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见她摩拳擦掌,连鞭子都抽了出来,赶紧劝住她道:“多谢姐姐为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这些事儿殿下自会料理干净的,并不劳我费心,姐姐也不用替我担心。”
红娘子哪里肯信,“我说王妃妹子呀,你可别把你家男人想的太好,这男人要是能信啊,母猪都会上树!这世上的男人个个都跟那馋嘴的猫儿似的,哪有不偷腥的?再说那两个小妖精我刚才很是瞄了几眼,你别说,确实长得怪俊的,听说还是什么秦淮八艳中的榜眼和探花呢!”
于是采薇便知道这二女是谁了,她正要开口,就见秦斐身边一个近侍走进来跟她禀道:“禀王妃,施尚书送了两位美人给殿下,殿下已将那两位美人安置到外院的客房,命以贵客之礼相待,特命小的来报与王妃知道。”
红娘子等那内侍一走,跺脚道:“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男人啊是没一个靠得住的!你还在这儿替他说话呢,他在前头都把人给安顿住下了!”
采薇却仍是言笑晏晏,没有半点担忧之色,“姐姐既这样说,可见那李严先生身为男子也是个靠不住的了,姐姐又为何为了他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了呢?”
红娘子咂了咂嘴,好半天才道:“他,他其实还是蛮守信重诺的,就是个书呆子!跟谁学不好,非得跟那什么柳,叫柳瞎会的学,再美的女人到了他跟前,他都能把你看成是个木头人。旁的男人是色心太多,他倒好,是半点儿色心都没有。”
“你既信得过你家李先生,我也信得过我家殿下,他这么做定有他的缘故,在他跟我解释明白之前,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果然到了午饭的时候,秦斐就跟她说了之所以留下那二女是何打算。
“那柳如诗和李湘君二人,乃是秦淮八艳中极出挑的人物,一个被礼部侍郎钱牧斋收为了女弟子,师徒情深,另一个刚被户部尚书之子候朝宗梳拢,两个人正是如胶似膝。”
采薇听出他言外之意,皱眉道:“看来那施道邻特意送了她二人给你,并不单是想让你耽于美色,还想让你得罪江南的东林党人,掣肘于你。”
原来江南一带的官员士大夫大多出自东林书院,自然彼此间多有往来,关系亲厚,渐成一派。这些人不但身居官位,其家人亲朋往往还经营各种田产商铺,既能左右江南的时局,又掌握着江南大半的经济命脉,其势力并不容小觑。
“不但钱牧斋和候尚书都是东林党人,还有朝中的崔相,那老狐狸也早就跟东林党人穿一条裤子了。一力赞同东林党人的谏言,将盐税、茶税、绸税还有海运税等种种商税一降再降,竟降到了千分之三,以致朝廷的税银八成都只能靠征收田赋。便是各种天灾不断,粮食连年欠收,他们也不肯多交些商税好让朝廷少管北地的农民征收些田税,结果北地之民连饭都吃不饱,还有一堆苛捐杂税要缴,不闹起义才怪!倒是让鞑子趁虚而入,捡了个便宜!”
“只怕这多半又是安成绪给施道邻出的主意,想用这两个美人来挑拨你和崔相那边的东林党人的关系,最好能让你们势同水火,孙后一党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秦斐冷笑道:“他想的美?真以为本王是个没脑子的鹬蚌吗?这招美人计用在别的男人身上或是管用,可用在我身上,那是丁点儿用都没有!”
采薇故意不信道:“都说这天下的男子就没有不好色的,难道是那两位美人不够丰神秀媚,体态幽娴?”
“她二人倒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谓是燕瘦环肥,各擅胜场。不过便是她们生得再美,也不及你美。本王虽好色,但我更好你!”
甜言蜜语谁不喜欢听,采薇夹了一块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到他碗里,“那殿下留着她们是想?”
“自然是当一回月老了,施道邻想让我背上个夺人所爱的骂名,那本王就给他来个还君明珠,看是谁更会收买人心?”
