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拾棋自然知道走的时候得让涂嬷嬷带他出去,涂嬷嬷也不多交代,便道:“好,老身先到外面去查看各苑的情况,逛一圈回来,便刚好带钟院判出去。”说罢就走出夕醉苑。
楚慕妍看钟拾棋满心疑惑,叶疏烟却冷静从容,高下立判,便也放心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屋里只剩叶疏烟和钟拾棋,钟拾棋虽然疑惑,却不敢开口问叶疏烟,是不是吃了别的药,毕竟他也心虚。
叶疏烟却是开门见山地道:“钟院判想必也看得出来,奴婢用了其他的药。只因奴婢幼年淘气,烫伤过一次,家中奶娘求得秘方,专治烫伤,内服外抹,丝毫不留疤痕。奴婢进宫时,觉得或许该备着,就带了进来。所以昨日痛极,便直接用了自己的药。因怕药性冲突,不免就浪费了大人的良方,大人该不会怪责奴婢吧?”
如今没人知道林峥听命于叶疏烟,况且林峥来夕醉苑,又不是正常出诊,并无记录,因此钟拾棋也不会怀疑林峥。但她用了别的药,这既然瞒不过钟拾棋,就只能跟他摊开了说。
钟拾棋闻言,心里倒是有些矛盾。他又希望叶疏烟的手能痊愈,又觉得被叶疏烟给看穿了,十分慌乱。
若是叶疏烟没有服用他的药,而是用了民间的秘方,那她的手伤就一定能治好,这无疑方便钟拾棋对太后和苏怡睿交差。
可钟拾棋虽然不了解叶疏烟,也知道此女是选秀中落选的,进入尚功局之后屡立奇功,才智过人。
就凭她那样的智谋心计,之所以选择不喝钟拾棋的药,只怕是怀疑他,那也就意味着,她怀疑太后故意害她。
若是这样,钟拾棋肯定得告诉太后这事情已败露,看太后怎么防范。
他心虚了,态度也便没有先前那么强硬,有些支吾地道:“看叶典制的脉象,显然恢复得很好。既然叶典制另有良方,那本官也能向太后交差了。”
叶疏烟微微点了点头:“是,只要我的手没事,苏侍郎就不会寻钟院判的晦气,咱们皆大欢喜。只是不知道,钟院判打算怎么回太后呢?老老实实的说,我没有喝你的药?”
钟拾棋微微一愕,没想到叶疏烟竟知道他准备这么做,却不知叶疏烟这样问,意欲何为:“下官不敢欺瞒太后,自然要这么说。”
叶疏烟笑了笑:“钟院判对太后忠心可表,况且为了自己的前程,也必须要听太后的。只是,钟院判让不让奴婢的手痊愈,都要听太后的吩咐。这药有什么机关,咱们心知肚明。”
钟拾棋看得清叶疏烟的脉,叶疏烟却也看得清钟拾棋的心。
她在太后面前装作对此番迫害毫不知情,但对钟拾棋,却无需造作,因为钟拾棋是个明哲保身之人,一定不会做对他自己有害无利之事。
钟拾棋一听叶疏烟果然是看出了药里的古怪,所以才不喝的,他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他又能说什么,身为医师,在药方中做手脚害人,传了出去,必定遭人唾骂。他冷汗涔涔,紧咬牙关,不知道叶疏烟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叶疏烟便又说道:“你我同在宫中,身不由己,奴婢也不怪钟院判。只是,该怎么回太后,还望钟院判斟酌一番,莫要因一时的愚忠,惹到不该惹的人,毁了一世英名。”
钟拾棋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这个不该惹的人,正是苏怡睿。
苏怡睿心向着叶疏烟,正是因为他不依不饶,求太后好好医治叶疏烟,太后才再派人传钟拾棋来夕醉苑诊治的。
苏怡睿恶名昭著,被太后惯得无法无天,皇帝也给三分情面,谁敢得罪他?
