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道:“回姐姐,正与高大人谈天。”
“好,辛苦你守一早上了。”悄儿拿了银子打发了果儿,心里一紧,觉得此番凶多吉少。但也顾不得许多,就急匆匆请人通报了。
门外突然喧哗起来,郑旭微微皱了皱眉。胡公公见状,立即走出门外,高声质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郑旭也不搭理,只与高大人继续说话,只是听到“徐承修快死了”这几个字,突然心里就漏了一拍。虽然脑子里闪出了一些念头,但多年勾心斗角的生活使他表面上决不动声色。
“殿下,有何看法?”高大人问道。
他这才回转过神来,说道:“舅舅想法甚好。”
高大人一皱眉,什么甚好?这分明风马牛不相及,想来殿下必是走神了,但他也不不说破。只是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起了徐承修所谓何人。
等胡公公问完了,进来了,他才漠不关心般地提了一句:“小胡子,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胡公公道:“回殿下,是徐承修娘娘的侍女悄儿。太子妃娘娘因为徐承修越权一事处罚她。不过,如今太子妃娘娘正在气头上,此番徐承修娘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郑旭听罢,心里一跳。如今这局面,他不是没想到过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当日,赵氏做的饭菜也并没有多可口,他也并没有多么感动。那日故意留下来看了一夜的书,无非就是要促成太子妃和徐氏的争端。
但是,明明都是他的计划之中,为何此时心跳却漏了一拍?
高大人听了小胡子的汇报,高兴地摸着胡子笑道:“恭喜殿下,一箭双雕啊。这次既可以除了这个细作徐氏,又可以因为徐氏的死追究太子妃之过,一下就可以除了两只恶虎!殿下,我们是否要从中再推一把,以防徐氏不死?”
郑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先静观其变。舅舅,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胡公公见这情形,明白了几分,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打算施以援手了,于是就恭恭敬敬地退下,走到门外对悄儿说:“悄儿姑娘,你请回吧,殿下正忙,等结束后再去探望你家娘娘。”
“结束?”悄儿怒斥道,“结束的时候,就只能见着我家娘娘的尸体了!”
她的声音越发的大了,传到屋里,郑旭也听得十分清晰。他说话的声音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
外面的胡公公怒道:“殿下议事不得打扰,悄儿姑娘是你自己走还是咱家请你走?”
悄儿深吸一口气,明白太子是打算让徐氏等死了。想来以往太子对徐氏的关怀,只怕也是表演成分偏多。那所谓的盛宠,不过是镜花水月,虚梦一场。
悄儿一叹,徐氏这次是高估了自己在太子眼里的地位,引火焚身了。但毕竟与徐氏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眼见着徐氏送死还是不忍心,想着无论是什么法子都得一试。于是转身走了,出了太子潜邸,往齐王府方向赶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会儿话,公里差人来说,高皇后请高大人即刻进宫一趟。郑旭送高大人出来,高大人临走的时候嘱咐道:“殿下今日似乎有些分心,如果殿下是担心那个细作不死,尽可在细作身上做些手脚,若是死状可怖一些,或许还能把齐王牵扯进来,这就一箭三雕。”
郑旭沉默不语,只送了高大人出门。
高大人出了太子潜邸,就直接进宫了,见到了高皇后便向皇后娘娘跪下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皇后一皱眉,责备道:“你我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赐座。”
高大人刚一坐下,高皇后就说道:“弟弟今日进宫怎么这么慢?若是半个时辰之前你到了,在这里劝阻皇上,说不定还有转机。”
高大人也有些慌张,连忙问道:“所为何事?”
高皇后说道:“皇上不是最近身体不好?刚才本宫去大殿为皇上送药,只听见皇上召彪骑大将军进宫,问他当时惠州一役中齐王的种种作为,好像要把惠州也作为齐王封地。本宫作为后宫之首不得干政,自然只有弟弟你能劝皇上改变心意。”
“这确实是大事。”高大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齐王本有衢州作为封地,衢州虽然富庶,但是始终是离都城之间隔着惠州,构不成威胁。如今要是也把惠州也封给齐王,此事便不妥了。”
“不错。”高皇后眯起了眼说道:“不错,本以为这回旭儿被封为太子,齐王一年之后又会被赶到衢州,乃是最好的局面。如今皇上这样的做法,当真奇怪,为何要扶持齐王?莫不是皇上还有心让齐王继承大统?”
