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氏见女儿流露这一娇态,正好自己手里刚拿起写了修茂名字的平安牌,再一想到女儿大致说过在草原遭劫掠是被修茂救回,尚氏握紧牌子,愣住了。
“修茂舅舅年后就不在子爵府上,你可知道他又忙什么去了?”尚氏扭头看向嫤瑜,都说女儿大了心事就多了,可尚氏很是怕女儿多出不正常的心事。
嫤瑜一听额涅问起修茂,立直身体,认真想了想,很快笑逐颜开,“瞧我这脑袋,竟然一时忘了。舅舅说他要去福建,估计回京时正好给我带香甜可口的荔枝。”
修茂不是尚氏的弟弟,尚氏除了保持客气礼数,别的从不多嘴过问。至于嫤瑜与修茂走得近,她只是一旁看顾着女儿就可,谁让石文炳明确地告诉过她不要让儿女们疏远修茂,修茂是自己人。
尚氏把手中的平安牌收入锦盒,看牌上名字的书写,显见都是嫤瑜挨个写家人的名字一气呵成。依着自己从前的心态,若是有了情愫,心潮起伏之下,起笔落墨很难干脆利落。
“趁着你修茂舅舅还未娶亲,你就多得些他的照顾吧!”尚氏故作随意地感慨出这一句。
嫤瑜方才的娇羞之态早已消失,一副理所当然地赞同道:“额涅说的是,往后若是有了舅母,我可就不敢缠着舅舅了。”
尚氏长吁一口气,不免暗下嘲弄自己多想,亏是没开口瞎问,不然反叫原本单纯的舅甥关系落得尴尬,那就出丑了。
原本以为修茂的平安牌是最后一块,谁知竟是多出一块空白无字的。尚氏刚想问向嫤瑜,却见嫤瑜飞快拿起那块牌子,双手包住,“这是多余的,孩儿收着玩玩吧。”
觉得嫤瑜小孩子心性,尚氏倒也不放在心上,就随了她去。把写好名字的牌子收好,盒盖关闭,上锁,尚氏交给红素。如是往年冬日过去潭柘寺,尚氏通常都同去,这回因着出发的日子正好是田庄的管事过来报备庄上的事务,她这个当家主母自是要留着。石文炳常年不在家,京里伯爵府的里里外外,尚氏担在肩上料理得井井有条。既然不能同去,这些平安牌不好让嫤瑜保管,便是要送去和顺公主处,到时一同送到寺里,念经开光。
送走了尚氏,嫤瑜又把扶柳、折梅拒之门外,自己独留屋里。方才尚氏来时,嫤瑜正站在紫檀缠枝莲纹镜台前,欲开锁取出抽屉里的物什。这会儿尚氏离开,嫤瑜心里还惦记着,这又重新开屉,拿出了一方月白丝帕包叠好的小件。
坐到绣墩上,嫤瑜在桌面上缓缓展开丝帕,一对下坠杏黄色丝绦的镂雕云龙福寿白玉小葫芦呈现于眼前。小心翼翼把这对小葫芦搁于手心,细腻华润的玉质好似带着温度,一点一点升温,嫤瑜只觉耳根发烫,脸颊发烧。
一手握住玉葫芦,一手拿起那块空白的平安牌,嫤瑜眼前不自禁又浮出那清贵俊秀的面容,以及那如月下深潭的幽静黑眸。
☆、第28章 太子行春
位于京师西郊的潭柘寺,距离皇城六十余里,始建于西晋年间,是北京地区传入佛教后最早修建的寺庙。
康熙二十五年,皇帝命阜成门广济寺的住持震寰禅师往潭柘寺任住持。同年秋,康熙皇帝驾临潭柘寺进香礼佛,赏赐潭柘寺金刚经、寿山石罗汉等物,并留住寺院数日。
胤礽奉命前往潭柘寺时,皇帝已携胤禔、胤祉出塞赴草原大会。没带胤礽出塞,胤礽没觉得有何不妥,因为没有察觉出自己对喀尔喀问题的观点触及了父皇的敏感忌讳,所以胤礽自然就不会想到父皇派自己来潭柘寺也是经历一番纠结。
至于为夭折的小弟弟胤禨做场法事,胤礽知道,只是此行的一小部分。
无论从前今后,父皇后宫夭折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不是一两个,胤礽听闻,早已是波澜不惊。至于承嫔,虽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可胤礽连自己的母亲都未曾谋面,又怎能与久居后宫的承嫔培养出感情。听闻承嫔失子病倒,胤礽送去补品表达关怀,礼节上的致意点到为止,再往深里谈,可就牵强附会了。
胤礽清楚,震寰禅师之所以被钦点潭柘寺的住持,一则他是著名的律宗大师之一;二则,他早就与父皇相交多年。此番胤礽前来潭柘寺的主要目的,实则是与震寰禅师商议如何扩建寺院,以便朝廷到时拨出相应款项。寺院得了皇家资助,无论是规模和地位都会大大提高,香火繁盛之际,安抚百姓求福的心愿,也宣扬朝廷为民谋福的名声。
皇太子出行,相应规格的随扈、仪仗、车马迤逦一路。胤礽的车辇后头空行,自己骑着马走在前端,身侧依旧是耀格相陪。
万紫千红总是春,春风得意马蹄疾。胤礽马上观景,郊外一路的青山绿水、花团锦簇,心情也是一阵乱花迷眼,一阵春风骀荡。
