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徽诧异地看着耀格,耀格笑嘻嘻道:“我见过你舅舅,为你去巴林说亲了,不是吗?你小子不错呀,居然要做鄂齐尔郡王的女婿。”
原本一直严肃认真的庆徽霎时脸就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远处的侍卫同伴们不好在太子跟前出言调侃,但也都忍不住彼此眼神传递漫笑。
胤礽咽了口嗓子的疼痛,笑得很轻很淡。假如自己日后娶的还是同一位太子妃,那么庆徽可就是自己的大舅子了。
这一趟驿站之行,胤礽几乎都是沉默不语。离开驿站时,胤礽原本都已上马,思忖片刻,又下马旋身,对海青说道:“此番征战,威远将军炮若是立下大功,我会向汗阿玛提议建火器营,把鸟枪与火炮单立出来发展,我来负责监督。”
这原本就是海青汲汲期盼的事,当即喜形于色。身后跟着的庆徽听过后激动得难以言表,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这么快就表了态,原本看着太子风轻云淡的神色,庆徽还以为太子没上心。
实则,若不是胤礽身体不适,他也会如胤祉一般朝庆徽提出各种问题。不说别的,就连目前噶尔丹的军队中都配备了从沙俄购置的鸟枪,往后的战场,火器的运用只会愈发成为战场的主力,重生后的胤礽对此笃定不疑。
一年后,火器营的建立势在必行,胤礽心里有数。只不过胤礽提出要负责火器营,绝对是前所未有。考虑到胤禔能有机会最早被授副将领兵出征,胤礽不希望胤禔在军中的威望在诸皇子中一人独大。对皇太子的培养从来就是集中于文治的学习,但胤礽早已认识到文质彬彬只是一种气度,武力上的狠戾才能在惊涛骇浪之时挽救自己。
提早渗透新生的兵种,从最开始就明里暗里掌握在自己手中,这种一手创建的新生战斗力,绝对是保护自己的中坚力量。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唯今,但凡遇上合适的机会,胤礽迈出的每一步都要力争未雨绸缪。
时光匆匆,一天又在落日西斜中即将结束。在海青等人的恭送声中,胤礽上马,并未着急打马疾驰回行宫,任马儿小步悠行。
天边红云簇拥飞霞,晚风追逐暮光,胤礽的耳旁唯是节奏均匀缓慢的声声马蹄,脑海一片宁静,暂时放空。
行不过一段路,身后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庆徽与一名家奴各乘一骑而来,想要超过胤礽的队伍先行,但必须先请求允许。
“启禀殿下,舍妹就在镇上的客栈,说是病得厉害。舅舅虽也陪着,但自个儿身子也不大好,着实放心不下,故想去探望。”
驿站位于古北口镇南门,坐北朝南的皇家行宫位于北门,胤礽回行宫要穿过镇上,而庆徽前往客栈的路径前半截与胤礽同路。庆徽府上的家奴早些时候就奉命来到驿站,但因为庆徽一直陪在胤礽、胤祉跟前,所以未能及时得知消息。待胤礽等人离开,家奴才上前禀报。护送火炮的护卫军明日就要启程前往裕亲王大营,所以庆徽只有今晚的时间去探望小妹与舅舅,胤礽的队伍又慢悠悠行在路上,故庆徽才不得不上前冒犯提出请求。
既是急事,情有可原,胤礽二话不说,手一挥,便让庆徽带着他的家奴速速先行。
庆徽卷尘而去,胤礽扭头看向身后侧的耀格。果如胤礽所料,耀格的双目凝滞前方,若有所思。
胤礽扬鞭挥向耀格,鞭梢拂过耀格拉缰绳的手,一道浅红从耀格手背浮出,轻微的疼痛把耀格的神思拉回。
耀格欲言又止,只是吞咽口水,胤礽眼中的笑意蜻蜓点水一晃而过,嘶哑声问去:“耀格,倘使你有个不好,修茂会有你此番的担忧之情吗?”
“殿下,他估计是受伤了。”耀格眼色黯然,“那次他只说办完事他就回巴林,虽战事不会波及巴林,但毕竟草原目前不□□宁,他要早些把外甥女送回京城。”
“去看看吧!”胤礽轻轻地拎出这么一句。
“殿下说的是真的?”耀格虽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忍不住要确认。
胤礽回头不理睬他,耀格忙不迭应道:“多谢殿下成全,这就速去速回,晚间向您具体禀报。”
“用不着。”
胤礽丢出话后,再无只言片语。耀格接连吆喝挥鞭,连人带马,很快就消失在胤礽眼中。
☆、第18章 伤病两重
负手立于房间门前的修茂,冷眼扫过楼下客栈大堂的人来人往,苍白的薄唇让他本就白皙的俊脸看起来亦如冷霜雕饰。
房间门开出一条窄缝,一个小丫头探出头,轻轻喊了声,“舅爷,奴婢收拾完了,您进来吧!”
