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怔了怔,看了一眼沐太后,着急的摇头道:“臣妾,臣妾不要。臣妾什么都不要。”
宣武帝知她胆小,柔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有朕在,没什么好怕的。”
沐太后虽然气恼,可这个时候,还有更火烧眉毛的事儿,一时也只能憋着什么都没说。反正有她一日,是绝对不许这身份地位的孤女当皇后的。
宣武帝命人将玉妃送回藏娇宫,这才姿态端庄,缓步去了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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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宣武帝身穿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淡然的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听着那薛让和萧礼入宫门的消息,安静的坐在上头等着。而底下的官员们,更是一个个汗水涔涔,紧张的双腿打颤。
等萧礼薛让带兵闯入,宣武帝在死死的盯着二人,开口道:“萧礼,薛让,你们是想谋反不成?”
薛让一身戎装,身子挺拔颀长,而他身侧的高挑清秀的男子,正是穆王萧礼,也是薛让的妹夫。萧礼面颊淡淡含笑,神情不似当初面对宣武帝那般恭顺软弱。
薛让上前一步道:“今日末将和王爷一道前来,不过是想将先皇被害一事大白于天下,至于谋反……弑兄杀父,皇上倒是说说,谁才是真正的谋反?”
宣武帝一滞,而后目光死死盯着薛让:“你——”
弑兄杀父,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薛将军军功赫赫,宣武帝还未登基前,就在他身边了,之后屡立战功,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反而将他贬去桐州,一待就是三四年。这件事情,不仅让一干武将寒了心,就连其他官员,对宣武帝的举止也是颇有微词。而宣武帝将薛将军的妻子软禁在皇宫,此事虽然鲜少有人知道,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场的官员,也是心知肚明的。还有,人家穆王乖乖在蕲州待着,安安分分的,硬要逼着人家薛将军去打,这还不够,这薛将军便是凯旋,宫里也会设下埋伏,毫不留情的将这忠臣给杀了。究竟是如何的残暴,才能做出这等无缘无故便杀害忠良之事。
可饶是如此,大臣们也知晓,薛将军和穆王即便打着先皇长子的名号,理由到底不够充足。
宣武帝道:“乱臣贼子说的话,岂可相信?当初父皇病危,朕在龙榻前侍疾数月,尽心尽孝,何来谋害父皇一说?”那会儿宣武帝虽然同薛让交好,可自小的生长环境,叫他养成了不轻信他人的性子。那件事情,薛让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没有理由。
薛让道:“如此,那末将便让皇上见一个人……”话落,便有一个穿着青衫长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行至前面。
宣武帝一瞧,起初还没看出来,待细细一看,才睁大了眼睛。
而在场之人,也有认得此人的,正是太医院的徐太医。徐太医医术高明,当初和太医院的其他几名太医,一道给先皇诊脉。可当初那徐太医,可谓是温润沉稳,岂是眼下这副落魄样?
徐太医一一道来。
原来当初静王用妻儿威胁徐太医和另外一名姓吴的太医,在先皇的药中,加了无色无味的催命之药,才令先皇提早驾崩。
宣武帝起身怒吼道:“血口喷人,同这群乱臣贼子乃一丘之貉,简直是胡言乱语!”
徐太医道:“皇上是没有想到,臣还活着吧。当初臣和吴太医,为了妻儿,才铸成大错。可最后皇上还是要赶尽杀绝,臣比吴太医幸运些,从那场大火中逃了出来,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臣那妻儿……”想到自己的妻儿,徐太医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抬起头,道,“只是,当初皇上亲手给臣写的信,被臣藏在一个隐秘之处,并没有被那场大火烧毁。”
说着,便将那保存完好的信,从怀中拿了出来,让众大臣轮流观阅。这信上面有宣武帝还是静王时的私章,而这上面的笔记,同宣武帝奏折上的笔记也是吻合的。加上前几年,那些曾医治过先皇的太医一个个相继失踪,那么此刻这徐太医的话,足以令人信服。
一个弑杀先皇之人,哪有资格做皇帝?
宣武帝脸色有些发白,紧握双拳缓缓坐在了龙椅之上,而后又道:“这信可以伪造,字迹亦可模仿,没有半点可信度。”他眸色凛冽,隐隐有些猩红,“朕手上有先皇立褚的遗诏。”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步履缓缓的走来。
已经有人认出此人,便识相的让开一条道。
而在场的文武百官,自然也认出,这位娇小清秀穿着宫装的女子,正是宣武帝最近的宠妃玉妃,而且这腹中,更是怀着龙嗣,尤为尊贵。
宣武帝看着进来的玉妃,登时按捺不住,生怕那薛让趁机拿她威胁自己。若是旁的什么妃子,他自是不屑,就是皇后,他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可这玉妃不一样——那是他心尖尖儿上的女人。
宣武帝的声音有些激动:“你来做什么?”