于是那两位美人儿被送到临川王的府邸还不到三天,就由临川王保媒,分别坐上花轿,一个嫁到钱侍郎家成了继室夫人,一个被抬进候府成了候公子的妾室。
红娘子对那两个妖精被抬出府很是松了一口气,倒是采薇颇有些遗憾,恨不能再留她二人在府中多住几天再送她们出嫁。
她虽养在深闺,但因看过的话本传奇里,时常提及勾栏中的女子,如红拂女、杜十娘、赵盼儿等等,其种种多情侠义之举无不令她心生好奇,却也知道勾栏院那样的地方,她这辈子都是不能去踏足的。
不想竟有人送了这两位名女支到她家中,秦斐把这两位美人往客房一丢就再也不管了,倒是她因为好奇前去探望了一次,结果接下来的两天,她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客房伴着柳、李二女一道共度的,就连午饭都是同她们一起吃,很是让秦斐不满,大吃其醋,这才早早把她们嫁出去了事。
送走了跟他争宠的两位花魁娘子,秦斐见采薇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郁闷道:“这秦淮八艳没把我这个男人的眼睛勾过去,怎么倒把你这女人的魂儿给勾走了!你就这么喜欢那两个青楼女子?”
“是又怎样?我先前从没见过像她们那样的女子,虽说她们人在青楼,身为贱籍,为许多大家闺秀所不齿,觉得她们卑贱无比。可是我倒觉得某些时候她们反比那些大家闺秀活的更自在畅快些。”
秦斐来了兴致,“哦?这话怎么说?”
“大家闺秀们除了女四书等枯燥乏味的女书外,再不许看旁的书,连诗词歌赋都不许读,可那柳、李二位娘子因身在青楼,反倒没了这层束缚,不但诗文俱佳,而且多才多艺。且能由着自己喜欢选择中意之人。”
“像那李娘子,先前曾有一位田将军看中了她,可却不中她的意,她便宁死也不肯被他梳拢,直到她遇见候公子。比起只知听从父母之命的好人家女儿来,她们反倒敢爱敢恨,能活得自由潇洒些!”
“只是不知道她们此番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心中的良人,往后的日子会是如何?”
秦斐心中醋意大盛,一把揽过她来,“便是她们将来过的不好,你待怎地,难不成你还想再把她们接回来?我告诉你,既嫁了给我,不但别的男人你不许想,连旁的女人也不许多想,你只能想着我一人,念着我一人,除了我,任是谁都不许你把他们放在心里。”
采薇樱唇微启,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来,“那我父亲呢?连父亲大人你也不许我想他吗?”
☆、第230章
秦斐再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在采薇心中的份量和他岳父大人那是没法儿比的,不由讪笑道:“岳父大人怎能是旁人呢,我同你一道想他可好?”
采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正色道:“如今那豪铎都已经攻下徐州了,你还有心思吃这些飞醋,倒是忙正事要紧。”
“你怎知我没在忙正事,那陈与阶难道不是我寻来的?”
这陈与阶不但是大秦第一个制出火炮的徐广启的外甥,更是他的学生,不但将徐广启的制炮经验全都学了去,还曾专门到泉州一处天主教堂的铸坊学过锻造之术。自从秦斐寻了他来,又给他看了采薇整理出来的西夷诸国算学、物理的精要之后,他已研制出一种不易炸膛,且威力更大的火炮来。
“陈先生确是位熟知一应火器的大才,既懂铸造之法,又明制作之理,且有不少新的想法,若是能再多给他些时间,再研制出更轻便、射程更远的□□来,咱们就再不用惧怕鞑子的骑兵了!”
“那得咱们先力保江南不失才成,我这些时日冷眼旁观,觉得施道邻此人,虽是孙后一党,也有些私心,但他确有一颗为国守土的耿耿忠心。可他虽有保家卫国的这份雄心壮志,也得有那份能耐才成!”
“他倒是连饭都顾不上吃的一心扑在防务上,可惜全没忙到点子上,还坚持己见、刚愎自用,就是不肯听人劝。先前我再三劝他派人好生把守徐州和江北四镇,守备图我都给他画好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结果徐州也被鞑子占了。”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金陵城是断不能再让他来瞎指挥了!”
秦斐本已将一切布置妥当,打算在四月初十这一天借着请施道邻过府赴宴之时,多灌他几杯酒,然后想法让他突然生上一场“大病”,他好趁机接管金陵城中的一应防务。
只可惜,秦斐想的虽好,天公却不作美,他本想用些让人昏睡之药让施道邻病倒在床,不能理事,没想到就在他动手的先一天,他自己忽然先就倒了。
他一向是卯时就起来去练功的,可是这天早上采薇醒来发现他竟仍在床上睡着,便觉得有些不对,轻唤了他好几声,见他仍是背对着自己理也不理,急忙将他扳过来一看,心便猛然一沉。
采薇见他满面通红,手放到他额上,犹如触到一块火炭一般,竟是他的旧病又犯了,发起高热来。
秦斐前一天晚上还和她说笑来着,说是今年都过了三月了,他这旧病还没来找他,想是因为他如今肾气充盛,连隐疾都好了,这陈年的旧病兴许也就顺带着痊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