修茂为之一振,踅身闪进屋里,直奔床前而去。
床上的嫤瑜仍旧昏睡中,一夜到亮的高烧急坏了修茂,不得不暂停回京的行程,随修茂往巴林送聘礼议亲的一行人则在管事的带领下先行回京。
请修茂进屋的丫头扶柳是嫤瑜跟前伺候的奴婢,十四岁。这次出塞往巴林探亲,嫤瑜就带了这么一位奴婢,也算是轻装简行。
见修茂目不交错看着嫤瑜,扶柳搬来圆桌旁的圆杌往床前放好请修茂坐下。伺候了嫤瑜四年,扶柳也知道自家姑娘与舅爷感情笃厚。一位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修茂舅舅”,另一位见谁都是冷若冰霜,偏偏在自家姑娘前,便是冰雪融化,春风拂阳。
同样是出身贵胄世家,但满汉家庭对家中闺阁千金的教养还是有所差异的,满人自身的一些传统一直严格沿袭。就说骑马,一个个的八旗闺秀,相貌姿态迥异,但上马骑行那是一水儿的熟练。到了嫤瑜身上,莫说骑马,就连射箭,她也在修茂的-调-教-下学得有模有样。
或许是时常活动的缘故,嫤瑜的身体向来康健,很少生病。没曾想,这次回京,却病倒在中途。
“舅爷,姑娘的烧退了许多。咱姑娘的底子好,胃口也好,一旦高热退下,相信很快就能恢复了。”
嫤瑜身体散热出了一身大汗,扶柳方才便是帮着擦净全身,并给嫤瑜换了一身干净里衣。
修茂的手心覆上嫤瑜的额头,确实已经转为低热。原本烧得红通通的脸蛋现下也转为淡粉,干涸赤裂的双唇也因为扶柳喂过水,漫上温润。
见嫤瑜呼吸渐稳,脸色好转,修茂一直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搁了回来。
“去把大夫开的药熬上,白粥也备上,再让吉勒在镇上找找,买几个新下的秋梨,回头煮些梨汤。”
扶柳应声退走两步,忽然想起,回身问去:“舅爷,吉勒去驿站有些时候了,也不知作何去了那么久,这会儿都不见回来。”
修茂抬头,朝向紧闭的窗户,视线被遮挡,稍作沉吟,“兴许一时没见上庆徽,他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你先忙自个儿的事去吧。”
扶柳没吭声,眼珠子因为无意间撞上修茂抬起的侧颜定住了,脸颊泛红。平时也是规规矩矩的丫头,可但凡每一次偷偷瞅上这位俊如皓月的舅爷,扶柳就要发呆。
也不怪扶柳,府上的丫头们谁不是一见舅爷就两眼发直,扶柳都算是克制的了。不说远的,就说这回去巴林,舅爷的迷人风姿也没能让一波蒙古贵族小姐幸免。好几位小姐天天跑来找自家姑娘骑马嬉戏,可说不上两句话,总会问出,“你家那位舅舅在吗?”就为这事儿,自家姑娘哪回不是一场欢喜一场叹息。
也是,都二十四的大龄青年了,愣是屡屡推拒娶亲,也不知是要把待嫁的姑娘们眼馋到什么时候?
“还不快去,发什么愣?”余光瞥过扶柳,修茂冷声提醒。
扶柳没被浇一盆冰水,倒像是喝下一碗酸辣汤,羞红的脸颊火烫,回过身出去时,眼里是一汪热气沉醉。
扶柳出去后,修茂松了身体的紧绷,扶了扶右肩的伤口,那里隐隐作痛。昨晚到达古北口客栈时,嫤瑜已在马车上烧得昏昏沉沉,心急如焚的修茂想都没想就把嫤瑜抱上,送入上房。大夫过来给嫤瑜看病,眼尖地注意到修茂肩头有鲜红渗出,修茂回房揭开纱布一看,伤口裂开了。
深吸一口气,忍住伤痛,修茂把床沿的被子掖了掖,对着嫤瑜小声说道:“小嫤,快些好起来,都是舅舅不好,害你生病了。”
修茂那日绑了皇长子胤禔阻止其私会赫钦后,便一直悄悄尾随准噶尔的使团到了噶尔丹驻扎地的附近。然而,缺衣少食的厄鲁特兵警觉性很高,并且随时出营往附近搜罗食物,修茂只能东躲西藏,避开他们。
修茂并不知道赫钦与胤禔之间的谈话内容,但修茂的目的与胤禔的兴趣不谋而合,皆是为传国玉玺。只不过,胤禔尚在怀疑赫钦的居心叵测,而修茂却是目标明确,要拿到传国玉玺。当年摄政王多尔衮带回来的传国玉玺无法入宫考证,但修茂多方探查后获悉,噶尔丹的确从喀尔喀抢到了一方玉玺,修茂要它。
细微观察大致心里有数后,凭着艺高胆大,修茂几次换装厄鲁特兵装束夜探准噶尔大营,试图接近噶尔丹歇息的毡帐。那一夜,噶尔丹在主帐与部将商议军务,修茂趁机钻入噶尔丹的营帐。修茂将将寻到一个貌似装玉玺的锦盒,机会近在咫尺,可惜率领巡逻军的赫钦经过父汗的营帐时听到了可疑的声响,立刻冲入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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