莫说叶疏烟于朝廷有功,就算只是苏家的一个丫环,钟拾棋医坏了她,苏怡睿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想到此人是汴京的小霸王,而钟拾棋的府邸,离苏府也不过三条街的路程,他早出晚归,苏怡睿要料理了他,简直处处都是机会。
就算天子脚下,苏怡睿不敢杀人放火,但他只要派人在坊间巷里传些流言蜚语,将钟拾棋的名声唱臭,皇帝也绝不会允许他继续任职御医院院判。他的前途和钱途,就都完了。
这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
钟拾棋汗如雨下,面如死灰,一想到会被苏怡睿整得一无所有,他就忍不住双手发抖,惊惧地望着叶疏烟:
“叶典制,钟某也是听命于人,你我无冤无仇,钟某怎会存心害你?不如这样,你没喝药的事,钟某就当不知道,烂在肚子里。也请叶典制在苏大人面前替钟某美言几句,今后叶典制若有什么不适,钟某必定随传随到……”
叶疏烟心里暗笑。这个钟拾棋,方才还那般倨傲,本官长、奴婢短的,一明白利害关系,立刻改口自称“钟某”,看来苏怡睿的恶名,还真能吓唬吓唬人。
她依然是那样温婉宽和的微笑着:“那是自然,奴婢无非也是图个皆大欢喜,不想太后生气而已。对了,这次钟院判拿来的药膏,想必是精心调配的极品,奴婢久闻院判大人盛名,少不得贪心留下备用了。”
正文 191.第191章 署名
钟拾棋听到叶疏烟还要他新配的药,一颗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急忙把一盒精制的祛痕膏,奉在叶疏烟面前的桌上,便拱手告辞,背着那金光闪闪的药箱,灰溜溜地离开了。
叶疏烟笑着走到门外,往隔壁唤道:“慕妍,快过来瞧瞧,我给你赚了一盒上好的润手药膏呢。”
楚慕妍听见,急忙跑出来:“什么?润手药膏?还有这种东西?”药膏就是药膏,润手的香脂就是香脂,哪有润手的药膏呢?
叶疏烟有林峥的药,但钟拾棋制的药也不能浪费,楚慕妍的手因为做雕版而磨出了泡,用了这药膏,至少能滋润肌肤,不留硬茧。
楚慕妍爱美,得了这么贵重的药膏,高兴极了,恨不能全身都抹抹。
到了午饭的时候,祝怜月便从尚功局的膳厅将饭菜带了回来,三人一起吃着,祝怜月说道:“疏烟,等我吃过了午饭,就得去尚功局。后晌《汉宫馔玉录》正式开始印刷,疏烟你要不要去看看?”
《汉宫馔玉录》是叶疏烟拟定,尚食局试做,并经过后宫中妃嫔们的试菜,是有史以来第一本专门记载烹炒菜式和做法的书,对于叶疏烟,甚至对大汉国,都是意义重大。
加上这食谱是当今皇帝亲笔赐名,就更说明了它的重要,叶疏烟是必定要去看看的。
她点点头:“要去的,虽然我还不能做事,但可以看着你们印刷装订啊。”
楚慕妍笑道:“首发的这一批,都是精装。所以从熏香纸张到装订线,还有上面的金字,可都是花了不少本钱、极精致的。等明日发行时,必会遭到哄抢,定是汴京一大盛况呢。”
叶疏烟这两天受了伤,没有去尚功局,龙尚功和崔莹也便没有因公务来打扰她,所以她还不知道明日就是《汉宫馔玉录》首次在汴京发行之期。
她顿时有种要上考场的感觉,因为《汉宫馔玉录》一发行,就知道汴京百姓对于炒菜这种烹饪方式的接受程度如何。
假如《汉宫馔玉录》真的是被哄抢一空,那就说明大家都认可这种新的烹饪方法,此法推行开以后,清油的消耗量必定飙升,食油署设立时机成熟,这样才能达到充盈国库的目的。
可惜的是,她人在宫里,此书发行必然是在汴京城中的繁华地带,她不可能亲眼看到,只能等消息,倒也很煎熬。
吃过了午饭,叶疏烟便和祝怜月、楚慕妍一起前往尚功局,一进司制房大殿,就闻见一股浓浓的油墨味,有点呛人。
龙尚功和崔莹正站在印刷的机械前,看着女史们印刷,祝怜月和楚慕妍便也急忙上去帮忙。
大家分工明细,有进纸的,有刷油墨的,有覆盖雕版的,有专门用木磙子压雕版的,还有抽走印好的纸张,裁成同样大小装订起来的。
而书封是早就印好了,上面是烫金大字《汉宫馔玉录》,打开扉页,又是寻常黑色墨迹的书名,下方署名为:“殿中省六尚局典制女官叶疏烟编撰;尚食局司膳房御用食谱。”
不过是小小的两行正楷,却让叶疏烟欣喜万分。
历史上的女子,在公文中、甚至是族谱里,都不会署名,只会写上类似“张氏”“王氏”或“张三娘”“王四姐”这样按排行来记的名字。甚至有的人根本就直接没大名,只有闺名小字。
就算是宫里的妃嫔主子,在正式场合,也只能自称姓氏。
叶疏烟根本没想到这书会署上她的名字,而且是姓名皆全。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唐厉风下的旨。
他了解她的志向,所以从不将她看做寻常的女官、女子,竟按照朝官的待遇,给了她完全的署名权。
假如后世之人提起了这本《汉宫馔玉录》,必定像提起其他著作一般,首先想到的就是“典制女官叶疏烟编撰”这九个字,而非是“据考,此书为汉宫典制叶氏编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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