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见她来了,含笑道,“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按理说眉畔在她面前,是没有坐的资格的。不过这会儿福王妃抬举,她也不会不识趣,小心的走到下首坐了,却只坐了半张椅子,脊背挺直,浑身绷紧,一副随时都能站起来请罪的模样。
福王妃见状不由笑道,“不必这样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眉畔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稍微放松了些,那姿势却是没有变。
福王妃这才道,“我这一向忙得很,也没有精神问你,在府里住着可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只管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回王妃的话,一切都好。”眉畔道。
福王妃道,“我听老太妃说,你倒是个好孩子,对佛经的理解,竟是许多人所不及的。她老人家都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蒙老太妃错爱。”眉畔道,却是没有接另一个话头。
虽说比之关家,她更喜欢住在福王府,但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况且她未嫁之身,也不适合在福王府久住,否则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了。
福王妃道,“别说老太妃,就是我也喜欢你。今儿叫你来,实在是有意见为难的事情,要请你帮忙。”
“王妃娘娘尽管吩咐便是,眉畔但有余力,没有不尽心的。”眉畔连忙表明态度。
福王妃果然面色和悦,“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个混世魔王,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我那大儿子,从小身子就不好,因此一直深居简出的养病,倒养出了一副不知世事的性子来。我每每想来,总是十分担忧。三姑娘住在这里,若有闲暇时,能不避嫌疑,同他多说几句话,稍微开解一番就好了。”
眉畔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难怪福王妃不让其他人旁听,这番话说出来,跟鼓励眉畔和元子青私相授受,也没什么分别了。若是传扬出去,非但她的名声没了,福王府恐怕也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遵父母之命,再没有父母还要帮着两个孩子私下相处的。
就算福王妃从前总让元子青同柳家表妹亲近,但也都是在公开场合,绝不会支持两人私下见面。如今却对眉畔说出这种话,怎么不令人吃惊?
可怜天下父母心……眉畔脑海中冒出这么一句话,再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由便是一声叹息。
好在还记得是在哪里,终究忍住了,低头道,“若是世子殿下不弃……这也是眉畔的福气。”
福王妃立刻高兴起来,“你是个好孩子,放心,万事有我呢,必不会叫你吃了亏去的。”
“多谢王妃娘娘厚爱。”眉畔只好应道。
虽然这件事不大靠谱,但毕竟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能得到福王妃的支持,已经十分难得了。
既然说完了这件事,眉畔便觉得待在这里浑身不自在,于是起身告辞后,便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谁知走得太匆忙,没了计较,才掀了帘子出门,竟是直直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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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手艺尚可]
抬头看见来人,眉畔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谁能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了方才谈论的话题人物,并且自己还撞进了人家怀里去呢?
眉畔连忙收回腿,忙不迭的福身请安,“见过世子殿下。”
元子青也是满身的不自在,但大约是看到眉畔的表现,反而没有那么拘束了,咳嗽一声,低声道,“不必多礼。”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来给母亲请安。”
眉畔便道,“王妃娘娘就在里头。那我先告退了。”然后就脚步匆忙的走了。
元子青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走远了,这才转身掀起帘子,进了内室。
门口发生的事,福王妃早已瞧见。她原先只当儿子不上心,不过这会儿瞧见他的模样,再加上巴巴的从东山寺赶回来,不敢多住几日,态度已然十分明显了。
福王妃放了心,再想到眉畔方才答应了自己,要多和元子青说说话,心中更是满意。脸上却是半分都不露,问了元子青在东山寺这几日好不好,又问候了几位大师,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福王妃没有再用眉畔的事情打趣他,让元子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加之方才看到眉畔,心中激荡异常,在福王妃面前也有些心不在焉,便也主动起身告辞了。
结果出门走了不远,便见眉畔正在前头慢腾腾的走着。
元子青本以为她出来那么久,早就已经回到首善堂去了,却不曾想在路上遇见。加之她身边又没有旁人,不由心下微动。只是待要上前打招呼,又未免觉得太过唐突。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他自己也理不清楚。好在理清楚之前,他的脚已经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朝着眉畔那个方向去了。
听见后面的动静,眉畔回过头来,见是他,连忙站住了,笑着请安。
元子青的视线在她脚上轻轻飘了一下,敛眉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眉畔连连摇头,却一句话都不说。元子青不会以为真的没有事,便试探着问道,“可是崴了脚?”
