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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盛世医女 (上官慕容)


有人愿意搭话,婆子笑得殷勤:“当然好吃,老婆子是河北沧州人氏,做出来的驴肉火烧味道正宗地道,又酥又脆,保管大小姐吃了忘不掉。整个临清港只有我一个会做,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大小姐要不要每人来一个?”
阿敏怕顾重阳上当,抢白道:“你这婆子讲话好不实诚,既然整个临清港只有你一个会做,那生意应该很好才是,怎么还要到这边兜售?我们是去京城的,再过两天就到沧州府了,那边有的是驴肉火烧。”
婆子本来当她们年纪小,贪图新鲜,乍然被阿敏戳破,老脸一红讪讪地下不来台:“大小姐好个伶牙俐齿,婆子说不过你。”
顾重阳从来都不喜与人为难,见那婆子头发白了,衣服上还打着补丁,就动了恻隐之心:“拿三个吧,我们尝尝鲜。”
婆子本来以为无望,听顾重阳这么说,不由大喜,忙蹬蹬蹬几步踩着木板上了船,不料跑得太快太急,没注意脚下,一步踩空落到了水中。
“快救人!”顾重阳话刚落下,阿纳已经跃入水中,托起了那个婆子。
婆子年岁大了,呛了水,上船之后眼巴巴地回望,见竹篮底朝天,驴肉火烧都漂在水面上,黄橙橙的甚是可惜。
“我的火烧,我的火烧……”婆子扒着船,哭得十分可怜。
“不过是几个火烧而已,有必要哭成这样吗?”阿敏拿了干净的软巾给她擦拭:“快擦擦,一会我送你上岸,赶紧回家换了衣裳,免得着凉了。”
婆子见那软巾雪白是上好的细布,见船上布置十分华美,顾重阳主仆三人更是穿金戴银气度不凡,顿觉瑟缩:“大小姐救了我的命,我弄脏了大小姐的船,不敢再弄脏大小姐的软巾,我这就下去。”
说着,给顾重阳磕了一个头,那一双浑浊的眼中又落了好大一串眼泪。
顾重阳见她狼狈又凄苦,不由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婆子抬头看了顾重阳一眼,见她美的跟画上的仙女一样,一时分不清是梦着还是醒着,就呐呐道:“我们镇上赵乡绅的儿子中了童生,在门口搭戏台唱大戏,我家孙儿调皮跑到戏台上去玩,谁知那戏台突然坍塌。戏台不高,孙儿没有摔伤,却受了惊吓,把舌头吐了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如今都五个月了,饭也不能吃,水也不能喝,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家里的钱都拿来给他看病了,可还是没治好。”婆子擦了擦眼水:“我今儿是头一回出来卖火烧,还一个没卖呢,就打了水漂了……”
“我略微懂些医术,你家小孙子这病叫失惊咋舌,不是什么大症候,我或许能治。你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不远。”婆子此刻将顾重阳当成了救命菩萨一样:“就在这镇子上,大小姐真愿意去给孙儿治病吗?”
“我何必骗你?”顾重阳笑着对阿纳道:“看看阿敏换好衣裳没有,把我的银针拿着,我们一起去给这老婆婆的孙儿治病。”
阿敏看了看人流如织的岸上,低声道:“还是去问一问九郎吧。”
顾重阳点头:“也好,我亲自去问。”
她起身,朝王九郎的船舱那边走去。
在门口却被瑞丰拦了下来:“顾小姐,九郎最近很忙,没空见客。”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从前她在京城的时候,要去见王九郎,不管有多忙,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见她,听她说话。
可自打他上次喝醉之后,他再也没有露过面。
顾重阳不确定他是不是记得醉酒之后的事情,却隐隐明白,他定然是不高兴了。
她与他之间,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他根本看不上她。是她贪心,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不及时收心,还放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屡次因为他的靠近而高兴,甚至幻想着有一天能与他长相厮守。
顾重阳嘲讽地笑了笑,她可真是痴心妄想。
他是王九郎!
