“顾姑娘,你这治发背的手法,是和谁学的?”
“医籍里的记载。”顾朝歌专心致志治病,全神贯注盯着薛吉的疮痈,不是很想和他聊天。
薛吉不死心,笑眯眯地继续道:“自己读医书看的?没有师父教?”
“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书,他死了。”
薛吉一愕,随即安慰道:“能教出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弟子,你师父九泉之下一定会十分欣慰。”
“嗯。”顾朝歌言简意赅,仔细瞧着疮痈的改变,并不嫌弃它腥臭难闻。
薛吉不死心地继续没话找话:“不知道尊师名讳是?薛某可识得?”
顾朝歌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果断道:“不告诉你。”
堂堂薛大先生,能言善辩,才高八斗,生生被这一句话给噎了回来,竟无言以对。他想,也不知道那个姓燕的小子是从哪里找来这个懂医的姑娘的,真不会聊天。

第7章

治疗直到日落黄昏才结束。
薛吉高肿的背痈已然全数消下去,只是流脓处还需上药,不过薛吉已明显精神好转,也不再感觉到痛苦。顾朝歌又再次看了看他的舌头,把过脉,嘱咐薛夫人一些有关饮食起居的禁忌,并且为薛吉开了方子,让他喝七日药以恢复元气,调养身体。
薛吉看着她写方子,见她字迹清婉灵动,流畅瘦洁,捋须赞道:“顾姑娘的簪花小楷神形皆备,此药方也是一张好字帖啊!”
“嘘。”顾朝歌把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低着头仔细检阅这张方子,斟酌每味药的分量是否还需加减,薛吉在旁边叽叽歪歪会打搅她的思路。
薛吉的书法和诗文被人称为“二绝”,偏偏顾朝歌非但不以他的称赞为荣,礼貌地谦虚两句,居然还嫌他话多很烦。
薛吉也不生气,顾朝歌的反应恰恰对了他的脾气,他笑眯眯地瞅着这小姑娘凝神细思的模样,觉得她医术好,医德亦好,是个难得的良医,也是个好孩子。他是越看越满意,只恨自己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不能把这小姑娘拐成自己家的。
顾朝歌不知道薛吉的心思,她斟酌好方子后,又提笔在新的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日子和薛吉的大名,下面则是薛吉的身体状况,包括他的皮肤、声音、情绪等等,还有他的寒热、饮食以及如厕情况,然后是此次病症的发病时间和服用药物,以及医治方法,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纸。
薛吉起先看着不说话,但是越看看得好奇,一时没忍住,又多嘴问道:“顾姑娘,你这是做啥?”
“也是给你的,”顾朝歌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递给薛吉,“好好保存,下次若还需要我看病,我要查验这个,请旁的大夫,也可给他做参考。”
薛吉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他接过这张写满了字的纸,而且是用双手接过,他仔细端详了里头的内容,然后缓缓道:“顾姑娘,这是……议病式?”
顾朝歌一愣。
她没想到薛吉竟然认识这个,很多病人拿着这张纸不以为然,经常有她刚出门就看见病人把它扔了的,不是她故意为难患者,而是若要确诊一项病症,的确应该考虑患者的全身状况和过往的生活习惯、用药病史,连得病时的季节、天气亦在考虑之中,因为环境对人体的影响是不能忽视的。
她师父生前反复告诉她,只要确诊症结在何处,接下来如何治疗并不是难事,良医和庸医的区别最大就是在诊断的水平高低上,议病式能更好地避免误诊,也为日后诊病的大夫提供参考。一张议病式写下来,对病人的状况顿时了如指掌,说句实话,顾朝歌连薛吉的背痈几天会完全消失,几天他能活蹦乱跳、无须服药都一清二楚。
可惜这么好的方法几乎没有人使用。
并不是所有大夫诊病都如此仔细周全。
然而第一次让她看病的薛吉却认识这种形式。
这只可能意味着……
“你是妙襄公的弟子?”
薛吉的眼睛微微睁大,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神情颇为激动。
顾朝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立即引来薛吉更大的反应。他双眼圆睁,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仿佛在做秘密接头:“你果真是妙襄公的弟子?他当年怎么会卷入宫闱之事,又怎么会……”
“嘘。”顾朝歌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苦着脸小声道:“薛先生,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你也别告诉别人我师父的事。”
“好,好,我知道了,”薛吉见小姑娘为难不已,便也不再追问,只笑道:“当年妙襄公救我一命,今日他的弟子救我一命,巧合,还是天意?不管怎么说,顾小大夫与老夫也算有缘啊!”
他笑,顾朝歌只好干巴巴地陪着他笑,等候在外的燕昭听见里头的笑,忍不住开口问道:“顾姑娘,薛大先生的病如何了?”
燕昭一出声,顾朝歌才记起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这时候她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有意无意的轻咳。
那是伊崔的声音,顾朝歌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听出来的,她浑身一激灵,想起来之前伊崔告诉过她,薛吉是燕昭要请的人,望她务必能费心把薛吉的发背治好。
“我看完诊啦,”她霍地一下站起来,呼啦啦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故意叹了口气,“若不是燕将军把我请来,薛先生恐怕是和我没缘分的。”她顿住,看了薛吉一眼:“燕将军对薛先生的病可惦记了,特别、特别、特别地挂心!”
她的声音微微扬高,好让外头的人能听见,意思是告诉伊崔,她有在薛吉面前替燕昭说好话,绝对称得上尽职尽责。
这生硬的表扬,拘谨的表情,演技实在不过关,薛吉被她给逗得直乐,心道这是个老实孩子。薛吉喜欢这个孩子的品性,再加上有妙襄公的情分,他当然不可能为难她,而且自称燕氏和伊氏后人的那两个青年他也的确是要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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