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宜菲摸了摸肚子,懒洋洋地说道:“我今儿有些累了,就不请姐姐进去坐了,横竖现在姐姐也住在这宫里,等我哪天无聊了去找姐姐说话解闷儿。”
早在八百年前,她这些无礼的举动就被采薇所无视,更何况如今?采薇随她怎么说,继续跟着马嬷嬷去她的长秋阁。
又左拐右绕地行了片刻,就到了一处小小院落跟前,一进院门,就见里头立着一共八个人,四个宫女,四个太监。马嬷嬷一声令下,这八个人才一齐向采薇请安行礼。
“你们这些奴婢都给我好好听着,往后好生在这长秋阁里当差,侍候好临川王妃,若是耍滑偷懒,没把王妃给侍候周全了,仔细你们的皮,回头看太后娘娘怎么罚你们?”
教训完了宫人,她又转头对采薇道:“还请王妃尽管放心,有老奴在这长秋阁里守着,料他们也不敢不尽心尽力的好生当差,绝不敢怠慢了王妃!”
这言下之意是派了十个人围在她身边还不够,还要再留这么一位镇山太岁来看着她。
虽说这些人服侍她倒也还算用心,可到了第二天,采薇才知道自己竟是被软禁在了这一处小小的院落之中。
“王妃若是想走动走动,就在这院子里走几圈就是了。到这长秋阁外头去走动,恐怕是不大方便的。”马嬷嬷袖着手,板着脸道。
“有何不便之处?”采薇虚心求教。
“如今这行宫里头除了住着太后娘娘,当今圣上和七皇子,颖川王和太妃、王妃也是住在宫里的。这男女大防,若是王妃在宫里头遇到了颖川王,总是不妥,还请王妃往后就在这长秋阁里安心养胎,别四处走动为好!”
采薇无语,怎么方才赵宜菲在这宫里头四处溜达的时候,马嬷嬷不把这番大道理拿出来宣讲一番呢?想要软禁她就直说,何必还找这么个烂借口。自己不过就是一孕妇,这孙太后用得着对一个跑都跑不动的孕妇这么严防死守吗?
不过她虽不能出去,却挡不住有人想来这长秋阁探望一下她这位王妃。
第一个来登门拜访的是颖川王的正妃——崔王妃,也是崔左相的爱女。
采薇可不觉得她和这位妯娌有多深厚的交情,人家对她的憎恶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之所以能让崔王妃纡尊降贵的来看她,恐怕多半是她父亲崔左相的意思吧。
听说逃到云南的这一班文武大臣们,见有人替他们在前头抗击金兵,麟德帝又病重,便又开始争论起该当立谁为储君了。
崔左相既然把女儿嫁给了颖川王秦旻,自然是坚定的立长派,而孙太后却倾向于有着孙家血缘的临川王秦斐。况且秦斐如今抗击金兵连战连捷,声望日隆,让不少中间派的大臣也都有些看好于他。
最要紧的是,颖川王至今无子,而自己这个临川王妃却已经身怀有孕,也难怪崔王妃会坐不住了,要来自己这里探一探虚实。
可这长秋阁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崔王妃带着一堆礼物上门,结果却被马嬷嬷堵在大门外,一句:“临川王妃旅途劳顿,这几天身子不爽,太医嘱咐要卧床静养,不得见任何外客。”就把她给打发了。
甚至连她的礼物都不肯收,“老奴如今行事都听周王妃的吩咐,未得王妃同意,崔王妃这份厚礼,老奴可不敢代收!”
说完,直接当着崔王妃的面儿就把大门“啪”的一关,气得崔琦君铁青着脸,怒气冲冲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一口气堵在胸口,连着两顿饭都吃不下去。
好容易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才消了些气,结果刚捧着粥碗尝了一口,又被一个消息气得立时就把碗给砸到了地上。
凭什么她去长秋阁就被那个一张马脸的死老婆子给挡在门外,吃了一个极响亮的闭门羹,结果孙皇贵妃一去,怎么就不说那周氏不能见客,而是立时就被迎了进去呢?真是欺人太甚!
她只顾着怒火中烧、愤愤不平,倒是从小把她带大的老嬷嬷转了转眼珠,劝她道:“王妃快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老奴曾听人说……说是那孙皇贵妃心里头是极不待见临川王妃的,先前好几次都想陷害她呢!”
崔琦君奇道:“孙皇贵妃跟那周氏到底有什么过节,这么不待见她?”
“咳咳!”那老嬷嬷咳嗽两声才道:“听说孙皇贵妃先前做姑娘时曾和临川王互许过终身,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被圣上给瞧中了,结果阴差阳错的进了宫,做了圣上的妃子。听人说,当年临川王离京出走就是因为心爱的女人被他皇帝叔叔给抢了。”
崔琦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等八卦秘闻,不由睁大了眼睛,“难道说是因为……?”
