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立刻把信递给胤祉,他不敢念。胤祉接过,一目十行,溜到最后,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七妹殁了?”
皇帝猛一听,没明白,“小七怎么了?”
胤祉也生怕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可太子哥哥就写了“七妹殁,父皇节哀保重,儿臣会办理好后事。”至于什么原因,什么时候,一概不提,胤祉也不知该向父皇如何解释。
光看胤祉的表情,皇帝已觉察不对,索性拿过信看完,眉头立时聚拢,双眼瞪大,信纸被攥紧手中,“朕离京时,小七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把信纸揉成一团,皇帝狠狠扔出去,一声怒喝,“胡说八道,办什么后事,朕刚给小七说了亲事。”
眼见父皇动怒,胤祉、胤禩慌忙在案前跪下,请求父皇息怒。胤禔屋外请示要进来,皇帝都还没应声,他就大咧咧进来了。没留意脚下,一脚踩在纸团上,低头看了看,胤禔一脚踢开,这才抬头看向父皇,同时见到伏地的弟弟。
就这样的情形,胤禔也没多问一句,酒兴上头,他上前给父皇行了礼,就忙不迭说自己的事,“汗阿玛,儿臣听说您已下令庆徽、庆德押解赫钦回京交给太子弟弟审理。儿臣觉得不合适,还是让赫钦留在营中,儿臣负责审问。”
皇帝此刻哪有心情与胤禔讨论这个,怒目打量着冒冒失失的胤禔,皇帝的声音冷飕飕,“什么叫你觉得不合适,朕是皇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谁说太子就有资格处置赫钦,议政王大臣会议、理藩院都是摆设吗?”
皇帝的手指指向胤禔踢开的纸团,“给朕拾起来。”
胤禔这下子算是酒醒了,扭头寻觅纸团。也难怪胤禔没顾上父皇的情绪,自打赫钦被送来,他满脑子都是赫钦,都是传国玉玺。
谁知眼前的赫钦早已不是几年前的赫钦,一副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样子。别说上刑拷问,就是恐吓他几句,他居然就能吓得当场尿裤子。胤禔真是揉瞎了双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就刚才这会儿,胤禔与鄂伦岱一道又去提取赫钦。鄂伦岱本就暴脾气,再又喝了酒,加上当年自己的父亲佟国纲就是死于噶尔丹之手,二话不说就对赫钦暴力相向,逼问传国玉玺的下落。岂料赫钦又是那副死样子,哭哭啼啼懦弱不堪,问什么都是不知道,气得鄂伦岱差点就要拔刀砍去。要不是看守竭力阻止,鄂伦岱真就敢让他一命呜呼。
两人从看守处出来,遇上明珠,得知皇帝已经下令要把赫钦先押解回京交由太子。胤禔一听就担心,万一太子先问出传国玉玺的下落,他可真就毫无指望了。这才急匆匆跑来父皇处,试图阻止。
没曾想,撞到父皇的枪口上了。
纸团正好被踢到胤禩身旁,胤禩拾起递给胤禔,一个劲儿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触怒天颜。胤禔却是不同的想法,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训,总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立刻把纸团交上去,自己就展开看完。
也是皇帝平时对胤禔的言谈举止放的宽松,胤禔不免就少了戒慎,不时就口无遮拦,“原来是七妹殁了,真是可惜。那今晚宴席上的赐婚岂非白瞎了,孙承运这妹夫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胤禩脸都绿了,急得直扯胤禔的下摆,“大哥,七妹殁了,咱心里都难受着,你就少说两句。”
皇帝的脸更是气得铁青,站起弓下腰拂向案面。刹那间,桌上的物件随着皇帝的胳膊一扫,接二连三直冲三兄弟方向飞出去,有的直接落地,有的先砸向三人身上,再摔向地面,一阵又一阵丁呤咣啷的碰撞声。
“出去,没心没肺的东西,朕不想看见你。”
再缺根弦儿,也不会再糊涂下去,胤禔立刻把纸团放到桌案上,匆匆行过礼就迅速退下。
“汗阿玛,您别动怒,保重身体。”胤祉的额头被砚台砸伤,鲜血不断溢出,可他始终伏低身子,恭恭顺顺。
胤禩发现后,膝行靠近,拿出手帕捂向三哥的伤口。鲜红浸透白色的手帕,格外刺目,皇帝瞥见,心神麻木,“老八,陪你三哥找李玉白处理一下伤口。都退下,朕想自己呆会儿。”
兄弟俩退出后,皇帝瘫坐椅上,拿起纸团打开。独处一室,情绪涌动,泪光渐渐掩盖视线,皇帝看不清胤礽的字迹,嘴里喁喁低语:“胤礽,朕把京城交给你,为何朕的小七没了?”
