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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之后,春天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虽说下了几场峭寒的春雨,可天气还是挡不住地温暖了起来。
纪钰忙碌了一个多月,才将那一批军械给赶制好了。由于他是监工,而这批军械又是要用到西北的,所以他不敢有分毫的怠慢。历来军械物资上的贪污是最祸国殃民的,前朝之所以灭亡,还不就是因为朝中贪腐严重,最后竟然干出了将烂棉絮填到冬衣里,发给镇守边关的将士。
而鞑靼人入侵的时候,很多士兵不是战亡在疆场之上,他们是活生生被冻死的。
这一段历史曾被本朝太、祖,写在本纪之中,并告诫子孙后代,要以史为谏。所以在皇上授命与他时,还特地提到了太、祖本纪中的这段。纪钰自然知道皇上提起这段话的用意,所以不敢有分毫懈怠,就算再累都是分毫不错地盯着这批军械。
“这次军械的监工,你做的很好,”皇上看着手中的奏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造出这么多的军械,这个儿子确实是了得啊。
只是话一落下,上首的皇帝咳嗽了起来,先是轻咳了两声,谁知后面却是越发严重起来。
“父皇,您没事吧,”皇上身旁的总管太监,赶紧拿着一方明黄地帕子递了过去。
皇帝接过将帕子捂在嘴边,几声又低又闷地咳嗽就这么被捂住了。纪钰微抬起头,只能看见皇上有些胀红的脸颊,看起来,似乎有点严重。
“倒也不妨,只是有些偶感风寒罢了,”皇帝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偶感风寒,纪钰黑眸一缩,眉心蹙起,立即说道:“父皇的身子乃是万民所望,所以还请父皇千万要保重身子骨。”
“不过一点小风寒罢了,也值得你们这么紧张,”皇帝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可是当他扬起帕子的时候,在看见那一方明黄丝缎上的点点的殷红时,突然梗住了。
皇上震惊地看着帕子上的点点红色,连下首的纪钰都察觉到了皇帝表情的异样,有些试探地问道:“父皇,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皇帝将手中的帕子,迅速地握在手心里,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在了膝盖上。
皇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的震惊已是极致了。所以等这会回过神,他又如常地与纪钰说话。倒是到了后面,他说道:“这次将这批军械运到边境,责任重大,所以老七,你不要辜负了父皇对你的信任。”
纪钰自然不会对皇上的这个决心诧异,毕竟当初父皇派他去监工之时,他身边的幕僚便曾猜测过,皇上既是让他监管这批军械。那么日后运送这批军校,只怕也会由他来执行。
果不其然,还真是由他运送。
待沉默了片刻,他问道:“如今军械已全部制造完毕,不知父皇打算何时将这批军械运到边境?”
“自然是越快越好,根据情报显示,只怕鞑靼的大王是撑不了多久了,”说起来鞑靼的这位王,与皇帝还颇有些渊源。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登基,当初皇帝登基时,鞑靼大王还曾派人来朝中送贺礼。
只是此人狼子野心,一直不满足与鞑靼部落所占据的那篇荒芜之地,时时都觊觎着中原的广阔土地。
所以双方曾在皇帝登基十年时,打了一场大仗。朝廷派出十万大军,驻扎在西下关,却差点未能挡住鞑靼三万骑兵的冲击。后皇帝又增派了十万大军,这才打了一场彻底地胜仗,结束了为时两年的战争。
不过皇帝心中却明白,这场仗之所以能赢,是因为耗时两年,他们有江南这等富庶之地的支撑。而鞑靼人却撑不起那么长时间的消耗,所以与其说是他们打败了鞑靼人,倒不如说是他们活生生耗尽了鞑靼人的有生力量。
而这次鞑靼大王的病情,也是他们插在鞑靼部落里的细作传回来的。
皇帝自然是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可内心深处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从他登基以来,鞑靼人就是他的心腹大患,而这一任鞑靼大王更是奇才,所以这么多年来,就算本朝的国力蒸蒸日上,鞑靼人都能在他们眼前游刃有余的存在着。
“一旦鞑靼大王去世,大王子和大妃之间的矛盾随时都会爆发,为了防止他们将矛盾转嫁给咱们,所以边境的防备不能有丝毫松懈,”皇帝一手扣在桌面上,而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握着方才的明黄锦帕。
等纪钰离开之后,皇帝让旁边的太监总管梁海去送他。等他和梁海两人走后,皇帝这才将手心里握着的帕子放到桌上,待仔细地看过了上面的殷红时,心头却越发地沉重。
虽说身边有太医,可有时候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皇帝能感受到来自身体的衰败,那种衰败是不可抑止的,就算有太多的补药,他都恢复不到从前的模样了。
