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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梁换夫 (挽小卿)


  在听到前半句时,凤眸中光芒一亮,待听到后半句,那光芒又尽数蜕变成深幽的莫测。来不及抓住一纵即逝的感觉,笑容重新浮现,认真道:“小黎子,我何时亲口对你说过我染风寒这样的话?下人传的你也信?你瞧,我对你亲口说的从来属实。”
  谢唯黎冷哼一声,不屑:“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外加嘲讽?”
  她现在心绪不稳,浑身抵触,就像受伤的野猫不让任何人触碰,文殊辰无奈而认真:“我为什么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做好了改变的准备?”
  双臂缓慢而坚定地伸出,揽过她纤细的腰肢,纵身一跃。
  话说的极其模糊,奇迹般地,谢唯黎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浮躁的心情冷却,这一次,没有拒绝文殊辰的逾矩行为。
  夜风冷彻,纵然裹着厚实的披风,被文殊辰托在怀里,依旧手脚冰凉。随着他离开相府,掠过陌生又熟悉的宫墙红瓦,文殊辰轻功极好,抱着人过叶不留声,巧妙地躲过一拨拨巡视的侍卫,终于在一面假山后停下。
  “这里是御花园后头的南亭,秀妃的住处就在右侧不远。”耳际传来酥磁的声响,低喃细语。
  惊讶他对皇宫如此熟悉,谢唯黎下意识转头瞧他,险些撞上文殊辰的鼻梁:“你不是最不识路么?”
  看出她眼底的不信任与警惕,文殊辰故意捏了捏她的腰以示不满,后者差点惊叫出来,怒视他打开那手。
  “我是不识路,但是我识人。每过正点,宫里的守卫就会换一批,我只需逮着他们换班的时间跟着进来就好。侍卫撤离的地点是延绣宫,所以我才告诉你右侧是秀妃的住所。唉……我说小黎子,咱们怎么也算有过生死之交了吧,你这不信任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怪不得苏瑾彦总忍不住跑来沾染林菀,想来也是受不了你这臭脾气。”
  他一脚踩在别人心口上,谢唯黎扬起脸,怒道:“你才脾气臭!才厚脸……!”
  话音尽数没入大掌中,文殊辰捂住她的嘴,制止她乱动的手脚,附耳低声:“别闹,刚刚逗你玩,他们来了。”
  谢唯黎这回学乖,当真一动不动杵着。这个“他们”指的谁,两人都心知肚明。明知道今晚不该和文殊辰来宫里,却终究抵不住心底的胡思乱想。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她这样告诫自己。如果苏瑾彦真的同林菀没有什么,等他回府自己就将一切坦白,要骂要罚都认了。
  那如果又被文殊辰料中了呢?脑中有个细小的声音响起,谢唯黎轻晃脑袋,刻意忽略那个想法。
  不得不说,文殊辰是藏匿的个中高手。连偷窥的位置都选的这样好。此处临湖,湖上的亭子可将周围景致一览无遗,除了这片孤立在湖中心的假山根本无从躲藏。且假山上有几处空洞,透过洞口恰好可以看到亭中发生的一切。
  离得远,根本听不清拉扯的两人在说些什么,月色照着半边亭,恰好落在林菀揪着苏瑾彦衣襟的位置,后者却任由其动作没有反抗,谢唯黎看的目光沉沉。
  苏瑾彦,你果然是来见她的。
  根本没有费心去读模糊的唇语,脑中不断重复敲打这句话。果然,果然……一声声,凄凄切切,无奈哀婉,她沉着气,继续看下去。
  不远处,细碎的哭音渐渐传出来,低低的,仿佛刻意压抑着,囊括着千言万语的苦涩。苏瑾彦先是无动于衷,后来眉宇染上了愁虑与无可奈何,他犹豫着缓缓抬起手——谢唯黎握紧了拳,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一点点接近另一个女子。
  漂亮的玉指终于抚上林菀单薄的背脊,一下下拍打软声安慰,每一次都像敲打在谢唯黎心尖上。
  胸口酸疼难忍,她几乎不敢相信,就在数个时辰前,那双玉手还曾搂过她,抚过她的脸颊,说着让她等他。
  仿佛感受到她承受的莫大痛苦,腰间的手倏然收紧。
  她目光灼灼,注视着亭上的人,他就站在她身旁,凝视着身旁的她。
  风过处,翻起两人的衣袍滚滚如云缺,寒意甚,却无人在意。
  林菀的哭泣还未停止,就着苏瑾彦的力道依靠在他胸口抽咽,冷风乍起她打了个寒颤。看不清苏瑾彦的眸色,只听他四周扫视一遍,附耳说了句什么,林菀想要抬头瞧他,却被他毫不犹豫一把抱起,向左侧曜雪宫的方向踱去……
  人走,亭空。他们停留的时间很短,谢唯黎却觉得过了百年之久。没有人开口,没有人动作,她僵着身子,浑然不觉自己何时抓住身边之人的手,长长的指甲扣进掌心,渗出鲜血。文殊辰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仿佛痛的不是他,留的不是他的血。
  “文殊辰,你说我是不是挺倒霉的?”两次所托非人。再开口,原本清脆的声音如砂石上碾过,谢唯黎没去瞧他,只是抬头望月。泪水无声而下,似珠似线,同样是哭,她的唇角却始终勾着倔强的笑容。清浅而自嘲。
  苏瑾彦啊,这就是你对我的好?用幸福的假象蒙蔽我,用倾慕的借口套住我!我想相信你,可现实却叫我别再轻信。
  文殊辰没有答话,只是稳稳托着虚扶的她。
  谢唯黎也不期待他回答,收回仰望动作,笑容变得越发飘渺:“文殊辰,今晚我不想回相府。”
  文殊辰一愣,继而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替她拭去残留的泪痕,动作轻柔缓慢:“好。”
  大手揽过细腰,谢唯黎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温度,暖暖的。只觉得好笑,她和苏瑾彦这是怎么了?白天还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不过半日,却各自或抱或躺偎依在别人的怀抱里。
  真是一对讽刺的夫妻。
  罪恶感与抱负感潮水般习上心头,奇迹般地冲淡了方才的沮丧与绝望,今夜,就让她挣脱所有枷锁,不做相府夫人也不做谢家大小姐,痛痛快快放纵一场!

