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公子一声轻笑,道:“若要谢我,将这把折扇送我,可好?”
叶疏烟下意识看了一眼扇子上的刺绣图案,那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绣的,就这样送人,是否有所不妥呢?
古时女子的绣品不能轻易送人,虽然叶疏烟是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人,重生后却是官家小姐,必须自矜身份,不得不谨言慎行。对封建礼教的不公之处,只能是腹诽一番而已。
这次女扮男装出来,已经是冒险之举,若将扇子送给这紫衫公子,虽为答谢,却也无异于“私相授受”……
捏着扇子,她心里直打鼓,可是抬起头来,看到紫衫公子彬彬有礼、磊落大方,虽意在她的扇子,却丝毫没有轻薄之意。
想到刚才他打开扇子的时候,看到上面的蒲公英,那种触动情思的神情,她已有些了然——这蒲公英,必定让他想起了什么人吧。
她学刺绣不久,不喜欢绣寻常花草虫鱼,多数设计,主题都不讲究传统的意头,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有时候连沐春也不认同。
难得眼前这人也如此喜欢蒲公英图,又提及了寻找猫眼石来源的重要线索,人家只不过要用至宝换寻常一柄扇子而已,权当谢礼又有何妨?
君子坦荡荡,若是叶疏烟不允,反倒显得矫情。
她当下心里一宽,慨然将扇子双手奉上:“好!公子不嫌小女子绣工拙劣,又对扇子上的蒲公英情有独钟,小女子便真真是‘献丑’了。”
“献丑?”紫衫公子灿然一笑:“人美,绣品也美,是在下得了便宜才是。”
话音一落,他自觉失言,忙又道:“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
他言语中的赞赏之意,是自然流露,绝无一丝轻薄浪荡之心,叶疏烟听得出。
她刚才询问猫眼石的事,也曾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再精明的人,总也有心直口快的时候。
她赧然一笑,低下头去。
接过了扇子,紫衫公子见叶疏烟羞赧低头,知道他确实说错了话,便收敛了几分笑意。“这金绿猫眼石,在下会存放在金戈铁铺里,等候姑娘验证。”
叶疏烟点点头,拜谢过,紫衫公子便颔首告辞。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红蜻蜓,在道旁台阶低处的水洼里轻轻一点,悠然飞去。
叶疏烟手里不像来时,空空的,很不自在。
上山的,下山的,在第一个铜鼎香炉处上香朝拜的人,不算少。
叶疏烟继续往上走去。
“可是叶姑娘么?”低低的一声问询,一个带着纱帽的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在叶疏烟的身旁。
叶疏烟一惊。本以为来与她相见的,一定是书写信笺的那个女子。
此刻听出对方竟是男子,那情况便大不一样……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往后看跟随自己的轿夫在哪里。
只是回头的一刹那,她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香客围在了中间,人头攒动,保护自己的那几个轿夫虽然拼命往里挤,但挤不过下山的人潮。
她没有承认自己是谁,但对方从她惊慌的眼神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人猛地将她的手拉起来,就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了她的拇指上。
叶疏烟下意识地要缩回手,奈何对方的手就像一个钳子般卡住她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一圈锋利的刀片,将她的手指卡在中间。
那个东西的形状——是切指刀!
从前在一些电影里看到,黑道上用的一种专门切手指的工具,只消用刀的人“咔嚓”捏一下,一只有血有肉、有骨头的手指,就会像切胡萝卜一样被切下来……
刀锋,冷得刺骨。
只要一动,叶疏烟将成为一个有残缺的人!
正文 16.第16章 别过
有残缺的人,是绝对不能参加选秀的。
这一只指头,只要一离开叶疏烟的身体,她就再也别指望能通过选秀进宫。
就算能通过其他方式进宫,一个残废,也不可能在尚宫局那种以技艺定成败的地方有任何作为。
那样,她注定要庸碌一生,白活一场!
魏风荷!你好狠毒!我不该低估你,我不该用常人的心来揣度你这个毒妇!
就算现在明白这都是魏风荷的阴谋,那又如何?
这男子已经捉住了她的手,也已经将切指刀卡在了她的手指上。
周围都是人,如果她大喊救命,一旦引起周围人的惊慌混乱,这歹人只要一秒,就能切了她的手指,趁乱离去。
她不敢大喊,颤声问道:“魏风荷给了你多少来买我的指头!我必十倍给你!”
