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折腾,还没过去十来日,季熠辰的眼底都熬出青肿来了。
害喜过后一直很安静的孩子,这些年忽然就开始闹腾,沉香茉顶着九个多月的身子,坐着不行,躺着腰酸,站着腿疼,还得在腰上架一个枕头,抬一点头睡着才舒服。
这天夜里,沉香茉夜半腿抽筋,点了灯之后,季熠辰无奈的看着那高高隆起的小腹,“怎么越到日子,他就越闹腾。”
崔妈妈拿来了药油给沉香茉涂抹松筋,“如此娘娘到时候才能生的顺利,今日温太医过来,说娘娘的胎位正了。”
算着日子,还有差不多半月的时间就要临盆,宫中不消沉香茉准备,皇后娘娘那儿已经备好了稳婆,沈家那儿也送了个稳婆入宫,九月初的时候,季熠辰在外给沉香茉带回来了一个人。
和崔妈妈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一身白色的宫服干干净净的也利爽。
季熠辰找来的这个叫金嬷嬷,是个接生婆,家中的丈夫是开药铺的,季熠辰请她过来,除了接生之外,还要她在宫中照顾太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沉香茉和她打了个照面,让崔妈妈带下去安排住处。
这厢距离太医所预计的日子,还有五六天。
而这天夜里,宫外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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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季熠辰回来,沉香茉困的很,入睡前她还问及二皇子府内关于二皇子妃的事,二皇子妃和她只差了两个月不到,前几日在宫中见到她时身子已经很重了,李淑妃源源不断的往二皇子府中送东西,全是大补之物,沉香茉足月的身子都没有比她大多少。
问了没几句沉香茉就睡着了,夜半时她忽然惊醒,窗外的天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为何,她醒来那一刻心突突的乱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她侧身掀开帷帐,崔妈妈睡眠浅,起来看她有什么需要,“娘娘是不是腿疼。”
沉香茉摇头,喝了一口温水后躺了会去,还是觉得不太安心。
最后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还没起来,二皇子府那儿就传来了一个消息,二皇子妃昨天夜里腹痛难忍,早产了,到早上孩子还没生下来,恐怕是要难产。
说起那时辰,不就是昨夜沉香茉惊醒的时候,她后半夜都是惴惴不安的想着这事儿,如今听闻二皇子府里传来的消息,还是倒抽了一口气,“不是说这怀相很好,怎么会早产。”
就是李淑妃这个做婆婆的,嘴里也总是念叨着二皇子妃这孩子怀的有多稳妥,几乎是没怎么闹腾过,吃吃睡睡,每次把脉都特别的喜人,这样的身子骨,又怎么会早产的。
“听闻是孩子个头太大了。”崔妈妈也说不准其中的缘由,二皇子妃她也见过几回,论说身子骨,比娘娘还要好一些呢。
瑞珠她们取了衣服过来,把沉香茉扶起来,到了外屋,沉香茉命崔妈妈准备一些添体力的药送去二皇子府,这头秦良娣过来请安,沉香茉心神不宁的,听的也不?全。
“娘娘,花卉节将至,这儿是皇后娘娘那儿最后定夺的。”
秦卿卿说罢抬头看太子妃,沉香茉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几册,“既然是皇后娘娘最后定夺的,就按着皇后娘娘吩咐的去办吧。”
瞧出了太子妃的疲乏,秦卿卿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主屋,而沉香茉在外屋坐了好一会儿,依旧是心神难定。
......
