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听话,娘只怕还有一会儿,你让明画给娘熬一碗鸡汤,一定要寸步不离守着。”明明大热的天,沈月浅却双手冰凉,周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阿浅长大了,知道怎么做的。”
二门的粗使婆子与卢平一道来的,沈怀渊死后,他身边的小厮若不是有周氏护着,早就被王氏全部发卖出去了,好不容易留在府里,境况却也不甚好,被栽赃陷害,残的残,伤的伤,卢平便是伤残中一员,他之前在沈未远身边伺候,王氏送沈未远的砚台丢了,在他房间收了出来,被打残了一条腿。
“好大的胆子,内院是你们能进的?卢平,谁给你的胆子?”王氏这边气还没消,见着卢平,愈发来气。
“奴才给太夫人请安,三小姐担心有人陷害七少爷,命奴才候命。”卢平态度恭顺,听在王氏耳朵里更是刺耳。
“娘,您别生气,卢侍卫也是为着二弟妹好,我们等着吧,大喜的日子,别闹出幺蛾子才好。”薛氏在旁边帮王氏顺着气,一边给卢平使眼色,“你站旁边去,太夫人见着你心里不舒坦,若不是大少爷求情早已将你发卖出去了……”旨在提醒卢平,他可是大少爷的人。
卢平不为所动,明月心底回过神来,去厨房,不一会儿端着盆鸡汤进了屋,王氏气得胸口起伏,骂道,“作孽啊,作孽啊……”
沈月浅充耳不闻,喂周氏喝了汤,按着周氏的吩咐,小心翼翼扶起她,扯了床上的凉席,明月帮着明竹铺好褥子后,重新扶着她躺回去。
明竹这才去正屋抱帘帐,枕头,被子……
一应齐全后,三个人坐在床边,等着周氏生产……
半个时辰,周氏紧咬着贝齿,脸色乌青,手拽着身下的褥子,额头青筋直跳,细细碎碎出声,“阿浅,准备好了?按着娘说的做。”
幸得沈月浅骨子里活了几十岁了,否则,早已慌乱得找不着北,静下心,按着周氏双腿,弯腰,等候孩子的到来。周氏一鼓作气,不消片刻听到婴儿啼哭的声响。
外边的王氏薛氏震惊对视一眼,王氏怒极攻心,张嘴,呼吸凝滞地瞪着帘边抱着襁褓鲜血淋漓地沈月浅,身子直直地往后仰去。
“娘……”
“太夫人……”
沈月浅轻轻拍着小孩子的背,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笑容在脸上散开,艳光四射,叫人挪不开眼,说出的话像抹了蜜的剑,直戳王氏心窝,,“祖母见着弟弟怎么晕过去了?不喜欢我爹就算了,弟弟是爹在世上唯一的儿子,祖母不能看在爹爹的份上为他高兴高兴吗?”
屋外一阵慌乱,沈月浅的话好似无足轻重的蝉鸣散在炙热的空气中,未得到一丝回应。
同一天,故去的沈侯爷喜得麟子却引沈太夫人不满意得晕过去的事传遍了京城,宫里的皇后都听到了风声。
第5章 005 背黑锅的
王氏醒来听说外边关于她不喜二房小孙子的传言,气得头脑发晕,偏旁边薛氏没有眼色,扶着她坐起身时,一脸高兴道,“娘,您总算起了,小七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昨日周家来人,周老爷子给孩子取名沈未洛呢!”
说着,接过罗氏递过来的凉席垫子,靠在王氏身后,低声询问“娘,您要不要去云锦院瞧瞧?小七像极了二弟。”
王氏冷眼瞪着她,语气不善,“没出息的蠢货。”那个贱命的活下来,二房的爵位未远哪儿还保得住?王氏细细咀嚼着名字,回过神来,脸色愈发难看,“你说他叫什么?”
“未洛,沈未洛。”不等薛氏张口,罗氏抢声回道。
沈未洛,暗讽她想害他落地还是嘲讽她没有得逞?王氏心中怒极,一口气没缓过来,又晕了过去。
罗氏和薛氏吓得不轻,薛氏更甚,扭头朝外大喊,“快请大夫来,太夫人又被三小姐气得晕过去了。”
相比临安堂的鸡飞狗跳云锦院静悄悄的,沈月浅还未从重生一事上回过神来,坐在摇床旁,手撑着脑袋,神情木讷,目光呆滞地望着里边的小婴儿。
周氏心细,生产时惊觉产婆有问题,上辈子又怎会因难产而丧命生出个死胎?她无法想象上辈子周氏经历了何种惨绝人寰的苦痛。
“阿浅,你不用守着我,昨日送你屋里的荔枝,再不吃不新鲜了。”刚生完孩子,周氏语声疲惫,视线从沈月浅身上移到摇床上的小婴儿上,笑容和煦,“已经给你大哥去信了,明日小七洗三的时候也不知他能回来不?”