眉畔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似是十分惊讶,然后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招数。
福王妃糖让她跟元子青搭话,这倒是容易,但自己要说什么呢?若是说些不相干的,未免奇怪,但若是表现得太亲近,恐怕会让元子青不喜。
恰好眉畔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真正跟元子青搭上话,彼此有相处的机会,正是因为崴了脚。那时她应邀前来做客,结果不小心崴了脚,还弄脏了裙子。这样出现自然很不妥当,元子青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让她将脏衣服洗过烘干,又揉了药酒。
这样一来,时间自然短不了,难免就要说几句话,说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于是眉畔灵机一动,决定依葫芦画瓢。方才走路的时候,故意踩到一颗小石子崴了一下,走路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步子也有些不自然,果然就被元子青看出来了。
不过这里距离他的院子也还远得很,元子青当然也不好再把人带回去。倒是可以返回去通知澄庆园的人,却不知为何,他心中又有些踌躇。
元子青盯着眉畔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问,“可疼得厉害?”
“还好,只是不好走动。”眉畔道。
“这该如何是好?这里距离首善堂还有些距离,你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况且走得多了,怕是脚上本来没事,也变成有事了。”元子青道。
他说完之后屏气凝神,只等着眉畔请他帮忙去澄庆园叫人,毕竟这是最好的法子。然而眉畔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元子青心中替她解释道,许是在别人家,怕惊动了人让人说闲话,所以才这么小心。然而心底某个角落,却是突然安稳下来了,他想了想,试探着道,“不如我送姑娘回首善堂?”
他说完之后就等着眉畔拒绝,却不曾想她却是回道,“那就有劳世子殿下了。”
这一下子元子青却是有些无措。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最后只好试着伸手去搀扶眉畔。
眉畔也恰好将手递了过来,两人肌肤相贴的瞬间,彼此都感觉到了那种仿佛被轻微的电流通过的麻痒。元子青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柔荑,而眉畔也并未挣扎拒绝。
于是元子青就这么扶着眉畔,一路慢慢的往首善堂走。
路上总不好一直沉默,眉畔便主动找话题,“我方才见世子殿下行色匆匆,可是才从外头回来?”
元子青“嗯”了一声,忽然有一种自己的心思全部都摊开在她面前的错觉。若是她知道,自己去东山寺,不过是为了要躲着她,而结果又未曾躲过,非但没有躲过,简直是归心似箭一般的跑回来,就是生怕她已经走了,怕不要笑话他?
好在她是不会知道的,元子青定了定神,又补充了一句,“去东山寺回来,所以来给母亲请安。”
“世子爷去东山寺做什么?”眉畔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被她用那双几乎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眼睛看着,元子青差一点连理智都找不回来了,他咬了咬牙,结结巴巴的道,“我身体不好,去东山寺小住,养一养身子。慈惠大师医术高明,我每年都要去一段时间……”
他本来就紧张,加上在眉畔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体,担心她嫌弃,更是语无伦次。
眉畔却认真的点头,“原来如此。身子是大事,不可轻忽。慈惠大师是怎么说的?”
元子青恍惚了一下,才道,“大师说仍是养着罢了。”
他的身体看了那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好,无非还是老样子。其实年年去东山寺,不过求个安心。说起来,他今年本不打算去的,没曾想眉畔一来,到底逼得又去了一趟。
想到这里,元子青神色不由一黯。
他想起慈惠大师曾经给出的评语,他的身子好生养着,活到四五十岁也并非不能,只是……要想成家,绵延子嗣怕是十分艰难。虽然大师的话说得更加含蓄,甚至是背着他说给父母听的,但元子青毕竟还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