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得令退出毡帐,胤禔对于胜利,志在必得。可如此你拼我抢为的是哪般,他却是一头雾水,因为父皇非要等到比出结果才公布。
知道父皇已经看过自己对火器营的规划,胤礽也大概猜出了赢者的奖赏为何物。可他真没想到,却是要通过一场斗智斗勇方能如愿。这一刻,他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准备时间有限,胤禔并未四处观察地形,直接放弃水路。胤禔把士兵分成两队,十人一队,左前右后保持间距同时出发,一人挨着一人,慢慢移动,手里的盾牌相互连成一片,把人团团包住。如此即便进入鸟枪射击范围,基本都是打在盾牌上,大家暂且安然无恙。
通往山脚的陆路多为草地,稀疏散布半人多高的灌木植物,但与陆地接壤的水岸却是高过人头的茂密芦苇,胤礽出发的地点就选择在此。
留出五名水性最好的士兵,余下兵士分三组,臂力强健者持双盾。三组士兵相互照应以盾掩护,缓慢沿芦苇岸边的陆地前进。而胤礽率五名士兵舍盔甲,下凉水,在芦苇丛的掩护下,游水过去。
当持盾士兵行至距离山脚大概七十米开外,全部蹲下,身前盾牌竖直并立一排放置,三名士兵留下来回不同位置探头探脑,其余士兵伏地挨个爬入芦苇丛,穿行至前沿,埋伏待命。之所以胤礽一再叮嘱七十米的距离,因为那正是现下鸟枪的射程范围。
这边胤禔的两队人马进入射程后,只听得盾牌接连响起丁玲哐当的敲击声。所幸,大家的盾牌排得密不透风,虽脚程较慢,但依然前进。
眼看着胤禔的队伍一前一后就要接近山脚,注意力完全放在防范鸟枪的前一队士兵猝不及防脚下的绳索拦截,顿时好几人仰翻在地,盾牌扔到一旁。趁着混乱的一瞬间,鸟枪手瞄准射击,当下五六人中弹,停步离场。
很快,长条圆木一根接一根朝着胤禔的队伍滚过来。不得已,胤禔下令各自为战,避开圆木直径上山,先行俘获鸟枪,然后奔向山顶。
与此同时,瞄准太子部下那一排盾牌的鸟枪手两眼都已盯到发酸,那边枪声、喊叫声接连,这边太子一干人等却在接近射程处停下一动不动。若不是时不时能见到有人冒头窥视,真以为盾牌之后空空如也。
胤禔的队伍虽被障碍冲散,但他与部分士兵还是陆陆续续冲上了山。消息传到御帐,据报皇长子手里已夺到鸟枪。皇帝听后,站起,连声说好。
太子的情况也报了上来,二十面盾牌停在距山脚七十米开外止步不前,寂静无声。顿时,在场人等噤声不语,皇帝坐下来,面上的镇定变得有些勉强,心里一阵叹息:太子终究是没上过战场,不会是没主意了吧?
☆、第36章 太子威武
阴郁的天,湖水沧凉,笔直密集的芦苇迎风摇曳。山上埋伏的鸟枪手因着天气昏晦,视物有限,再者注意力被陆路行进的盾牌兵吸引,完全忽略了芦苇成丛的水域。
胤礽等人身着单衣在水中潜游,偶尔探出头换口气。凉意渗透身体,有的士兵不禁牙齿打颤,手脚放慢速度。但眼见太子奋力前游,又都咬紧牙关,努力跟上。
很快,胤礽等人快速上岸闪入山林,并绕到伏兵背后。那时伏兵正两眼酸涩地盯着盾牌,百无聊赖,哪里会预料到有人从后攻击。伏兵猝不及防遭袭,手忙脚乱,胤礽朝躲在芦苇丛中的士兵鸣哨,里头的士兵闪电般速度奔赴胤礽方向,大家合力擒住伏兵,收缴鸟枪。
接着胤礽带领两位身手敏捷的士兵,手持鸟枪直奔山头的龙旗。除去山林间的伏兵,到达山顶的这一路畅通无阻,顺利站到龙旗跟前,胤礽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漉漉的。
胤礽把手里的鸟枪交给士兵,一把握住旗杆,用劲往上拔。旗杆稍稍拔起时,胤礽忽觉脚下所踩的土壤好似有所松动。心头一惊,胤礽把旗杆按回,脚踏之地像是又恢复原样。
低头环顾龙旗周围一圈,胤礽注意到这一片土壤有异,应是有过挖动的痕迹,莫非此处已布下陷阱?难怪无人看守,叫人一上来就忘乎所以冲过来了。没有轻举妄动,胤礽放开旗杆,正打算退开寻求它法。
这时,对面传来胤禔喘着粗气的声音,“退一边去,否则我开枪了。”
胤礽抬头看去,胤禔单枪匹马举枪走了过来,身上的盔甲沾染混合的泥土、颜料,脸上也是汗渍、垢尘敷面,颇为狼狈。
重新握住旗杆,故作要拔走龙旗,胤礽冷声道:“我先来,我已经赢了。你身上沾有弹料,中弹之人不是早该退出比赛了吗?”