沈未远去年进工部,官职低,向周氏抱怨工部活多累人,周氏与沈怀渊说了,沈怀渊本想今年秋闱时通通关系将他引进翰林院,熬个几年,以后就容易了……朝堂上惯是见风使舵的,沈怀渊死后,沈未远的差事便搁置了,前些日子,工部修造堤水大坝出了纰漏,沈未远背了黑锅,随工部侍郎南下考察了。
沈月浅目光倏然染了杀气,算算日子,上辈子也是这样,周氏头七过了沈未远才从南边回来,只怕故意避开,担心有人将周氏的死怀疑到他头上。
敛下思绪,沈月浅淡淡笑道,“大哥日理万机,有我陪着娘不好吗?”
周氏待沈未远视如己出,从未提起过沈未远的身世,前世若不是文博文痛恨她拖累文博武,拿这些话戳她的心窝子,沈未远是大房的孩子,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好,好好好……”周氏无奈地叹息道“我就是担心你大哥,她入仕浅,这次若不是你外祖父从中帮忙,他头上的黑帽子还要多几顶,他啊,不容易。”说到这里,周氏眼角挂着酸楚的笑,沈怀渊若在,沈未远的日子不会这般难熬……担心惹沈月浅跟着难受忙转移心绪,问起另一件事,“阿浅,昨日你怎地闯进来了?”
沈月浅敛目沉思,半晌后,缓缓道,“早些日子我答应过爹爹,定会守着娘,等您平安生下弟弟,娘忘了?”
周氏怎么会忘?沈怀渊领皇命离京,皇上派的差事难,沈怀渊舍不得周氏大着肚子身边没个说话的人,未让他放心,周氏便拿跟前的沈月浅当借口,沈月浅拍着胸腹保证后,沈怀渊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此去一别,竟是阴阳相隔,周氏心中酸涩难忍,极力抿着嘴唇,尽量不哭出声来。猛地,怀里多出一团软软的触感,定睛,却是她将小七搁在她怀里。
“娘,小七饿了,喂他吃点奶吧,”沈怀渊是周氏抹不掉的柔情和宠溺,于她,又何尝不是?
与其抱头痛哭不如搁在心底,夜深人静时,细细咀嚼,怀念,眼泪,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刚生下来的孩子,吃了便是睡,待周氏也睡下了,沈月浅轻手轻脚退出门,叮嘱明月守在门口,不得离开半步,转到正屋厅堂,等着王氏差人请她过去。
先是玲珑来通禀,“大少爷回来了,说洗漱后过来,临安堂,太夫人又被气晕过去了,好像和外边传言有关,说太夫人容不下七少爷,半百老妪容不下一刚出生的婴儿,传她德行有亏,三夫人在屋里守着,大夫人往这边来了。”
玲珑的话声刚落下,薛氏就缓步进了屋,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浅姐儿倒有闲情逸致,大热的天静坐在屋里品茶,你祖母便没这么好的命了。”
沈月浅不为所动,给旁边玲珑使眼色道,“给大夫人泡一杯昨日我祖父带来的雨前龙井,大伯母气色苍白没休息好的缘故,和茶提提神。”
又斜眼打量薛氏,商量道“大伯母羡慕我这一边伺候我娘一边照顾弟弟的日子,不若改明日我去照顾祖母,你在这边搭把手?”
薛氏脸色微变,笑僵在了脸上,她恨不得那娘两死,照顾她们不是存心找膈应吗?扯扯嘴角,不自然道,“昨个儿你一声王氏气得你祖母晕了,醒来见是你,气急攻心,说不准大夫都回天乏术了。”
沈月浅冷笑,薛氏责怪她不孝顺将王氏气晕了?不气死她是要留着慢慢折磨,真气死了,她心底的恨谁来偿?
故而,不接薛氏的话,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
薛氏尴尬了一瞬,自顾在她旁边椅子坐下,语声缓缓,“我来也是知会你和你娘一声,你祖母现下的情形,大夫说要卧床些时日,这服侍的人选……”
不待她说话,沈月浅拍桌打断她的话,不可置信道,“大伯母,您该不会让我娘坐着月子去伺候祖母吧,我娘出了差池,小七也活不了,难不成外边传言是真的?祖母真容不下小七?”
刚坐下的薛氏神情一噎,心里毁得不行,罗氏本要来给二房传话,得知沈未远回来了,她想顺便看看他才自告奋勇来了,沈月浅的话她怎么回,说是,便是应证了外边传言,王氏醒来后不会给她好脸色,说不是,她心里又不舒坦了,都是儿媳,凭什么周氏能舒舒坦坦在床上躺着,她与罗氏忙前忙后?
心思一转,折中道,“你娘要照顾小七,月子里受不得凉更受不得累,哪敢让她去临安堂伺候你祖母?阿浅,你还有两年就及併了,也该理事了?”
沈月浅漫不经心反问,“大伯母想说什么?”
“你二姐姐昨晚在你祖母跟前守了一宿,她说她年纪稍长,该给下面妹妹做好榜样,你认为呢?”大房有三子两女,两子一女乃薛氏所生,大姐沈月容两年前已出嫁了,薛氏口中的二姐沈月牙是沈怀庆的一门小妾陈姨娘生的,陈姨娘容颜迤逦,婀娜多姿,一双眸子像会说话似的,雾蒙蒙望着你,恨不得为她摘天上的月亮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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