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宜芝夫妻,根本就不是什么下落不明,在燕京城破时被秦斐暗中派去的人护着逃到一处安全的所在。当时宜芝已有了身孕,崔护等她平安产下儿子,出了月子,才带着她们母子到四川去给张进忠做了军师,采薇离开泉州前听到关于他们夫妻最新的消息是,宜芝又有了身孕……
宜菲见采薇不搭理她,愤恨无比地瞥了她一眼,其实在这些姐妹里头,她最憎恨的便是这个表姐周采薇,看到她那些堂姐们日子过得不好,她固然开心无比,可若是能看到周采薇也倒个大霉,譬如失了宠、生不出儿子、再被人休了什么的,她绝对做梦都会笑醒。
她倒是想给周采薇使些绊子的,只可惜她的相爷一脸严肃地跟她说过,在周氏生下孩子前无论如何都得保她平安,她除了丢给周采薇几个白眼,再话里话外的讨些便宜外,竟是什么真格的也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干瞪着采薇的背影生闷气。
这周氏,竟然丢下一句“累了,先回去歇着了。”站起身来就走了,把她一个人晾在这儿,真是气死她了。宜菲一边磨牙,一边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等采薇生下孩子后,看她要怎么收拾她,让她好生见识一下她这右相夫人的厉害。
采薇刚一回到长秋阁,就听到圣宁殿那边的信儿,说是只烧毁了两间偏殿,但是却没能把麟德帝给从里头救出来,因为在圣上起居的寝殿里,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圣上的人影,只找到了一口棺材,里头放满了冰块的棺材。
“太后娘娘带着人匆匆赶过去时,就见一堆朝臣围着那口棺材在那里跪地大哭,原来啊,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当今圣上呢,想不到圣上他竟然……”金英将她打听来的消息上报给采薇知道。
原来这才是崔左相的真实意图,纠集一帮文武大臣在朝堂上质疑她腹中骨血的血统,并不是崔相一派的一击必杀。若能毁了自己的名节,固然更好,若是不能,也能声东击西,借着宫中失火,还有大臣们都在,把所有人领到麟德帝的寝宫门口去,好把麟德帝已驾崩多时的这一事实暴露在众人眼前。
为什么圣宁宫那火起得那么是时候?安放麟德帝遗体的冰棺肯定是被孙太后放置的极严密的,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给翻出来?因为这都是人家预先安排好的。
只靠崔成纲一个人,他还不能在内宫里掀起这么大的浪来,难道安成绪在被孙太后革职撵出宫后,和崔成纲联起手了?
毕竟安成绪执掌黑衣卫和宫禁多年,他又一向心思细密、老谋深算,就算被免了职,手心里肯定还是攥着几个可用的心腹宫人,还有依旧忠于他的一些黑衣卫,帮他在宫里找找棺材、放放火什么的,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宫里可还有哪些地方也起了火吗?”采薇想了想,突然问道。
“听说太后住的慈庆宫也起了火,但并不怎么厉害,只是将太后素日礼佛的小佛堂给烧了,倒是颖川王他们住的院子烧得极是厉害,不但烧死了几个侍卫,房子也全烧毁了,再不能住人了,听说崔王妃现正闹着要出宫回娘家去住呢!”
采薇思绪如电,马嬷嬷曾说麟德帝留下一纸要秦斐继位的遗诏,或许那道遗诏就藏在被烧了的小佛堂里,安成绪的人知道遗诏放在哪里,却偷不出来,干脆就一把火烧了。
颖川王所住的宫院也被大火烧毁,正好能让他趁机搬出来,摆脱孙太后的人对他的看管。
崔成纲和安成绪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妙啊!只要将麟德帝之死召告给天下人知道,再把遗诏一烧,那么不管孙太后怎么打算,是立秦斐为帝也好,还是找个长得像麟德帝之人来假冒也好,全都是白搭。
采薇能破了崔相对她名节的污蔑,是因为她早有防备。当她人还在扶桑时,就担心将来回国后会被人在她的名节一事上做文章,当时就用了些小心思在未雨绸缪,像是请天皇隐瞒她到扶桑的真实日期等等。等她听说崔相那边有所动作时,更是让马嬷嬷去给孙太后出了个主意,换了宜菲先去做她的替身,挡掉了崔相安排的那六个大夫。
而对崔、安二人揭开麟德帝死讯这釜底抽薪的一招,她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却不曾料想到他二人竟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将了孙太后一军,不过就算她猜到了,她也不会告诉给孙太后知道。
让秦斐的哥哥颖川王登基总比孙太后找来一个冒牌货假扮麟德帝要好的多吧?至于崔相一派虽不乐意她生下儿子,但只要他们还有些脑子,知道孰轻孰重,暂时应该不会对她下手。
而她要的,也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不会被动地只是待在这宫里等秦斐来救她,她要想办法看能不能自己先逃出去。
☆、第271章
当采薇已经开始盘算逃出这大理行宫的具体法子时,孙太后在她的慈庆宫里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已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在儿子去世后的这大半年,每天都过得焦虑不安,生怕被人知道麟德帝已死这个大秘密。哪知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等她赶到圣宁宫,看到她千藏万藏的儿子的棺材都被人打开了,尚未腐坏的遗容被一堆大臣在那里瞻仰号哭着,顿时就昏了过去。
等她好容易被太医救醒,一听麟德帝留给她的遗诏也被一把火烧没了,气得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但吐完了血,她脑子反倒清明起来,一把抓住她侄子孙承庆道:“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秦旻那个贱种给我杀了,只要杀了他,没了遗诏又如何,他一样坐不上这把龙椅?”