刚说话,宣武帝便隐隐发现,这素来胆怯的女人,今日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他忽的想到了什么,抬眼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不似以往那般干净清澈,而是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深沉。
玉妃拾阶而上,站在宣武帝的面前,纤细娇小的人,就这么玉立在那儿,缓缓开口道:“皇上曾将伪造先帝遗诏的事情私下告诉过本宫,本宫可以以腹中孩儿发誓,说的话句句属实。先皇驾崩突然,并未留有遗诏,这遗诏乃一直跟在先皇身边的盛总管按着先皇的笔迹伪造,偷盖的国玺。”
这话一落,在场一片哗然。
当初先帝驾崩,起初并不知有遗诏,前穆王身为皇叔,位高权重,他一心拥立大皇子,而这宣武帝,虽然也有大臣拥护,可到底不及皇叔。之后是找出了先皇遗诏,这宣武帝才登上的帝位,假使没有那份遗诏,这会儿坐在金銮宝殿之上的,大抵也不是宣武帝了。
可若是,先皇是被宣武帝谋害的,这遗诏也是假的,那他便有足有的理由,将宣武帝从皇位上拉下来,并且绳之以法。
而且这玉妃乃孤女,腹中怀有宣武帝唯一的皇子,又正值盛宠,说出这番话来,对她并没有半点好处。这么一来,自然没有说谎的理由。
宣武帝用力的握住玉妃的手腕,双目赤红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玉妃红着眼眶,眼泪簌簌的落,声音娇柔道:“臣妾只是不想皇上再错下去,就当是为了我们腹中的孩子积德。”
看着面前女人娇弱的模样,宣武帝哪里还不清楚,这一切都是她装的,到了现在,她还在装!
宣武帝紧紧捏着她的手腕,看着她脸色发白,更是恨不得就这么把她给捏碎了。这女人,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从头到尾,就将他当成傻子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宣武帝低低的冷笑了几声,而后松了手,目光落在她被捏出指印的纤细腕子上,而后踉跄着,往身后退了几步,狼狈的跌坐在龙椅之上。
·
甄宝璐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着,薛让没回来,她这心就一直悬着。
而棠棠和长福,小小的人儿,也感受到娘亲的担忧,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娘亲的身旁等着。甄景尚过来,叫他们吃饭的时候,甄宝璐也不过摇了摇头,道:“我还不饿。”
甄宝璐不吃,棠棠也摇摇头,淡淡道:“舅舅,我也不饿。”
长福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身侧的娘亲和姐姐一眼,而后抿了抿唇,也道:“长福也不饿。”
甄景尚哪里不知这小外甥的心思,只对着甄宝璐道:“二姐,多少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姐夫。”
甄宝璐心下有些动容,可她当真感觉不到饿。她瞧了一眼身旁的俩孩子,才看向弟弟:“你带着他们去吃饭吧,我再等会儿。”
长福虽然饿,却也不想和娘亲分开了,小胖爪子死死的攥着甄宝璐的衣袖,眼泪汪汪道:“娘。长福不要吃。”
甄宝璐笑了笑,道:“乖,你同姐姐一道去吃饭。其实娘也有一些饿,这样好了,你同姐姐先吃饭,你俩吃完了。娘再去吃,好不好?”
长福立马就明白了娘亲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扬起胖嘟嘟的包子脸道:“好,那长福一定吃得很快!”
甄宝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
看着弟弟领着儿子女儿走远了,甄宝璐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了起来。她低头攥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头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真的会平安吗?甄宝璐还是不放心。想着这段日子的分离,她鼻尖都有些泛酸,若薛让真出了什么事儿,她绝对不能像上辈子她的娘亲那般,郁郁而终,一定要好好抚养这俩孩子。
人就是这样,平日再乐观,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方才孩子们都在,甄宝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会儿一放松,眼泪便落了下来。甄宝璐抬手,胡乱的擦了擦眼睛,都当了娘亲的人了,可不能这么娇弱。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面看了看,待看到冲着她走来的高大身影,才忍不住翕了翕唇。
男人的身子英挺颀长,步伐矫健,她喜极而泣,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看他的时候,也变得模模糊糊,有些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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