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番盘点清算下来,这张单子上列得值二万两银子的种种陪嫁东西,实则只值个五千两银子,四分之三都跑没了影儿。
气得肝疼的金太妃指着采薇鼻子骂道:“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自个的嫁妆都护不住!我怎么眼瞎给儿子娶了你这么个倒霉鬼,原还想着娶进来个有钱的儿媳,谁成想竟是个空架子,值钱的东西全让亲戚给贪了去,你自个的嫁妆你就不知道上点心,在一旁看着她们弄鬼,就这样由着她们糊弄你。还有那九千两银子的欠条,你当时怎么就收下来了,你就该让她们给你备齐了一万两银子再嫁过来?”
秦斐看了采薇一眼,见她还没从震惊中给缓过神来,便把她推到一边,鄙弃地道:“就她这副弱兔子样儿,能护住自个的嫁妆才怪?也怪那安远伯府太过胆大妄为,明知道这丫头是要嫁给本王做媳妇的,竟然还敢克扣她的嫁妆,连咱们临川王府都不放在眼里,那欺负起一个父母又亡的孤女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咱们娘儿俩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怎么才能把这些嫁妆要回来才是正经!”
金太妃点了点头,这些嫁妆她是定要全都要回来的,安远伯府吞了多少她就要让他们再给全吐出来。
秦斐见他娘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周采薇,便又将她推远了些,挥手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还杵在这里做甚,给本王添堵不成?本王现在一看你就来气,还不快给本王滚回你的屋子去,没有本王的许可,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等采薇一回到她住的清心院,杜嬷嬷便担心的问了她一句,她见采薇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神色黯然,生怕她今日受的打击太大,一时承受不了。
采薇将头靠在杜嬷嬷怀里道:“嬷嬷,我现下一点都不好,心里头难过得紧,外祖母她,她实在是太过了……”
纵然她早知经了安远伯府的手去替她采买嫁妆,多少会被人顺走一些,她也不以为意,就当是人家为她准备嫁妆的辛苦钱了,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那伯府里的人竟是狮子大张口,一口就吞去了她这一大半的嫁妆银子。
这一下,对于金太妃母子可能会去找安远伯府的种种麻烦,采薇真是一点歉疚之心都没有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不作死就不会死,外祖母她们既种下了因,硬是要侵吞她这孤女的嫁妆,那就别怪有人要打着替她出头的旗号去找伯府理论。
秦斐的手段,采薇可是已经领教过了,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看金太妃这样,头一回见儿媳就开口要人家的私产嫁妆,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既然这两家人对她都没安好心,且都盯上了她的嫁妆,那就由着他们去斗个昏天黑地好了,她乐得在一边悠闲看戏。
十月初一,安远伯府在老太君的吩咐下,早早的就开始忙活起来,准备迎候嫁到临川王府如今成了临川王妃的外甥女周采薇的三朝回门礼。
罗老太太先前最怕的便是那临川王事到临头又突然变卦,不许采薇来伯府回门,那她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可就真没法儿说给采薇听了。等到昨儿上午接到临川王府送过来的口信,说是王妃明日到他们伯府回门,让他们好生准备,这才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便按那临川王府的吩咐,多请了些亲朋好友到府上,将这回门宴办得热闹一些。
好容易等到临川王府的仪仗车驾到了门首,不想来的却是临川太妃金氏和她侄女金次妃。
罗老太太瞅着金太妃姑侄俩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三朝回门,不都是女婿陪着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走亲戚吗?采薇这婆婆怎么也跟来了,还带了个小妾来正妃的娘家,这是哪家的礼数?
金太妃见这老太太还在朝她身后张望,冷笑一声,“别看了,今儿这回门礼就我和我侄女来了!”说完也不等主人招呼一声,便大摇大摆往里走去。
其实秦斐原是要陪着金太妃一道来找这安远伯府的晦气的,他们母子俩发现嫁妆不对的当天晚上,就商量好要趁三朝回门这一天,上那府里去大闹一场,这才命人特意传了口信让他们多请些亲友来参加临川王妃的回门宴,为的就是想要在众人面前闹他们一个没脸。
不想,早上的时候安顺伯世子派人来给秦斐传了个口信儿,这位荒唐王爷立刻就对讨要自己媳妇嫁妆这事儿没了兴致,派了十几个侍从护着金太妃去安远伯府,自己则带了两个小厮一溜烟儿的跑到安顺伯府去看斗鸡大赛了。
被儿子放了鸽子的金太妃气得骂了他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便把她侄女金翠翘带上好陪着自己,在一旁给自已帮腔。到安远伯府的这一路上,金太妃的嘴巴就没停过,喋喋不休的跟她侄女抱怨这世上的男人个个都是靠不住的,亲爹靠不住,老公靠不住,就连自个生的儿子都是个靠不住的货。
安远伯府为了招待今日回门的娇客,早已开了府上的正厅安庆堂,且沿路张灯结彩的。金太妃姑侄俩一进了安庆堂,就当仁不让的在上首两个位子坐了下来,都是竖起一双描画的细细的柳叶眉,一脸不善地看着伯府众人。
罗太夫人见临川太妃一脸来者不善的神气,心中忽然忐忑起来,勉强镇定心神问道:“太妃娘娘,今儿是我那外孙女三朝回门的日子,怎么不见她回来,可是她身子有什么不适么?”