“殿下出了京城,脸色松弛了许多。”难怪耀格有此感慨,清晨从毓庆宫出发直至出了阜成门,胤礽都是一脸肃然。
胤礽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出了皇城,就好像后背插上一双羽翼,轻飘飘,飞翔云端,无拘无束。
到达潭柘寺时,住持带着寺中众僧早已站列寺门前恭候相迎。就连纯亲王富尔祜伦也是一身石青色蟒袍直立前沿,见胤礽下马,几步跨行上前请安。
和顺公主与纯靖王妃早带着富尔祜伦、庆征、嫤瑜早两天就到达潭柘寺,住进了寺旁的自家别院。胤礽到达的这一天,潭柘寺也宣布将静院三日,专门接待皇太子一行。
身着杏黄色云龙纹暗花锦缎行服袍的胤礽,腰系同色行服带,红香牛皮制左右佩系,高丽布佩帉,左右各两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右侧还多出一火镰袋及鞘刀一把。昂首阔步入院,胤礽腰上的配件随其身形移动优雅款摆。
过天王殿,行至大殿前院中的一棵银杏树前,胤礽停下脚步。仰头看去,银杏树直干探天,枝叶繁茂,整个树身粗壮雄伟。
住持见胤礽好奇,一旁解释道:“殿下,此树已有千年树龄,六七个人方可合抱,是敝寺的佛门圣树。”
“难怪,实属罕见。”胤礽不由感叹:“站在这千年古树之下,终觉自己渺小如尘。且瞧这古树,经历千年风霜雪雨,看尽世态炎凉,依旧傲然岿立于此。相较之下,人事沧桑,也不过如此。”
住持双掌合十,神色风轻云淡,“殿下尚且年轻,大有可为还在后头。人的性命虽不及千年古树,但若看得透,处处有生机;拿得起,处处是担当;放得下,处处通大道;想得开,处处春暖花开。”
胤礽展眉,从容一笑,“大师的话句句透着禅机,短短数言,却足够我参悟终身。”
住持轻摇头,直言不足道也。身后侧的富尔祜伦自打随胤礽进寺院后,一向挂在脸上的坏笑消失无踪,尤其在住持跟前,始终真诚备至。
此番富尔祜伦听过住持与胤礽的对话,极为有礼貌地补充了几句,“太子哥哥有所不知,住持不愧是得道高僧,智慧如明镜,洞悉万象。”
富尔祜伦已是潭柘寺的老熟人了,住持与他相视一笑,口气随和:“王爷,殿下面前,莫教老衲羞惭。”
话完,住持便请胤礽往大雄宝殿而去。胤礽自是也注意到富尔祜伦的变化,来之前,胤礽打听到富尔祜伦在潭柘寺挂平安牌的事,能感觉出这里于富尔祜伦的意义非比寻常。
大雄宝殿面阔五间,重檐庑殿顶,黄琉璃瓦绿剪边,殿内佛像上方的井口天花绘金龙和玺。胤礽巡视一周,隐约有种熟悉之感,面露疑惑。
富尔祜伦见状,上前靠近胤礽,小声问道:“太子哥哥,大雄宝殿像不像太和殿?”
胤礽脑海中把大雄宝殿与太和殿一重合,果真*不离十。住持述出前明明成祖朱棣下令修建紫禁城时,奉旨规划皇城建造的姚广孝就是参考了潭柘寺的建筑与布局,而太和殿就是仿照大雄宝殿而建,只不过太和殿的等级与规模更大而已。而姚广孝也曾辞官隐修潭柘寺,后因修撰《永乐大典》才离去。
胤礽恍然大悟,难怪京城周围寺院不少,但父皇却选中潭柘寺,有意出资扩建,使之成为皇家寺院。
拈香拜佛后,胤礽命随行的内务府官员向住持交接皇帝御赐的经书二十卷、沉香山一座、寿山石观音一尊。住持带领众僧谢过皇帝恩赐后,超度胤禨的法事也将进行,胤礽退出大殿,去往位于寺院东路的行宫院,在此暂住休憩。
富尔祜伦随行到行宫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耐下性子陪着胤礽走了一圈场面,也是受不住了。可也没辙,谁让他是王爷呢?谁让他正好这几日就住在毗邻寺庙的别院呢?
胤礽刚一落座,富尔祜伦立马就行礼告退,不过,胤礽却不想就这么放走他。
“平安牌挂了吗?可是往那棵千年古树上挂?方才我怎么一块牌子也没见上。”
富尔祜伦那典型的轻狂调笑又挂回了脸上,征得胤礽允许后,往下首的座位一坐,随心随意,“都说太子哥哥博学多才,今儿往这潭柘寺走了一遭,倒有些有名无实了。您说,那样的佛门圣树,我区区一王爷,能往上头挂平安牌?您太抬举我了。”
耀格一侧站着,脸色倏地沉下。这位小王爷,怎么就那么让人想一把拎起扔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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