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听完那人的名字,唇边浮起一抹心下了然的笑意,“王妃这是知恩图报,感谢他当日没听他娘的安排,没去非礼你吗?”
“我不过是觉得吴重表哥为人正直,况且他也有出外闯荡的能力与才干。我这位表哥十五岁时就独自出外游走天下,他志不在科举,而是想像弘祖先生那样,遍游四方,探幽寻秘,记录各种所见所闻。只可惜后来他父亲犯了事,家道中落,他只得回家支撑门户,被母亲硬逼着刻苦攻读,想要一朝高中好重振门楣。因他母亲不善料理账目,他读书之余便帮着他母亲料理家中余下一些田地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年都有十分之二的收益,他家的产业本就不多,又多是田产,在如今的年景下,已是极为难得了。”
“想不到你对这表哥知道的还蛮多的嘛!”秦斐听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采薇听出他话中的酸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上回不是亲口说他和她两个不过是个挂名夫妻,他连秦旻的醋都不会吃,那怎么还连吴家表哥这种干醋也要吃。
“这些不过是他妹妹告诉我的罢了。”其实有些是赵宜芳告诉她的,因不便提起,她便说是吴重的妹妹。
“不管他母亲曾经怎样谋算于我,但他却对我心怀善意。为人需恩怨分明,人若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人好。”
秦斐眸光闪动,“那本王一直待你如此之好,王妃是否也该对本王好上一些?每次见到本王总是冷着个脸,一丝笑影儿都没有,实在是看得本王堵心啊!”
采薇继续冷着一张脸,“我跟殿下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位公子某一日出外游玩,突然掉到了一个坑里面,原来那是山中的猎人所设下的陷阱。他落在里面,无法出来,正在心急,这时忽然有一个女土匪路过将他从陷阱里救了出来,还不等这公子向她道谢救命之情,他就被女土匪扛在肩上给强行带回了山寨,说是要娶了他做压寨夫君。”
“原来这女土匪强逼这公子和她成亲,是看中了公子的聪明才智还有他家中的万贯钱财,想要拿来一用。她之前为着同样的目的,已不知道纳了多少美少年。若是殿下就是那公子,可觉得这女土匪对那公子是好还是不好?”
秦斐摸了摸鼻子,果断转移话题,“看来王妃倒是真想给他一个在本王这里建功立业的机会!既然王妃这么看重他,先让本王看看他是否如王妃所说,值得本王一用。”
“只是他现下上有母亲,又有一个幼妹,还要考中个功名好重振他家的门楣,纵然扬帆远航、游历四方是他平生所愿,但要他冒险行这海上私运之事,只怕他未必肯答应。”
秦斐忽然朝她抛了一个笑眼,“王妃怎么忘了,只要是本王瞧中的人,可是没一个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第一百六十七回
又过了十余日,刚到二月里,忽然有一天安远伯府的二太太派了人来悄悄地告诉周采薇知道,伯府的罗太夫人,她的外祖母过世了。
而就在太夫人咽气后不到三个时辰,她的四舅舅,现任安远伯赵明硙也跟着一命呜呼了。
太夫人是被她最心爱的孙子赵宜铴给活活气死的,而赵明硙则是在为母亲哭灵时因伤心过度,去茅厕小解时脚下一滑掉到茅坑里给淹死的。
二太太派来的是她身边的一个积年的老人,吴嬷嬷,让她详详细细说给临川王妃知道。这吴嬷嬷年纪虽大,但将这些时日伯府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儿却是桩桩件件讲得清清楚楚,一丝不乱。
原来太夫人自从跟金太妃闹了那一场争嫁妆大战之后,虽说圣上没裁定是安远伯府私吞了周王妃的嫁妆,但一来她自己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免心中有愧,二来又被麟德帝找了别的借口夺了两万亩的功勋田,心痛之下更是觉得愧对赵家的列祖列宗,病倒在床。
偏生这种时候,大房那边还要来添乱,大奶奶孙喜鸾每天都要到太夫人的院儿里去来一通指桑骂槐,抱怨四老爷是个败家子儿,将祖宗挣下的家产一下子就败掉了一半,还说什么该不会是看自己儿子袭不了这伯爵的位子,便起了黑心,故意犯下差错来,好让圣上将伯府的功勋田都收了回去,留下个空架子给她夫君世子赵宜钧。
伯府嫡支这边,四老爷虽是伯爷,可素来懦弱无能,他又不能去跟他侄媳妇这一介女流吵嘴理论,二太太和五太太倒是有心拦阻,可也得拦得住才行。
服侍孙喜鸾的各种丫鬟婆子,可是有二十几个之多,她又掌理了府中这几年的管家之权,单凭两位太太身边几个忠心的丫鬟婆子哪里拦着住啊!