“十倍?俺不稀罕。放心,俺的刀快,不疼!”带着纱帽的歹人粗声粗气地一笑,手指微微一动。
无声无息,刀刃已破皮。
疼痛,让叶疏烟心念电转,看着他那厚厚的面纱,忽然理清了头绪。
她舒展了眉头,看着那面纱后的人,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听说青阳寺的佛爷最灵验,大哥既然是本地人,家中妻小少不得会常来赶庙会、烧香求平安吧?”
叶疏烟语速虽快,但字字清晰,那歹人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竟愣了一愣。
猜中了。此人果然是本地人,而且有家室,绝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
叶疏烟紧接着道:“大哥你受命切我一指,知道我必定会报官,所以才掩藏容貌,怕我认出。”
那男子面前的纱布微微浮动,正是他紧张得呼吸渐重,吹拂在纱布上。
又猜中了。叶疏烟心中冷笑:
“可是,魏风荷能接触到的男子,也无非是府中家丁、叶家田庄上的佃户。家丁不敢对我不利,可以排除。你既然不稀罕我十倍的银钱,那就是为了保住耕种多年的田土!民以食为天,农以田为命。魏风荷正是用这个来威胁你为她办事,我说的对也不对?”
她一口气连珠炮似的推断、质问,令那歹人后退一步。
“俺……俺是不得已!少夫人以收回田土要挟,要俺做这件事!俺一家五口老小,都靠这田土吃饭,俺不能放过你!”
话音还未落,只听铮然一声龙吟,叶疏烟眼前闪过一道圆月般的寒芒。
“啊--”歹人惨呼一声,终于缩回了右手,却见一条红色的弧划过,鲜血喷溅在地上。“手……俺的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叶疏烟连退几步,撞在了铜鼎香炉上。
眼前那歹人,左手紧握右手的手腕,只见他的右手腕上都是血,仿佛是被割断了筋脉。
四下的人都惊慌尖叫,夺路而逃,有的往西,有的往东,碰撞倒地就干脆连滚带爬,不辨方向。
这些来上香的善男信女,如何能见得这般血腥场面?
叶疏烟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喊叫救命,不然,在一片混乱之中,她的手指必定不保。
紫气东来,剑光一闪而逝,复还于鞘中。
他凝眉立于她身前,拉起她的手,小心地将指上那枚切指刀取下,丢在那哀嚎不已的歹人面前。
是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叶疏烟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一丝关切。
会吗?萍水相逢而已,他为何会对她如此关心?
若不是下山时还回首看她,怎么会发现她身陷险境?
叶疏烟耳根滚烫,一对白色的珍珠耳坠,都被映得成了淡粉色,深深低下头去。
纤纤玉指上,殷虹地血丝从伤口里渗出来。
“总算入肉不深,没有伤及筋骨。”紫衫公子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从袖中取出的一方银灰色丝帕,软软地缠住了叶疏烟的手指。
那歹人见叶疏烟来了如此厉害的帮手,也知道自己决不能得手了,自扯烂了衣衫包扎伤口,要逃下山去。
这时,四名轿夫终于拨开汹涌人群、赶了过来,将那歹人五花大绑。
叶疏烟走上前来,咬了咬牙,道:“他已经只剩下一只手,权且留着他的命养家吧。”
身边的混乱渐渐平息,叶疏烟方才得空,向紫衫公子盈盈一拜:“多谢公子相救。”
紫衫公子却笑意清浅:“是姑娘慧黠,才能让他意志削弱,令在下有机可乘。”
“慧黠?”叶疏烟一时没想到是哪两个字。
“智慧之慧,狡黠之黠。”他目光闪烁,颇为动容。
叶疏烟灿然一笑,贝齿白亮如瓷。
--哦,又忘了沐春的吩咐,要笑不露齿。她暗暗自嘲了一句。
太阳终于完全升了起来,日光越发毒辣,叶疏烟用手挡在额头上放,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早了,该回去了。
“哗啦”一声,折扇展开在她的头顶。
“看来你的扇子别有妙用,就让在下送姑娘下山吧。”他的微笑,美得炫目。
渐渐升起的阳光,似洒下千万金箔,山岚渐渐隐去,繁茂树叶都闪烁着生动的光泽。
两人在纷乱的人潮中静静伫立。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紫衣如烟;一个举目相望,一个以扇为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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