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淡然的真相么?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圣旨可以逼婚,权力可以迫嫁,她可以接受自己的条件毫无怨言的做好丞相夫人该做的一切,也可以死死守住心中一方角落,不容任何人窥探深究。若不是林染陆这次不按常理出牌,他是不是到现在都被她蒙在鼓里?
不得不惊叹啊,苏瑾彦为官数年,自认为法眼无边,阅人无数,从未想过竟被“枕边人”欺骗了,他娶的妻子,原来这样固执高傲的深爱着一个人。
苏瑾彦突然想起,进宫那晚她同林菀一起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一个面色如纸,泪如雨下,一个静默无言,平静淡然。平静的那样反常,好像一切与她无关,好像她不是那个参加婚礼的人,仅是一个看客而已。
“谢,唯,黎。”思到深处,年轻的权相忍不住唤出这个名字,带着重新审度的意味。
“恩。”谢唯黎不知道他的心思,迈进厅堂,直言不讳:“妾身未料丞相大人会这么早回府,失礼了。”
礼数周全,言语无从出挑,她俨然又是一个“好妻子”的角色。
苏相也不拆穿,冲她招手:“既然起来了,就快来同我吃早饭吧。我今日沐休。”
谢唯黎顺从的捡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脑中疑惑:吃早饭和沐休有什么关系?
“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我忙于公事都没能好好陪陪你,现在看气色倒是不错,白里透红。”心中却道,她是真的放下那段感情了?
“多谢丞相大人关心。”谢唯黎笑笑:“丞相乃百官之首,操劳国事之余还要挂心妾身,是妾身罪过。”
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句丞相大人。如今听在耳里却多了别样的心思。
温润的玉指摩挲着被热粥烫暖的瓷碗,苏瑾彦看向右下方的女子,笑容温润,他低低重复:“今日我沐休。”
沐休?你沐休干我何事?
谢唯黎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总觉得这次苏瑾彦回来有些不一样了,停了手上的动作:“敢问丞相有何吩咐?”
吩咐?……
这女人的脑子是石头做的么?滴水不进。苏瑾彦略带无奈揉揉额角,若不是他已知真相,绝不相信面前的女子便是那个痛失挚爱昼夜吹笛又大病一场的人。
平常女子失恋莫不是心肠脆弱,以泪洗面,怎么偏偏她不一样,看着竟和没事人一样,他好心好意想陪她散心,她居然还问他有何吩咐?!
苏瑾彦有些失笑,算了,既然承诺过要对她好,这些事就由自己主动挑起吧。
“你不是一直想出府玩玩么?想来也是我不好,明明答应了对你好,大婚后却只顾公事而忽略了你。今日既然沐休,便想邀你出去走走,不知夫人可愿赏光?”
谢唯黎惊讶不止,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么?他这是想履行诺言,补偿对自己的亏欠?
……
既然打算好好玩,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没带一仆一婢便出了府。
今日七月初七,街上比平常还要热闹,夜幕将至,百姓们迫不及待地张灯结彩,小贩们也翻出了压箱底的节目,表演的表演,竞猜的竞猜,城里到处流动着欢声笑语,桥头、河旁、街间、楼上,随处可见入队成双的恋人和小孩老人,有的竟是一大家子出来闹腾,穿红带金,喜气洋洋。
谢唯黎从没感受过这样浓烈欢乐的节日气氛,往年的节日都是在寺庙山间或同小师傅们打闹,或是在屋中静伴书卷,或是陪着师傅对月鸣笛。眼下气氛如此热闹,她再淡然也不禁眉眼带了笑,说话三分俏。
对对子、猜灯谜、抛彩灯、画人……一样样的游戏,苏瑾彦有意陪她玩了个遍。
人与人间的相处方式无外乎几种方式,你对我真心,我便真心待你。看着身前手拿草圈,垫着脚步冲地上玩偶挤眉弄眼的女子,他情不自禁上前擦擦她额前玩出的汗水,安慰道:“别急,这东西难套,慢慢来。”
谢唯黎下意识的想躲闪,可旁边挤满了人,只能僵着让他擦了汗水。听出苏瑾彦口中的不信任,她放下踮起的脚跟,甚是不服的挑挑眉:“什么话啊这是,我才不是因为瞄不准才犹豫,我这是不知道套哪个好。”
看她哼哼气气的样子,苏瑾彦忍笑,“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们唯黎最厉害。”他原来怎么没发现,这姑娘不服气时会跺脚嘟嘴,活像讨不到糖吃恼羞成怒的小孩。
谢唯黎哪里看不出他的敷衍,脑袋一扬,傲气道:“公子今儿可瞪眼瞧清楚了,莫说小女子功夫不到家!”