她能想到的,孙承庆早就想到了,可是想到就能做到吗?早在麟德帝刚去世的时候,他就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也让颖川王一病而亡,去陪他的叔叔。
可人家不但各种防范严密,甚至还将计就计,有一回逮住他们这边一个想要暗中下毒之人,靠着朝中有左相撑腰,险些把他也给牵扯进去。闹了那一场之后,玩阴的是不行了,明面儿上料理人家吧,人家一不当官二不参政,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实在找不出什么罪名来。
虽说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在刚给人下毒未遂之后,再给人炮制个罪名出来,这也太显眼了,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他们孙氏一族对朝堂的控制力可是大不如前,根本就做不到一言堂啊!
别说朝堂了,就连一向被他们牢牢控制的宫禁,眼下看来也再不是铁板一块。当他听说颖川王住的宫院也起火了时,他原本还眼前一亮,命黑衣卫想办法趁机让他一家人全都烧死在里面。哪怕先把人弄死了再丢到火里头呢,都没关系,反正全推到火灾上就是了,只要人死了,再追究他怎么死的,还有意义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虽对颖川王下了必杀令,可是领命而去的那一支黑衣卫却没有依令行事,因为他们心中唯一承认效忠的头领不是孙承庆,甚至也不是孙太后,而是安成绪。
尽管在两万黑衣卫中仍然效忠安成绪的不到二千人,在宫中可用的更是不足二百人,但就凭这一百来人的临阵倒戈却已足够。
“太后姑母,”孙承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侄儿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派人去杀他了,可……可……可还是被他跑了……”
“他不是被黑衣卫看着吗?你又派了人去杀他,这宫里还有禁军,他怎么能跑?”孙太后完全不相信。
“黑衣卫里出了叛徒,他们不但不听我的,反倒还护着颖川王一家,出了宫门,去到崔老贼那府上去了。”
“什么?黑衣卫里竟然……竟然还会有叛徒?”这黑衣卫虽说是洪武皇帝所建,只效忠当朝天子,可是早在她当上太后之前,她就已经通过安成绪牢牢的把这一支皇室的暗卫给攥在手心里了,他们对她效忠了二十多年,她从没想过这支最忠心的卫队竟然也会背叛她?
“都是安成绪那老贼,他不过就是姑母的一条狗罢了,竟然不忠心侍主,借着姑母让他做黑衣卫大总管的机会,悄悄的从里头笼络了一伙人做他的私兵。明明是他办事不利才被免职,他不但不思己过,反倒怀恨在心,公然帮着崔老贼和咱们对着干,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可是事已至此,他们便是再怎么咒骂安成绪,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也是于事无补。
“那咱们往后……怎么办?”孙太后问道,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这,侄儿会将黑衣卫和宫中上下再梳理一遍,将混在里头的安成绪的奸细全都揪出——”
孙太后一拍床榻,怒道:“我是说皇位?”
这一下孙承庆答不上来了,麟德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开,遗诏也没了,颖川王又从他们手里跑了,真到了朝堂上众臣议立新君的时候,他们这边是半点优势也没有。
或者,还有那么一线转机……
“姑母,”孙承庆小声道:“要不咱们给临川王去一封密信,让他带兵回来……争位,毕竟和秦旻比起来,斐儿和咱们总要更亲近些……”
他知道自家姑母对先懿德太子这两个仅存的儿子是都不怎么待见,要是真想让秦斐继位,早把遗诏拿出来了,就连把临川王妃生的儿子过继给她做重孙,也是他们一堆人劝了她好久,她才答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