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喉咙像卡了刺似的不上不下哽得难受,周氏生完孩子性格大变愈发不好相处了,前两日周氏想让沈月浅去家学念书,她懒得理会便让丫鬟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了,没想着她怀恨在心,现在出口揶揄她。动了动嘴角,尴尬的拉过沈月容坐下,岔开了话,“月容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得知你生了小七,等不及地要过来给你请安,你自幼看着她长大,知晓她最是尊敬长辈,坳不过她才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周氏瞥了眼沈月容,心下叹气,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月容若不是遇着麻烦了哪会来这边?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将与大房的恩怨和沈月容归在一块,看着沈月容,问,“阿容用膳了没,没有的话我让厨房重新备几样小菜。”
沈月容肩膀一耸一耸哭得厉害,闻言,拿下脸上的手帕,梨花带雨的摇了摇头,“用过了……”
沈月浅对沈月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几位不耐烦,尤其看过周氏的嫁妆单子她才清楚,上辈子,沈月容隔三差五的从沈府拿回家的东西好些都是周氏的嫁妆。
周氏活着的时候对沈月容就不错,周氏有哪些好东西沈月容不清楚,可薛氏手里的嫁妆她是有数的,每次回沈府拿那么多东西,她不信沈月容没问过薛氏东西是从哪儿来的,问过了还能安之若素收下,性子如何已一目了然。
故而,她侧过身子,冷冰冰道,“大堂姐哭什么,我爹死的那几日不见你影儿,现在才回来哭丧是不是晚了?”
沈月容被沈月浅说得面色通红,支支吾吾道,“阿浅,我,我并非不想回来给二叔奔丧,实在是,实在是……”
“浅姐儿,你还小不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了人哪是想回来就能回来的?”薛氏神色不愉,却也清楚有事相求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只得出面圆场,嘴角挂着谄媚的笑。
薛氏油光满面,已有打理后宅后养出的优越感,巴结讨好的笑落在她脸上成了狰狞,沈月浅往后推开凳子,顾左而言他道“我懂的少也是没念过几天书的缘故,娘,既然大堂姐来给您请安想必要送您礼,我在她不好拿出来,我这就看小七去。”
薛氏嘴角不自主地抽动了两下,沈月容小脸也白了起来。
周氏坐在桌前,朝门口比划了个手势,明月指挥门口的丫鬟进屋收拾碗筷。
“大嫂,我们去窗边坐下说话吧,明月,给大夫人大小姐泡茶。”周氏兀自起身,南窗下是这两日安置的梨花木书桌,沈月浅嫌梧桐院太安静了,周氏做针线的时候她便在这边练字,母女两说说话,日子过得倒也快。
薛氏也注意到这张桌子了,心下有所不满,太夫人傻后她当家,并未听库房说二房缺书桌,这张桌子打磨得光滑,梨花木本就贵,院子里有一张已是不错的了,没想着周氏品味如此高,联想到沈月浅屋里的摆设,薛氏心里泛酸,看向窗外走廊的灯笼随风摇摆,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飘忽不定,想起死了的沈怀渊,她缩了缩脖子,开门见山道,“不瞒二弟妹,阿容回来是遇着点麻烦了,李珏平日就是个浑的,谁知去别人家做客多喝了两口,摔碎了主人家的釉里红宝月瓶,偏生那家什么都不要只要陪瓶子不然就见官,李家虽不显赫,李珏却也是官身,闹起来,他的那点官职哪逃得过御史台的那帮人……”说到这,薛氏小心翼翼留意周氏神色,陡然加快了语速,道,“辗转打听了许多人才问到周府也有类似的宝月瓶,可周老太爷当作你的嫁妆送来沈府了,你自幼疼阿容,这次不会见死不救吧?”
隔间沈月浅侧耳贴着墙角,心想,果真因为这件事,薛氏说话含糊,关于李珏怎么摔碎了人花瓶却不细说,想来也是没脸吧。
喝醉了酒跟着人家小姐进了书房,意欲行不轨之事,推攮间打碎了东西,这种事薛氏怎好意思开口,上辈子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周氏已不在了,沈月容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宝月瓶,若不是后来李珏仍将那位小姐纳入府中,她也不知道中间曾闹过这么一出。
她双手趴在墙上,细细听周氏如何回答。
“大嫂也说是我的嫁妆了,我是不能拿出来的,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周氏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她不傻,宝月瓶如此贵重怎会被在前院喝酒的客人打翻?薛氏不说实情,她也不问,怜惜地看着不停抹泪的沈月容,无奈道,“我屋里的宝月瓶还是老太爷几经周折弄回来的,并非有钱就买得到,李珏会不会被人陷害了?”
话还未说完,薛氏蹭地下站了起来,眉目尽是怒气,“二弟妹不帮忙就算了,何必挖苦人家,宝月瓶再贵重,又不是周家才有权有势?”