话音未落,三只掌大的草圈便飞离手心,稳稳的落在玩偶的脖颈上,一字排开。
“哇!好厉害的准头!”旁边的游人纷纷鼓掌喝彩。
“苏公子,小女子技艺如何,不知能否入您的眼?”谢唯黎挑眉,头微扬,巧笑倩兮,美人回眸,她晃了晃束发的玉钗流苏,环佩叮咚,流光溢彩。
讶异闪过清眸,如水目光扫过玩偶停在迤逦佳人身上,他笑带赞赏:“确是出乎意料。”她居然有这样好的准头,可是林染陆的教的?
得他一句嘉奖,谢唯黎心情更佳,佳人如花,公子如画,旁人自觉地让出道,她迈开步子,正向他的方向走去。
“两位小姐公子请留步。”两人闻声望去,原来是摊主包好了玩偶送上,苏瑾彦正欲接过,却被摊主抬手制止了。
“公子小姐有所不知,这游戏有个规则,连续套中三个玩偶的可以免费赠一只花灯笼,还劳烦两位移步台前,在灯笼上写上些祝福的话语,再拿了玩偶离去。”
摊主想想又补了句:“听说写了祝福语的灯笼放飞后可以将愿望带到天上去呢。”
看出谢唯黎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苏瑾彦主动拉了她到桌边,递笔上去:“这是你的奖酬,你来写,可想好了要写什么?”
谢唯黎接过笔,咬唇想了半晌,不一会儿心中就有了说法,正打算弯腰题词,目光瞥见一旁目不转睛盯着笔尖的苏瑾彦,赶紧收了笔,不满地推了推男子挡住:“既是愿望,被别人看到就不灵了。你想写自己买只灯笼去,别指望能偷瞧问我的。”
被拆穿心思,苏瑾彦也不闹,依言离开她半步,笑道:“好,我不碍你,你好好写,我们俩共放一只灯笼就是。”
谢唯黎哼哼嘀咕一声,他没听清,再要去问,这丫头却怎么也不肯再重复。
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端是一副浓情画卷。
摊主看了他们半晌,又留意到谢唯黎梳的妇人发髻,忍不住同一旁的苏瑾彦搭话:“公子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如此才情艳艳温柔贤惠的夫人。小的没读过什么书,可看到两位,笨脑壳却突然想到隔壁秀才常说的那句什么……”
“哦!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心随笔动,玉腕一颤,她低着头,有些庆幸长发低垂挡住了自己倏忽僵硬的笑容。再抬头,笑容不变,笑意却已冷了三分。
苏瑾彦恍若未觉,客气回礼:“承老板吉言,在下也觉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唯黎碰了他一下,表情古怪:“说什么呢。”
☆、第8章
她将笔还给老板,拿了灯笼转身就走:“妾身要去河旁放灯,夫君大人若是感兴趣,便一同前往,若是觉得无趣,便自行回府吧。”说着也不等回答,径直离开,徒留摊主一脸莫名,不知方才哪里得罪了这位温柔的夫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河畔坡上,谁都没开口说话,方才和谐温暖的气氛荡然无存。
苏瑾彦知道林染陆爱慕林菀,亦知道谢唯黎芳心暗许。虽然不晓谢唯黎久居山寺是如何认识林少将军,两人又是如何结下这深厚的缘分。之前关于她的种种毕竟只是听说与推测,并未亲眼所见。而今老板一句无心之言便能牵动她的敏感处,看来对林染陆,她就算下定决心想要遗忘也非一朝一夕啊。
不过得知这个事实,他并没有什么被“妻子”背叛的羞耻感,惊讶之余反而生出隐隐心疼。她同菀儿不同,若不是他们,她原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依旧是谢家大小姐,可以像所有闺中少女一样憧憬爱情。
说起来,终是自己对不住眼前佳人。
摊主说,灯放的越高越远,愿望就会越走越远。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愿望,能让谢唯黎不惜抱着灯笼跨越大半个京城,也要走的更长放的更远。
会是关于林染陆的么?
耳旁人声渐消,灯火阑珊,她今日穿了件玉色长裙,腰间没有香囊翠玉,若不是离府前他执意插了支赤蝶钗在她发间,几乎一件佩饰也无。远离了热闹与浮华,那瘦削的背影瞧起来如此清冷孤寂。
“唯黎,你慢些走。”苏瑾彦跟了许久,终是看不下她这赶集的架势,忍不住几步赶了上去与她齐平。
谢唯黎被喊的愣住,不由顿下脚步:“大人说什么?妾身走的很快么?”刚刚脑中有些空白,只想快些放了灯好回去,并未注意脚下的速度。
看她面现呆滞的样子,苏瑾彦抿着嘴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她额头不知何时沁出的汗水,后者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后仰躲闪,却被他重新扶住,仔细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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