胤禔步步逼近,“那是士兵替我挡枪时,溅到我身上的。”手里的枪毫不犹豫瞄准胤礽,“快退开,我们现在是敌人,我只认旗,不认什么弟弟,更不晓得什么太子。”
此时,胤礽剩余的士兵来到山顶,半圆围在胤礽身后,统共有十四名士兵,不过折损了六位。胤禔目光扫过,更是怒气升腾,因为他的士兵一个个用身躯掩护他,都已全军覆没。
胤礽放开旗杆,脚步放轻放缓后退。他身后的士兵们极为愤慨,可眼见太子选择退让,也只好服从一并后退。
抬手指向龙旗,胤礽无奈地摇摇头,叹惜道:“你不认我这个太子弟弟,我可还是认你这位大哥的,你请便,我不和你争。”
胤禔几大步站到龙旗旁,瞥过一眼不屑。想和我争,凭什么?盔甲都不穿,即便是训练用的弹砂,直接挨上,一样会受伤。
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胤禔猛然拔出龙旗。可惜还没来得及高举旗帜,脚下土壤倏地坍塌。眨眼的功夫,胤禔落入一大土坑,其带来的鸟枪与手里的龙旗都在他跌落的瞬间从他手中脱飞。鸟枪落到坑外地面,而龙旗则在落地之前,被眼疾手快的胤礽稳稳抄在手中。
胤礽走到坑旁,看到坑底垫着枯草,胤禔倒不曾受伤。只是土坑有些深,他自己可爬不上来。
“大哥,承你让,”胤礽挥舞着手里的龙旗,随即笑意淡淡问向自己的士兵,“我这算是赢了吧?”
士兵们异口同声响亮高喊,“太子殿下,威武!”
身处御帐的皇帝及众位王公大臣、皇子们听到不远处的山头传来呐喊,皇帝领先奔出御帐,急切望去。此时,秋雨淅淅沥沥落下,目及灰蒙蒙模糊不清。
传递消息的侍卫及时飞马来报,听过详细的过程后,皇帝大吃一惊,转而大喜过望。
太子以最小损失赢得比赛,着实令在场诸位刮目相看。文质彬彬的太子又是利用天时地利,又是设计迷惑伏兵,从后突袭。虽是初出茅庐,却是诸多环节布谋施计,足见其有勇有谋,不愧是皇帝特意栽培的继承人。
当胤礽与胤禔重回御帐时,皇帝郑重宣布组建火器营,皇太子胤礽负责督建,任火器营最高长官:掌印统领。二等侍卫庆徽听从太子吩咐协助筹建,内大臣海青兼火器营顾问。
胤礽激动万分跪下领命谢恩,胤禔反而松了一口气。掌印统领,说的好听,连个兵的影子都没有,他才不稀罕。早知道是这种费心烧脑的差使,比赛时,他早躺一边偷懒去,才不费那个力气。
通过这次比赛,皇帝对两个儿子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海清是对的,不愧是自己看重的大臣,把火器营交给太子,确实更适合。至于胤禔,皇帝赏赐了一件黄马褂以示鼓励。自己的这个皇长子,还是时常带在身边,护卫朕的安全也就是了。
******
自打全身心投入火器营的组建,沙漏中流走的每一粒时光对胤礽来说,都极为珍贵,总不够用。堆在他书案上的事务多如牛毛,好在年轻人精力旺盛,一件件都还处理得井井有条。
初夏,薰风裹着石榴花的红火,绽放庭院,胤礽迎来了他十九岁的生辰。而这一个生辰收到的礼物,极具意义,这是胤礽自己融入心血收获的果实。
京城西郊畅春园以西、北倚万寿山的简陋营房便是火器营外营,因着火器营成立不过半年多,无论是位于城内的内营房还是西郊的外营房,尚在建设中。不过,一旦胤礽规划的图纸变成实物,那将是包括营房、官房、校场、演武厅、大殿、门楼、庭院等等近千间大大小小的建筑群,规模宏整,不容小觑。
尘土飞扬的校场上,一身杏黄色缎绣彩云团龙甲胄的胤礽直立临时搭建的观览台前沿,检阅自己亲自甄选出的第一批火器营将士,统共一千人。
火器营的兵源不局限于上三旗,而是在整个八旗范围内挑选。娴熟掌握骑术、射箭、摔跤等技艺不过是入选火器营的基本条件,对鸟枪、火炮的领悟力以及逐层通过相关严格的考核,最终才能入选。
一千人的队伍在大家看来不过是毛毛雨,但这批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往后随着火器营的壮大,他们将凭着自己的资历、本领逐层站到护军校、护军参领、营总,甚至总翼长的位置上。他们对于火器营来说,是根基,也是灵魂。
检阅结束回畅春园的路上,那种豪情万丈的激情依旧在胤礽心中澎湃,眉梢洋溢的喜悦万分明朗。
畅春园是康熙皇帝首次南巡回来后始建,落成后,皇帝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居住、理政。其中,无逸斋便是皇帝于康熙二十六年首次驻跸畅春园时,指定给太子胤礽读书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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