******
公主如是下嫁后去世,皇家会择一处地方单独安葬。而未出阁的公主们,就葬于遵化皇陵寝园内的一个角落。
胤礽与胤禛、胤祺送七公主灵柩到达皇家陵园,于指定位置安葬后,兄弟三人带着随行大臣、侍卫登船离开。
皇陵进出口是一片宽广的湖域,通常情况下,船只往来就可。只有在皇帝、皇后或是皇太后薨逝时,因为棺椁大而沉,且排场盛大,那就需要在湖面搭建浮桥,方便送行。但下葬后,浮桥立刻拆除,茫茫湖面连着青山翠谷,与世隔绝。
细雨霏霏,淅淅沥沥落入水面,打开一圈又一圈水晕。
胤礽站立船头,耀格给他撑着伞,见胤礽一脸凝重,耀格也默不作声。胤祺与胤禛船里坐着,谁也不搭理谁,至今为止,他们俩也没明白,为何七妹就这样突然走了,而十一弟却醒过来了。
那晚胤礽最先赶到胤禌的住所,照顾胤禌的奴才们守在外面,说是里头七公主想和十一阿哥单独说话,他们不得入内打扰。胤礽自己推门进入,万万没想到,却是触目惊心的一幕。
七妹鲜血淋淋的手腕放在十一弟的嘴上,自己却悄无声息伏在十一弟身上。而十一弟则缓缓睁开双眼,舌尖竟还探出舔了舔嘴边的鲜血。
胤礽扶过七妹,探过鼻息,早已魂断天外。
胤礽气血上涌,气恨不已。再等上一天,十一弟体内的含笑花毒就清干净了。傻妹妹,谁给你出的混蛋主意,竟是让柔弱胆小的你胆大到割开自己的手腕给十一弟喂血。
嫤瑜进来后,都来不及害怕,就被胤礽招呼着,夫妻俩一人一个清理掉现场的血迹。随后嫤瑜把七妹送回永和宫交给德妃,两人一起为七妹清洗更衣,而胤礽就在十一弟屋里,陪着醒过来不知所措的十一弟。
之后,永和宫传出消息,七公主在自己屋里突发心疾去世。而胤禌处所的奴才们也都全部被调离,换成了一水儿的新人。
之前有关七公主的传言已经不堪入耳,如今公主自尽的消息断然不能流出。德妃自知里头的情由,一切听从太子安排,七公主的近身打理、入殓,都是她自己收拾,女儿的手腕更是被包护得严严实实。
为了保住七公主的声誉,胤礽夫妇俩确是尽心尽力维护了的。
回到宫中,疲惫不堪的胤礽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庆徽、庆德就已押解赫钦到京,亟待他亲自审问。
☆、第92章 胸中丘壑
比起胤禔,胤礽与赫钦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多年前与使团交涉的那一面。如何处置赫钦,胤礽没有多想,照章办事。
皇帝要求审问赫钦时,必须传谕诸王、内大臣及八旗大小官员、兵民等在场阅视。于是乎,胤礽吩咐下去,众臣齐聚午门,公审赫钦。
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正北是面阔九间、重檐黄瓦庑殿顶的门楼,东西是从门楼两侧向南排开的庑房,呈雁翅形环抱一方形广场。逢大军凯旋时,通常也要在午门举行向皇帝敬献战俘的“献俘礼”。
胤礽登临午门,俯瞰下方。身穿铠甲的将士们列队肃容,八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衣衫褴褛的赫钦、被俘的厄鲁特官兵以及随侍奴仆跪伏地面,命运何去何从,交由胜利者来裁决。
喊杀声震天动地,下门楼来到赫钦前方的胤礽,清楚地看到地上的人瑟瑟发抖、战栗不停。胤礽抬手止住呼声,面容沉静,不怒自威。环顾周围一圈,胤礽的目光停滞赫钦的脑袋片刻,印象中此人的面目已经模糊不清。
“杀!”
响亮、郎烈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后,胤礽旋即回身由右侧门进去,身后传来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群臣激愤,或许谁也没留意到,本是一直惶恐怯懦的赫钦突然不抖了,蜷伏一团的身躯好似因胤礽的那一个“杀”字,被雷电击中,瞬间死寂。
接下来,赫钦等人交由理藩院拘禁,而康亲王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如何处置赫钦等人。别看胤礽在午门的一声“杀”,喊得众将士们情绪高昂,实则做不得最后裁决,不过是代表他自己的看法而已。
毓庆宫的前殿东暖阁,胤礽在此设下家宴招待庆徽、庆德兄弟俩。阔别一年多,庆徽带领的火器营将士取得赫赫战功,胤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尽管朝廷不断运送物资供给,但塞外条件恶劣,尤其是冬季,天寒地冻,四野茫茫一片雪白,满目肃杀,将士们的艰难可想而知。
远的不说,就眼前的庆徽兄弟俩,二十来岁的男儿,面目变得沧桑了许多。接过胤礽的赐酒时,兄弟俩粗糙的手背伤痕交错,叫人不忍多视。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胤礽招呼他们坐下,指向摆放于桌面正中焦黄油亮、香味扑鼻的烤羊腿,“这是太子妃做的,趁热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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