所以每每看到自己的儿子时,看着他们年轻又强健的身体,他就会从内心产生一种嫉妒。
好在这种情绪也只是转瞬而逝。
纪钰离开之后,身后只跟着雪青,宽阔的汉白玉台阶在阳光下,被照耀成耀眼的白色。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庄严巍峨的勤政殿,此时大门敞开,可不知是他离地太远,还是为何,那几扇门看起来就像是黑漆漆的洞。
飞檐上的黄色琉璃瓦折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辉,与他脚下的汉白玉遥遥相对,最高贵的黄,最洁净的白,沉默地留下了一地璀璨。
关于这个消息,纪钰没有立即告诉沈长乐,毕竟最终的消息还未定下。
只是他没想到,父皇今次会这般着急。
在三月底的时候,皇帝便命他们五日之后出发。原以为便是准备也该半月之后,谁知竟是这么短的时间。
沈长乐也是在他回来告诉时,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没一会眼眶就满满渗透出晶莹的泪光。
纪钰没想到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会这般激动,当即将人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别哭。”
沈长乐也觉不想哭来着,毕竟他是为了公务要出门,她作为一个贤内助,本应该支持才是。不应该这么哭的啊,可是心底越是安慰自己,眼中的泪水却越是忍不住。
一想到他一离开就是要小半年,她心底就忍不住地难过。
之前就算忙着监工的时候再忙,他都不曾不回家来。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即便有些时候睡觉时,他还没回来。可是深夜转身时,却依旧能抱着一个温暖又宽实的身体。
“这是我该去做的事情,所以……”纪钰想要安慰她,可她的眼泪却不停地砸在他的衣襟上,连身子都慢慢颤抖起来。
沈长乐听他这么说,赶紧抹了抹眼泪,摇着头,拼命忍不住眼眶再次泛泪,“不是,我不是不想你去。只是太突然。”
对,就是太突然了,今天刚得知消息,五日之后他就要离开了。
沈长乐又伸手抹了下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是想留你,我知道这是父皇信任你,才会让你去做的。就是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我一时有点不适应。”
纪钰低头看着她嘴硬,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只是谁知小姑娘却霍地一把将他推开,急急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去里面换件衣裳。”
纪钰看着她着急离开的模样,又心疼又无奈。
这都快吃晚膳了,你换什么衣服啊。
☆、第 135 章 反攻进行
虽说一开始还哭了一通,等她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沈长乐便冷静下来。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红通通的眼睛,登时觉得有些丢人。
她都多大的人了,现在都已经嫁人了,居然会因为丈夫要出门而哭鼻子。若是让祖母知道了,肯定要狠狠地骂她一通。当初祖父上战场的时候,祖母只怕都不曾像她这般哭鼻子吧。
所以沈长乐赶对着镜子收拾了下,待她重新出去之后,脸上已挂着笑容。
“方才是我失态了,王爷可千万不要怪我,”沈长乐抿了下嘴,低着头柔柔一笑。
纪钰瞧着她微红的眼角,又故作坚强的表情,心中怜惜,却也知道此话不宜再提,要不然她又得哭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方才瞧见她一下子哭出来的时候,纪钰心里头还有点开心,就是那种一下子喷涌出来的欣喜。
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那般重要,重要到她一听说自己要离开,竟是哭地这般可怜。
纪钰觉得自己的这点小窃喜,着实是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他这欣喜可是建立在长乐的眼泪上,所以这会他干脆让人上晚膳。两人吃着饭,安静倒是安静,就是沉默地让他有些不适应。
虽说膳桌上应该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沈长乐平时总会和他说几句话,也不是重要的话,就是今日她在家中喂了什么花,又在后花园的湖里钓鱼来着。都是些关于她自己的琐碎小事,可纪钰也听的津津乐道。
这乍然如此安静地用膳,弄得纪钰忍不住抬头看了她好几眼。
等用过晚膳之后,沈长乐便又让人倒了热茶,还是纪钰见她勉强露出个笑容,提议道:“不如咱们到后花园走走,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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