金太妃冷笑一声,“像你们这样薄情寡意,欺凌弱女的娘家,还回门来做什么?回来继续被你们欺负吗?”
太夫人咳嗽了两声,“敢问太妃娘娘何出此言,我那外孙女自她父亲去后,在我们府上养了三年多,我们府上待她可算是尽心尽力,怎么就成了欺负她一个弱女了?”
金太妃见这老太太背着牛头还不认账,气得怒喝一声:“来人,去把咱们带来的那几只箱子都抬进来,让这厅堂上的人都看看堂堂安远伯府做下的好事!”
☆、第一百四十四回
临川太妃一声令下,不多时就见十几个青衣小厮把几只披红挂彩的大箱子给直接抬到了厅堂中间,将箱盖打开后除了两个人立在边上外,其余小厮又都退到厅外。
众人见那六口箱子里装的分别是金玉首饰、陈设玩器,、绸缎布料还有瓷器古董,只那最后一只箱子里却是装了半箱子铜钱。
金太妃指着那几只箱子说道:“这些箱子都是三天前从你们府上抬到我们王府的我那儿媳的嫁妆,还请诸位都看看这箱子是什么样儿的,外头瞧着又高又大,实则那箱子底板装得极高,箱底一点都不深,能装的东西本就不多,他们还只装成半满的样子。不但这八只箱子都只装了半满,伯府里送去的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里就没有一只箱子是装得实实在在的,几乎都是半满,最多也不过装上个七八成。”
“你们还不给众人展示一下这安远伯府是如何用以少充多,以次充好,以假乱真这些下作手段侵吞了人家一个孤女的嫁妆的。”金太妃朝那两个立在箱边的小厮说道。
那两人躬身道了一声是,一人从怀里拿出份明细清单先绕着大厅走了一圈,让众人知道这单子确是安远伯府给周家小姐准备的嫁妆单子。然后便开始一样一样的报名字,他每念一个品名,另一人就从箱子里取出他所念的东西来再在每个人面前走上一圈,好让大家看看这实物同清单上所写到底一不一样。
在座的众人都是生长于富室之家,见惯了金银珠宝、古玩珍器这些好东西的,眼睛一瞄就看出那箱子里装着的那些所谓的金银玉器、古董陈设确实不是什么上等货色,甚至有些就是那西贝货,绸缎布料也都是些陈年的旧货。这临川太妃说他们是以次充好、以假乱真,还真不是信口开河的乱说,众人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罗太夫人听着厅上那一阵嗡嗡之声,又见许多人的眼光不住的偷瞄过来,急道:“太妃娘娘,想来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咱们有什么话不妨关起门来再坐下来慢慢说,何必要闹成这样,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金太妃冷哼一声,“哟,现在知道面子上不好看啦?怪我当着你们家这么多亲友的面打了你们安远伯府的脸啦?我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安远伯府知道要面子,那我们堂堂郡王府呢?明知你外孙女是要嫁到我们府里来的,竟还敢克扣她的嫁妆?你既做下了这样缺德的事,就别怪我上门来闹你个灰头土脸!”
罗太夫人被她唾沫星子喷了一脸,也顾不上拿帕子先擦一把,那声音里带了些恳求地道:“太妃娘娘,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还是到里头去说——”
“误会?证据都明晃晃地摆在这里了,你老还有脸来跟我说是误会?呵呵!”
金太妃从袖子里拿出来几张文书往桌子上一拍,拿起一份单子说道:“我那儿媳她爹一共给她留了值六万两银子的嫁妆,其中的三所宅子和十几顷地,在几年前倒还能值上一万五千两银子,可现如今地价跌得厉害,房子也是年久失修,连一万两银子都值不到,且都是官契,因此倒是没被人给侵吞了去。”
“倒是一处最赚钱的铺子和两处位置极好的店面,每年能有三千两银子的入息,就因为是私契,结果就被你们这没良心的舅家给侵吞了去。昨儿我们拿着房契到了那铺面上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三处房产铺子早在两年前就被人把房契偷出来卖给了别人,我们手里这房契都是假的,再也不是我儿媳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