太夫人的病本就有些不好,又天天听她说些气死人的话,更是不好。她自知撑不了几天了,便想在她咽气前先做主把家给分了。
采薇心想这老太太虽病成那样,脑子倒不糊涂,知道若是自己死后再分家,只怕嫡支这边连半点便宜都占不到。这才打算趁她还在,还能用嫡母的身份压大老爷一头,先将家产分定。
“表,啊不,王妃娘娘,不是我抱怨,太夫人真是太疼铴哥儿了,您知道老太太想怎么分家产吗?”
“老太太躺在拨步床上说她五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两个,与其按子分产倒不如按孙分产。伯府还剩的两万亩功勋田是不能分的,那是得留给下一任安远伯爷承继的。至于赵家的私产,还有一百顷田地,并五间铺子,再就没有了。”
“老太太便说她如今有五个孙子,正好将那一百顷地和五间铺子,分成五份,给每个孙子一人二十顷田产,一间铺子的家当。”
郭嬷嬷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老太太这种分法,明显是嫡支这边的二房更占优嘛,大老爷那边哪儿能答应,怕是又吵翻天了吧?”
吴嬷嬷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们太太当时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大老爷竟然一点异议都没有,半点没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说是什么一切都听老太太的吩咐。说他儿子钧大爷是世子,儿媳的嫁妆又多,这等分法也不过就少了五顷田产,也就五百亩地罢了,值不到什么的。”
“老太太见他答应得爽快,便也放了心,便说定第二天便命人去请族长和官府的人来一齐做个见证,写定分家的文书。”
“结果老太太在当天晚上就忽然不好了,是不是?”采薇轻声问道。
吴嬷嬷点了点头,“当时已经快到子时了,我们太太都睡下了,忽然有人跑来报信儿说老太太那边不好了,我陪着太太赶过去一看,就见老太太躺在床上,床边吐了一地的血,床上还有好些,只有出的气儿,没有入的气儿。跟着五太太、大老爷还有几位少爷就都过来了,大奶奶是最后一个过来的。”
“太医是早就命人去请了的,可没等太医赶过来老太太就咽气了,可怜老太太当了一辈子体面尊荣的老封君,结果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真是死不瞑目啊!”
采薇听得心下恻然,问出她心底的猜测,“老太太是被什么人给气死的?该不会是……”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还能有谁,王妃心里只怕也早猜到了,除了四少爷那个孽障,还能有谁?就是那庶出的大老爷都做不出这等气死长辈的事儿来!”
“哎呀,那赵宜铴现在已经不是四少爷了,我怎么还这么叫他,唉哟我可真是的!”
“是不是因为他气死了祖母,已经被逐出赵家,在族谱里除名了?”采薇问道。
“当时大老爷和刚过世的伯爷都是这么说的,后来因忙着老太太和伯爷的丧事,便先将他关在柴房里,等老太太的头七过了,便要请族长开了祠堂将他从族谱上除名,还有他生母胡氏和他妹妹芬姐儿,统统都要从族谱上抹掉。”
“王妃您是不知道,那赵宜铴他真不是个东西,成日价不务正业的在外头和一帮无赖子弟吃喝嫖赌,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儿,我们太太跟老太太婉言提过两回,可也不知这小子给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太太是从来狠不下心来管教他,只知一味宠着他,惯着他,骄纵出这么一个孽障来!就连王妃您的那些嫁妆也都是被他偷拿了去,败了个精光,倒害得老太太替他背了黑锅,为了替他弥补才硬凑了那一百多抬掺水的嫁妆,结果害得王妃您……”
郭嬷嬷吃惊道:“乖乖,老姐姐你是说我们姑娘那三万五千两的嫁妆银子和瓷器,都是被赵宜铴那个混小子给偷拿了去?”
吴嬷嬷点点头,“还有那三间门面铺子的地契也是被他偷拿出去的,他还偷拿了老太太不少东西。”
“那,那老太太怎么不管他把那些东西给要回来呢?”郭嬷嬷急道,虽说圣上赐了她家姑娘三百多顷的田产,可之前那些被伯府老太太贪了去的嫁妆可还没追回来呢!
“哪能要得回来呢?那些瓷器银子东西,还有王妃那三间铺面的地契都被他拿去跟人赌钱,全输了个精光,还欠了外头一屁股的债。”
“老太太是怎么被他气死的?听素云说是那天晚上,铴哥儿忽然跑来跪在老太太跟前,说是第二天就要分家了,求老太太在分家之前先把自己的私房多给他一些。老太太本来是不答应的,她因为铴哥儿偷拿了王妃的嫁妆,结果最后害得赵家被圣上夺了两万亩的功勋田,心里头也是气极了他的。可耐不住铴哥儿抱着她的身子不住的哭求,说是自己还欠放高利贷的一万两银子,若是三日内再拿不出钱来还,那放债的人就要砍了他的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