上一世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了伪帝,扶新帝上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那些人攻讦他有不臣之心,他什么都没有说,第二天就在潭拓寺剃度出家。
他没有娶妻生子,他看破红尘最终坐化归西。
这样的人,什么事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看上她。
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却一次次地食言。
借着酒劲,她接近了他,做了她梦中想做了事情。如今梦醒了,再无遗憾了,也该放手了。
她跟他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顾重阳笑笑道:“我是想到岸上去,问问九郎行不行。”
“顾小姐稍等,待我问过九爷。”
瑞丰进去,很快又出来,脸上带了几分为难:“九爷说人生地不熟,码头鱼龙混杂,小姐是女流之辈,上岸实在不太方便。”
顾重阳很失望,定定地站了一会就道:“我是想上岸看一个病人,既然不方便,那就让病人到船上来好了。”
夜深了,岸上的喧闹散去,皓月当空,江风携着水汽吹得她身上凉凉的。
失惊咋舌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将舌下负责伸缩的那根筋所在的穴位扎一下,气血通畅,也就好了,刚才她用银针帮那老婆婆的孙子治好了病,一家人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要搁从前,帮人治好了病,她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可这一次,她一点也不开心,她很难受。她可以肯定,王九郎定然是记得那天喝醉时候发生的事情的,他一定觉得她轻浮不庄重,一定厌恶了她,所以才会对她这样冷淡。
或许他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这都是她自作自受!
一想到从此之后再也见到不到他的面,或是见面了也形同陌路,顾重阳只觉得心如刀割,眼泪也涌了上来。
王九郎站在舱内,见小丫头的衣裳被风吹动,眼中的神色就慢慢冷了下来。
他喝醉了,轻薄了她,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他若是身体康健,一定毫不犹豫地娶她。可他不能,他身体有疾,活不到四十岁,他不能害了她。
她一个小姑娘,从前定然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定然是吓坏了。按着她从小受到的三从四德的教育,她定然又怕又羞。
小丫头信任她,遇到事情之后已经习惯了来找他商量对策,这几天她情绪消沉睡眠难安,他都看在眼中。
他不敢见她,就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不知道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他是怕的,怕她要求他负责,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怕她质问,怕她生气,也怕她恨他。
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王九郎,竟然如此懦弱!
王九郎苦笑,揉了揉眉心,他为何要喝酒,将自己逼到这步田地。
隔着窗户,王九郎的视线在她的身上纠缠。
他看到阿敏与阿纳连劝了好几次,她都无动于衷,任由那如娇花嫩柳一般的身躯站在风口里吹,一副毫不心疼自己的样子。
他看到她装作不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两只手撑在栏杆上。
她哭了……
王九郎大恸,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轻薄了她,没有给她交代,她几次找他,他避而不见,她觉得自己失了清白,无颜见人……
难道说,她想自尽!
王九郎如遭雷击,放在窗棂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
可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到底是头疼还是心疼。
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走到船板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顾小姐,你不要……”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袭来,他松开手,踉踉跄跄朝回跑,才跑了两步,就抱着头倒了下去。
清冷的夜,除了波涛汹涌声,再无其他声息,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压抑着痛楚的声音格外清晰。
九郎如松如玉,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云淡风轻,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顾重阳脸色煞白,扑到王九郎身边:“九郎,你怎么了?”
身体上的疼痛折磨着他,她焦急的声音更像是刀子在割他的肉。他宁愿死,也不要她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瑞丰惶恐不安地跑过来,抱了王九郎回房。
顾重阳心里大痛,跟着进去,一只脚刚刚踏进房门,就听见王九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残酷的字眼:“让……她……出去,我不想……”
顾重阳只觉得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手脚冰冷,连心也是冷的。
他不想看到她!若不是厌恶到极点,怎么会连此时都不忘赶她出去!
顾重阳脸上血色全无,嘴唇白的吓人,她木然转身,机械地出了门。身子靠在门口王九郎看不到的地方,她缓缓坐到了地上,把脸埋在腿中,无声地哭了出来。
里面是王九郎忍着痛的闷哼声,还有瑞丰焦躁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顾重阳突然站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取了银针过来。
九郎疼,她跟着疼,她要为九郎止疼。
他恨她厌恶她,那是她咎由自取,等她止了他的疼,治了他的病,他就是再厌恶她,她也认了。
“顾小姐!”瑞丰拦住他,低声劝道:“九爷,他现在不想见你。”
“我知道!”顾重阳眼圈泛红,强忍着泪意:“可他现在很痛苦,我是大夫,我可以给他止痛,我知道他厌恶我,但九郎需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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