  ☆、第49章

  “驾!”一匹枣红色的烈马奔驰在空荡无人的道路上,城里月色好,城郊月色更好。千里银辉倾泻,如华裳铺就。
  谢唯黎被文殊辰稳稳禁锢在他与马匹之间,兜帽拉起裹着脑袋,寒风透不进一丝。不知行了多久,马步渐渐缓下,“吁……”文殊辰拽着缰绳低喝一声,终于止了马匹。
  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已被稳稳放在地上。
  文殊辰放开她,大步朝前走了几步:“小黎子,此处是京郊千山湖。若是白天,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山上的觉明寺。”
  谢唯黎将帽兜取下,重新系紧因骑马有些松散的披风,回过身来瞧去。
  湖泊宁静如玉盘,倒影着空中明月,偶尔风过,跌碎了月光泛□□点银辉,如千万的萤火虫在水面游戏,煞是壮观。顺着文殊辰指的方向望去,夜色太沉,纵然月色好,也只能隐约辨认出群峰,不能辨别觉明寺的具体位置。
  “恩。”美景让人心情开阔些,谢唯黎低低答应算是知晓。
  文殊辰也不多说,一手背后,一手伸至她面前。
  谢唯黎不明其意,没有动作。
  月光下,他妖冶的眉目显得更加放肆张扬,笑容淡而随性,他似乎生来就有种让人愉悦随意的魔力,浑天而成的魅力不仅没让文殊辰变得软气,反而多了神秘的色彩。
  看她呆愣,笑容越发大了,他微微向前倾了身子,解释:“在南梁,如果有男子想向女子挑战比赛,为表示尊重对方会行这样的礼节。”
  谢唯黎扬眉,笑容淡淡,微讶:“你想向我挑战?现在?”
  文殊辰弯了嘴角:“比赛何分场合与早晚?在下久仰谢姑娘箭术骑术已久,早有心思想要一决高下,如今月色为证,天地做场,不知谢姑娘可愿赏脸?”
  说着,变戏法般从马背后取出把精致的弓箭交予到她手上。
  习惯了他不按常理出牌,谢唯黎也没觉不妥,此处风景如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个时辰这种场地与人比试,她昂头接过,颠了颠弓箭的重量,又试了弦的松紧,一切都这样合手,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文公子盛情难却,此刻比试,又有何不可?”
  “只是一匹马,我们……”
  话音未落,见文殊辰将右指拇指与食指并拢呷至唇边,一道悠扬的哨声打碎云阙,紧接着湖外的林中飞奔出一匹毛色漆黑的骏马。
  “琇莹!”谢唯黎惊呼出声:“它怎么会在这里!”
  忍不住上前迎住它,琇莹见到旧主兴奋地将脑袋蹭到谢唯黎怀里,亲昵地嘶鸣不止。
  文殊辰不答,走上前两步亦抚着琇莹的毛发,笑的狡黠:“是不是佩服本公子到五体投地?”
  “呵,真是会登鼻子上脸。”心里开心,冲淡了那刻意忽略的情感,嘴上故作不领情,转身便上了马,拉着缰绳忍不住又抚摸琇莹滑顺的鬃毛:“不是要比试么,来啊。”
  文殊辰不再废话,翻身而坐,待两匹马并排走到一起才道:“咱们绕湖跑两圈,就比谁射中的梅花多!”
  谢唯黎点点头,接过羽箭,她方才就想说现在是冬天,哪里有动物供他们猎。射梅花,这倒是个新奇的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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