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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手朝歌 完结+番外 (素衣音尘)


但是今天……“她笑起来真好看。”卫兵痴痴感叹。
同袍酸溜溜地评价:“那是人家心情好,又不是专门对你笑的。”
进入府邸,雨渐渐停了,顾朝歌收了伞往背后的箱笼一放,双手一心一意抱着那个黄花梨的长木匣子。
这是郑林的礼物,也是他对她师父的践约。
里面是一把刀,一把有锯齿的锋利而坚韧的刀,是郑林当年应承要为她师父专门打造的工具。在改行做首饰这种精细器物前,郑林曾是个极为出色的刀剑匠呢。
“这把刀,老夫早在十年前便已打好,见面的时候就应该交给你。但我存了私心,害怕给你之后,你便撒手走人,不救我了。”郑林把它交到顾朝歌手里的时候,满是老茧的糙手颤巍巍的,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愧色,低着头不敢看她。
顾朝歌当时愣了一下。没想到郑老头病在床上,心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不过她也懒得去琢磨他的心思,多累啊。
“有什么关系,最后的结果不是一样么。”他活得好好的,她也拿到了给师父的刀,多好。顾朝歌接过那匣子,一路宝贝似的抱着,高高兴兴地回来。想着自己打败坏蛋六大小姐,拯救师父的老朋友,做成的事情真是很了不起,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又勇敢。
“那不是顾小大夫吗?一个人边走边傻笑,魔怔了吧?”一个宏亮的大嗓门打断的顾朝歌美美的思绪,她抬头,发现自己恰好路过燕昭的书房,高大魁梧的燕将军正站在门前,疑惑地看着她,好像觉得她真的和传言一样被妖怪附体了一样。因为下雨天阴,廊前的灯笼燃着,发出晕黄的光,燕昭旁边,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人,有薛大先生,有宋无衣,有赵南起,有杨维,还有一些顾朝歌不认识的,年轻的或者年老的,衣着文士袍或者武服的男人们。
他们似乎刚刚议事完毕,从燕昭的书房里陆续出来,心里都记挂着战局啊筹谋啊之类的大事,却被燕大将军的大嗓门这么一打岔,纷纷侧头朝顾朝歌的方向望来,个个眼神里都带着思绪中断的茫然。待看清顾朝歌一个人可怜巴巴背着那么重的东西,手上还抱着看起来也很重的盒子,傻乎乎抬起头,一脸被揭穿的慌乱,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他们是笑了,但是人家小姑娘看见他们的笑容,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刷的红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委屈,羞愤不已地低下头想要快步离开。
好几个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却蓦地生出一种,一群大老爷们合伙欺负一个小姑娘的荒谬感。
而始作俑者,就是他们的领头,燕大将军。
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有所不妥,燕昭轻咳一声,试图叫住顾朝歌:“顾大夫,那啥,等我一下,我帮你拎东西啊。”
顾朝歌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不要。”这声“不要”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誓死不屈。燕昭尴尬,快步上前,低声对顾朝歌道:“我帮你拿呗,伊崔腿疼,在我书房里头,等大伙散了,你去看看他。”
“腿疼?”顾朝歌立即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连连点头:“好,好,我去。”她干脆地将背上东西卸了下来交给燕昭,只带着随身的小口袋和手上抱着的匣子,扭身往来的方向去了。燕昭见她如此好哄,松了口气,暗喜自己机智无比,知道将伊崔搬出来最有用。
伊崔确实是腿疼,可是燕昭有小题大做的嫌疑。秋冬一到,天冷潮湿,他那条残腿就会隐隐作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这条腿不是完全废掉了。但是这点疼痛,比起初中毒的那一年,在阴冷的日子那种如同针扎如同刀锯,令人满地打滚、死去活来的疼痛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坐在木轮椅上,微微弯腰,轻轻摩挲着腿部,另一手还在翻阅关于吴地的大造反家张遂铭如何富有的消息。燕昭的红巾军打到集庆就打不动了,再往东是张遂铭的地盘,是暂时休养生息,低调积蓄实力,还是一鼓作气拿下张遂铭,这便是燕昭和他的谋士们刚刚讨论的焦点。
因着职务不同,伊崔的关注点落在张遂铭的钱粮问题上。燕昭的书房燃着炭炉,暖和,他的腿脚不方便和大家同进同出,于是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廊前的灯笼,将门口一个影子斜斜照了进来。
伊崔没有抬头,他听见了刚刚燕昭的大嗓门,也认得这个影子的模样。