“王妃真是聪慧,听说那孙皇贵妃虽然独宠后宫,还给圣上生了一位皇子,可她心里头啊,却还是惦记着临川王殿下。原本这等女人心事,她要是藏在心里头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可先前临川王妃不是落到扶桑人手里头去了吗?结果临川王为了救回周王妃,连金人也顾不上打,直接调了万艘巨舰,挥师东海,将那扶桑国围得是水泄不通,逼他们交出周王妃。这消息传到大理的时候,听说孙皇贵妃在她的长春宫里一连发了一个月的脾气,这下子,谁还能猜不出来她那点小心思?”
明明当初围住扶桑的战舰连一千艘都不到,结果等传到云南,就变成“万艘巨舰”了。
崔琦君瞪圆了一双眼睛,就听那老嬷嬷继续道:“这女人哪,哪有不嫉妒的,王妃您只管瞧着,如今这孙皇贵妃都找上门了,指不定还有什么好戏看呢?”
末了,她习惯性地四下瞅了瞅,又凑到崔琦君耳边小声补了一句,“若是孙皇贵妃能出手对付周氏的话,那可就省得咱们再费心了。”
☆、第267章
孙皇贵妃虽然没像崔王妃那样被马嬷嬷给直接拒之门外,到底是进了长秋阁,可是迎接她的却是长秋阁上下严阵以待、如临大敌,只除了一人,那个见到她本该最害怕的女人——周采薇。
“哟,难不成是本宫脸上开花结果了吗?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盯着本宫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本宫不过是来串串门子,看看我这侄儿媳妇罢了,瞧你们一个个这紧张兮兮的样儿,真是少见多怪!”孙雪媚说着,也不用人招呼她,已经自顾自地扭着腰走到最上首坐下。
马嬷嬷见她只带了四个宫女跟着,便一使眼色,让自己这边也退了两个宫女出去,只在屋内留了四个,再加一个她自己。
采薇只瞥了孙皇贵妃一眼,就忙别过眼去,不敢再看,她怕再看下去,万一跟对方视线对上了,会被孙雪媚看出她眼里的惊讶来。
因为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皇贵妃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不过短短几年不见,她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这副模样?再浓重的脂米分也无法掩饰她面上的老态,就连昔年那一双勾魂夺魄的如丝媚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潭死水里泛着几点幽幽的冷光。
若说采薇此时心中的感叹是昨日还在枝头笑闹春风的一枝红杏,突然就枯萎成了一朵残花败叶,可见青春之易逝,红颜之易老。
那么到了孙雪媚心里,则是在咒骂为何老天是这样的不长眼睛,明明眼前这女人也不是小姑娘了,而且还怀着身孕,脸上却仍是白白净净,既没憔悴不堪,也没长出自己怀孕时长的那些个难看死了的斑斑点点,瞧着仍是大美人一个,甚至比起从前少女时的明艳清新来,又多了一丝成熟女子的母性之美。
为什么时光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是让她变得更美,反倒让自己这个昔年京城第一美人变成了她最瞧不起的那类黄脸婆。是的,如果洗去她脸上的脂米分,出现在镜中的容颜是那样的萎黄憔悴,苍老难看,难看到她再不敢看第二眼。从那以后,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不肯将脸上的脂米分洗去。
马嬷嬷立在一旁,冷眼旁观,见皇贵妃娘娘眼睛里的嫉恨之火越烧越旺,正觉不妙,就见孙皇贵妃忽然起身走到采薇身边。
“你这身子该有六个月了吧,怎么肚子瞧着这样小,让本宫摸一摸,看看可有胎动?”孙雪媚嘴里说着,手就已经朝采薇腹部伸过来了。
采薇早在她走过来时就站起来了,见她真要伸手来摸自己肚子,哪敢给她摸到,下意识的便往旁边一躲。
马嬷嬷也赶紧上前挡在她前面,大着胆子道:“皇贵妃娘娘,您可别忘了太后娘娘的吩咐!”
孙雪媚缓缓收回自己落了空的右手,看着四个指头上套着的尖尖长长的黄金甲套,忽然撇嘴一笑,“瞧把你们一个个吓得!难道本宫是那吃人的老虎不成?”
她扭着腰重又坐下来,一手托腮,斜着身子靠在桌案上,盯着采薇,目光闪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却又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来。
“侄儿媳妇,你可别怕,本宫对你——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就算先前本宫是不怎么喜欢你,可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本宫也是不会为难于你的。毕竟你肚子这孩子可是要过继到我儿子名下,给我做孙子的,我总得让他平安降生到这世上吧?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