高大人冷笑道:“这个姐姐倒不必担心,如今朝政被几大氏族所掌控,皇权大不如从前。只怕皇上就是有心,那也无力。不过此事,我还需再与太子殿下商量。”
高皇后颔首,“也是,只要我们高陈两家联手,还怕他一个区区李家不成?弟弟你不是正与旭儿商讨如何构建军队吗?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军队,齐王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对了,挪用修葺东宫银子的事情绝对没有问题,现在消息都被本宫拦下了,陛下绝不知情。”
“还是姐姐厉害。”高大人一叹,“不过,陈家分别将两个女儿嫁给了我们高氏和李氏,在其中吃尽好处,如今渐渐强大起来,甚至赶超我们高氏。若是此时不遏制陈氏,起兵之后,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只怕也是重蹈皇上之覆辙,被陈氏控制占尽渔翁之利,哪还有我们高氏半分好处?”
高皇后一拍桌子,怒道:“正是。那个太子妃陈氏也是越发目中无人,将来她若做了皇后,这后宫里哪还有本宫说话的份?”
高大人起身作揖,说:“家姐,今日我正是因此迟来。太子妃陈氏大闹潜邸,只怕要处死一名齐王送来的美人。如今,正好挑起齐王与陈家的矛盾,如此,可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高皇后叹道:“陈家势大,只怕不能撼动其地位几分。”
高大人接话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慢慢来。”
高皇后点头,“只是可惜了齐王这枚棋子,只能用这一回。”
☆、第二十九章 人非
“小姐,万万不可再贴第四张了,不然人就死了!这帖加官之刑可不是闹着玩的。”王嬷嬷摸了摸徐氏的颈边,跳动已经很微弱了。
太子妃坐在一边,冷漠地看了一眼,沉默良久,说:“贴,接着贴。”
王嬷嬷犹豫道:“小姐,您若这次再闹出第二条人命,只怕……”
王嬷嬷话未说完,砰的一声,门被推开,眼见之处,竟是太子站在门口。太子妃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太子凌厉的目光扫过,一眼就看到了脸上被几张厚厚的桑皮纸贴得严严实实地徐氏,他一个箭步来到徐氏身边,一把扯下她脸上的桑皮纸。只是此时的徐氏缺氧已久,早已昏过去了。他伸出两指,摸到她颈边的跳动,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还是来了。”太子妃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自嘲。
“陈氏,你当真是变本加厉。若是本宫晚来一步,她就命丧黄泉了。”他并没有看向太子妃,就好像将她视若无物,“帖加官之刑,你倒也做得出来。”
贴加官之刑本是用于对官员刑讯逼供,将桑皮纸盖在犯人脸上,再用烧刀子使劲一喷,噀出一阵细雾,桑皮纸受潮发软,立即贴服在脸上。犯人先还手足挣扎,甚至还有还口之力,但层层加盖之后,桑皮纸渐渐干燥,密不透风,便使犯人窒息而死。
干燥之后的桑皮纸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故称贴加官之刑。此法杀人没有任何痕迹,只是在行刑过程中,犯人痛苦万分。
“我就是要她死。”光从雕窗中透出,照着太子妃的脸,半是阴影,半是无血色的白。
郑旭哼了一声,一拂袖,双手抱着徐氏,就往外出去。
他正要踏过门槛,只听身后太子妃哭喊道:“旭,世人说我毒、我怨、我妒、我狠,我从不在意!世人不懂我,你也不懂我吗?!”
他渐渐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
“自我十二岁见你,对你一见倾心,十三岁义无反顾地嫁你。你见我何时害过你、骗过你、欺瞒过你?”太子妃低声啜泣着,“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爱错了人丢了你的龙椅!”
太子渐渐敛去了凌厉的目光,目无焦距地望向前方,但是依旧没有转身。
“我不逼死那歌女,难道你真要娶了她,进宫成为世人的笑柄?我不杀了这个细作,你难道真要爱上这个敌人?!”太子妃哭喊着,“你要这么做,那你就走!走啊!”
郑旭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最终,还是跨过了门槛,消失在太子妃的视野里。
太子妃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边抽泣着,一边笑出了声。
徐妆洗是尖叫着醒过来的,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小,瞳孔却收缩,使劲儿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着粗气。
悄儿马上跑了过来,给她在背后顺着气,低声安慰道:“娘娘,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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