“回来前为何不知会一声,我本可派马车去接你。”伊崔淡淡道,只是抚摸腿部的动作无意识地停下,好像不愿让她知道一般。
“派马车?”顾朝歌气鼓鼓地走进来:“我才不敢,免得有人嘲笑!”她给郑林动完刀后,累得不行,刘府的下人说伊大人来了,就在门外,她立即喜滋滋地冲出去,满心以为他是来夸奖她干得不错的。
谁知道这个无情无义的瘸腿大蜘蛛说自己只是路过,路过!
“我顺道来看看,免得你治死了人家,哭哭啼啼要抹脖子,”安然端坐车上的瘸腿大蜘蛛凉薄一笑,“现在看来情况还不坏,大概不用担心刘府要一天出两条人命了,我可不想又断案子增加自己的负担。”
谁会哭哭啼啼抹脖子啊,我那是智慧,救人的智慧!他这哪里是来看她的,根本就是来嘲讽她的法子笨嘛!顾朝歌简直不想理他,转头就回了刘府,然后周德便看见她到处找趁手的布头和稻草,嚷嚷着要扎小人。
顾朝歌并不知道,那天伊崔根本没有出城。一个几乎日常都蹲守太守府处理无数杂务的人,一个腿脚不便不利于行的人,既然不是为了出城,为何要刻意乘坐马车“路过”刘府?
伊崔没有打算和她解释,她虽然气呼呼地进来,但是却没忘了正事,命令他捋起裤脚,给他扎针缓解疼痛。
她专心忙活,伊崔见她眼底透出隐隐的青影,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好,他于是慢慢道:“一点点疼痛,无甚大碍,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再看也不迟。”
“闭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呀!”顾朝歌硬生生把他的话顶回来,只是气势不足,听起来不像发怒倒像撒娇。
伊崔把手中的文书卷了卷,她蹲着他坐着,这个角度特别方便他卷起文书,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
“呀,你干嘛!我在扎针呢!”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啊。
伊崔慢悠悠道:“在刘府待上几日,把胆子养肥了?”
顾朝歌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病人就得听大夫的,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怪他不听话呢,还拐弯抹角地说,小丫头是有点长进。伊崔微笑,卷书收回:“刘府的事情,你处理得不错。只是稍欠考虑,不该把自己的命抵进去,万一出事,如何收场?”
他又在“教导”她了。顾朝歌嘟了嘟嘴,她就知道,刘府的事情他一清二楚,只是故意不跟她提前说明,憋着一肚子坏水要“好好”考验她呢。
坏人。
见她不满,伊崔淡笑:“若不是你胆子太小扛不住事,我区区一个病人,何苦为大夫操心?”
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是他也管得太宽,又不是她的谁谁谁。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我该感谢你的,”顾朝歌不甘心地嘟嘟囔囔,“反正也没几日了,就随你好了。”
伊崔微微一愣:“什么没几日?”
顾朝歌瞥一眼放在桌上的那个长木匣子:“巧匠郑的东西我已经拿到,过两日我便该告辞,去完成我师父的事情。”
“那是何物?”伊崔皱了皱眉:“是你师父生前的嘱托?可是难事?”
听起来似乎很关心她的样子,顾朝歌心里微微一暖,告诉他:“是为了我师父未完成的札记,也许三月,也许半年,也许更久,但无论怎样,我总是要替他完成的。”
伊崔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闭口不再多言。他既没有问那个匣子里到底是什么,也没有问她要完成什么内容,必须做什么事情。
他想,她不说,想必是不方便告诉外人的内容。而他,说起来也只是一个和她有些熟悉的朋友,以及一个不怎么听话的病人,实在是没有这个资格追问,也没有资格阻止她离开。
所以他只是“哦”一声,表示听见了。他不知道顾朝歌在等着他追问,她在考虑要不要多告诉他一些,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于是两人之间陷入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顾朝歌觉得很失落。她抽出一根银针,小心捻入他的穴道,垂眸,低声轻轻地说,语气中带着浅浅的惆怅:“所以你这几日听话一些,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别想让我给你扎针啦。”

第20章

清晨,太阳未出,光线幽蓝,太守府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头驴子的嘴先探了出来,鼻翼动动,打了一个响鼻。
一只素白的手牵着缰绳,拉了拉,随驴子一同走出侧门。驴子一边各驮着一个箱笼一个包裹,少女戴着斗笠,压得低低的,好像唯恐被人发现。
“嗯哼!”
少女听见身后传来十分刻意的一声重哼,回头,盛三驾着马车,马车里的人掀帘,正挑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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