此时的二皇子府内。
主院这儿几乎是乱成一团,二皇子妃第二回晕过去,孩子还是没生下来,院子里季熠川已经等了许久,早朝都没有去一直留在这儿,这时间过去的尤其漫长,屋子里的血腥味都快飘到了屋外,丫鬟们进进出出,神色紧张。
“二皇子,太医来了。”外面管事带着两个太医过来,是宫中刚刚赶过来的丛太医和温太医,季熠川打起精神吩咐人带他们进去,望着产房,眼底里的神情时不时的闪烁着。
屋子内,三个稳婆忙的满头是汗,丛牧和温太医入内,一个稳婆让开身给他们把脉,丛牧在田氏的手腕上放了片刻,转而轻摇了摇头,换温太医过来诊脉。
不待多想,温太医打开药箱拿出银针,丛牧在一旁辅佐,拿出药瓶,快速的写下了一张方子让屋子里的丫鬟拿出去赶紧配方煮药送过来。
这儿一炷香的时辰过去,田氏才幽幽的醒过来。
头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她的胎记此时看起来也没这么狰狞了,虚弱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八个多月的身子,就算是足月那么大,稳婆的话她不是没听到,早产,孩子个头太大,再不生下来,孩子就会憋死在里头。
见二皇子妃醒了,温太医在几个穴位上分别扎了几针,他留在产房内,丛牧出去回禀,半个时辰之后,田氏喝下了煮好的一碗药。
过了一会儿温太医退了出来,屋子内再度响起稳婆的声音,二皇子妃的痛喊声几乎是没有。
将要临近中午的时辰,产房内的稳婆忽然惊呼了一声,季熠川神色一怔,产房的门随即打开,稳婆满头大汗激动道,“生了,生了,皇子妃生了。”
季熠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来,可他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屋子内又是一阵惊呼,刚刚还高高兴兴宣布喜讯的稳婆冲了出来,对着温太医他们喊道,“快快,皇子妃大出血。”
心情起起伏伏,伴随着产房内的情形,等温太医他们进去看时,床上的二皇子妃已经不好了,所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丛牧就出来了,看着守在门边的季熠川,“殿下,皇妃请您进去。”
稳婆怀里的孩子脸色泛青,是在腹中呆的太久了,略微有些窒息,温太医在旁给孩子查看情况,有婴儿轻呢的声音。
屋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季熠川走到床边,田氏张开眼看着他,脸色如纸。
季熠川握住了她的手,替她轻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柔声安抚,“没事了,平平安安的都没事了,你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好了。”
田氏的嘴角微张,季熠川听不清,低下头去,耳畔传来了她极轻极轻的声音,“相公,我终于如愿以偿,给你生了个儿子。”
“嗯,我们有儿子了。”季熠川捏紧着她的手,“你什么都不要说,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一阵眩晕,田氏几乎是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喉咙中涌上来一股腥甜,半响,田氏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帮不了你,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为你生一个儿子。”为他及早生下一个儿子。
季熠川神情一愣,数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看着田氏,她轻轻的笑着,还是那个样子,犹如是娶她进门时洞房花烛夜的羞涩,那一块胎记一点都不碍眼。
心底里仿佛是什么要失去了,季熠辰有些失措的抓住她的手,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抬起手,轻落在了他的脸庞上,如此眷恋。
半响,她的手无力的掉落了下来,眼角有泪滑,伴随着她最后一句话,“我不后悔。”
鸾华东宫太子妃 第189章 孰是孰非(二)
九月初八,二皇子妃生下皇长孙,皇子妃难产,薨。
还有一个多月才是足月临盆。二皇子妃早产,没能挨过去,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她却因失血过多,在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去了。
消息传回宫中。沉香茉一颗悬了半天的心,沉重着落在那儿。二皇子妃死了。
她就是有那样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没想到是二皇子妃早产,孩子生下来了,自己却没能挨过去,好好的身子,怎么说早产就早产,没有一点征兆。
喜事连着悲事情,似乎田氏难产生下皇长孙,也是一件功劳,尽管不是太子所出,好歹也是皇上的孙子,非嫡出,亦是长孙。
热热闹闹的洗三过后。二皇子妃过世的事情似乎也不显得那么悲伤了,还是喜讯冲淡了二皇子府的阴郁,孩子生下的第二天,皇上颁布封王圣旨,封二皇子为晋王。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晋王世子。
不知皇上是为了区分是否皇长孙这个称呼,还是为了安抚刚刚失去妻子的二皇子,圣旨下到王府后,洗三之前,这大门口的牌匾就换了。
有人说田家应该觉得荣幸,一个无盐女。当了皇子妃,如今追封王妃,嫡出的世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还有一个女儿,今后田家也会受皇家福照,这难产,也不是不值得。
各种各样的话在流传开来,沉香茉的眼底,皇后娘娘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心中有膈应,早产比太子妃先生下皇长孙算是什么意思,前后只差了多少日子;李淑妃那儿,对这个早出生的孙子,怎么看怎么满意,两个孩子都没有遗传到二皇子妃的胎记,干干净净的脸,像自己儿子多一些。
而沉香茉所知,晋王世子洗三过后,李淑妃已经开始给儿子物色起来晋王妃的人选,那两个侧妃,还不在李淑妃的晋选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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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尤其是在皇宫中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当初陈昭仪的死没人惦记,要不了多久,前晋王妃的死也不会有人惦记了。
没几天就是沉香茉临盆的日子,她越发的睡不好。