薛氏看不起周氏装好人的样子,不乐意就算了,何苦摆出一副“为你好”的神情,拉起沈月容,怒视道,“阿容,我们走,回去问你爹寻其他法子。”
“娘,正好我也回去了,我送大伯母和大堂姐出门吧。”沈月浅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氏。
她最好能一直有骨气才好。
周氏成亲时虽然摆过嫁妆,依着薛氏眼光她可不信她认得出莲花色的宝月瓶,沈府人就那么几位,薛氏从谁嘴里听来的她都懒得问了。
沈月容不动声色扯了扯薛氏袖子,薛氏也回过神来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李珏坏了人名声,那户人家哪是要宝月瓶,是要勒索钱财和李珏正妻的位子罢了,沈月浅挑了挑眉,看着一动不动的薛氏,“大伯母还不走?”
第23章 寺庙解围
沈月容脸上的红润慢慢褪去,楚楚可怜地望着沈月浅,哽咽地叫了声三妹妹,祈求她别这样。
沈月浅无动于衷,提起裙摆,径直走到门边,唤玲珑提灯笼,回眸朝薛氏扬了扬眉,“大伯母走吧。”
薛氏气得双手直发抖,脸色铁青,斜了眼默不作声的周氏,牙齿咬得咯咯响,拉着沈月容的手指尖泛白,挺直了脊背,强壮优雅地越过沈月浅走向院子,到拐角以为没人了才扭头怒骂身后的丫鬟,“提灯笼去,黑灯瞎火的要摔死我啊?”
沈月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闻言,微微侧过身子让薛氏身边的丫鬟先过……
薛氏余光扫到她贴着墙,气不打一处来,偏生沈月浅安之若素地看着,不发一言,薛氏更是胸闷。盯着她看了半晌,想起临安堂卧病在床的太夫人快清醒了,一出大戏等着二房,不由得轻快起来,轻抬手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发髻,漫不经心道,“做事还是留有余地好,真到了众叛亲离的时候才来后悔就晚了。”
黎婉双手交握在胸前,像没听懂薛氏话里的意思,晶莹透亮的眼神蒙上一层不解,薛氏端直了脊背等她开口询问,不料,她却转身与身边的丫鬟嘀咕了两句,薛氏额上青筋直跳,扔下一句,“不识好歹”后拂袖而去。
沈月浅并未理会,回到屋里由玲珑伺候着沐浴洗漱,躺在床上,撩起荷花色的纹帘,目光飘向窗台新放的花盆上。
“亮着盏灯,你在屋内打地铺吧。”她半夜易惊醒,有时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直直望着她,叫她动弹不得,没来由的心里害怕。
玲珑收回搁在灯罩上的手,轻轻落下,称是后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就抱着褥子进了屋,床畔,沈月浅小手悬在帘外,侧身闭着眼,面容宁静而温柔,玲珑好笑地摇摇头,放轻脚步,将她的手拢在茉莉花图案的蝉丝被下,放下帷帐拉好蚊帘,这才展开地上的床褥,脱鞋躺下。
清晨,微风习习,清新宜人。
玲珑记着沈月浅的话,去花房抱了盏新的话回屋换下窗台的一盏,花瓣上还残有昨夜的露珠,颗颗晶莹,抱着花盆走出房门,遇着蹑手蹑脚进屋的玲霜,她看了看日头,犹豫道,“今日无事,可以让小姐多睡会。”
夜里,沈月浅惊醒了好几次,灌了几杯冷茶,快天亮的时候才闭眼安心睡下。
玲霜手掩着唇,凑到玲珑耳边,说了两句,垂下手,迟疑道,“孝字当头,还是让小姐过去看看吧,大小姐,五小姐已去了。”
意思是大房三房的姐儿都去了,沈月浅不去的话只怕会被人诟病。
玲珑点了点头,顺手将手里的花盆递给门口的丫鬟,朝玲霜道“那你叫小姐起床,我去云锦院问问夫人的意思。”
玲霜不再踟蹰,进屋唤醒沈月浅,顺便说了临安堂的事。
睡眼惺忪的沈月浅伸了伸懒腰,目光瞥向窗台绽放的花,心情极好,“你说有道士去了临安堂?”
薛氏谋划周氏嫁妆无果,王氏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玲霜伺候着她穿衣点头道,“所有的少爷小姐都过去了,奴婢得到消息就回来了。”
重生后,沈月浅要求最严的便是让玲珑几人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得到消息愈早愈多于她们越有利。
听闻这件事,沈月浅并未有过多的情绪,穿好衣衫,趁玲霜吩咐传膳的空隙走到窗台边,白色花瓣上的露珠垂在边沿,摇摇欲坠,枝叶还有刚修剪过的印迹,低声问道,“花是从花房弄来的?”
府里的花匠改了当值的时辰了?这般早就忙碌开了。
玲霜一怔,反应过来沈月浅的意思,缓缓道“花房新来了两名花匠,怕是刚进府想好生表现才起得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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